<h5>文:汉珍</h5><h3></h3><h5>图:网络</h5><h3></h3><h3><br></h3><h1>上世纪70年代,我家有一部“春雷牌”收音机。</h1><h3></h3><h3><br></h3><h1>这部收音机,是父亲去云南出差时,坐飞机带回来的。那时,父亲是木材公司的业务员,时常奔波于广西、云南、贵州等地调运木材。</h1><h3></h3><h3><br></h3><h1>那是父亲第一次坐飞机,也是他唯一的一次坐飞机的经历。20世纪70代初,能坐上飞机的人,那可是少之又少的。父亲去云南调运木材,公干结束后已近春节,加之公路铁路紧张,迫不得已经领导批准,才坐了飞机赶回来过春节的。</h1><h3><br></h3><h3></h3><h1>伴父亲一起飞回来的,就是那款“春雷”牌收音机了。父亲花了170多块钱,带回来了过春节最大的礼物。要知道,那时父亲每个月的工资才20多元钱。</h1><h3><br></h3><h3></h3><h1>一部收音机,消耗了父亲半年多的薪水,母亲知道后,又是唠叨又是埋怨,父亲一急说,退掉吧!但从收音机进家门的刹那,它已成为孩子们最新奇的物件了,哪里可能再从孩子们视野里溜掉呢?</h1><h3><br></h3><h3></h3><h1>提及那次坐飞机的经历,父亲至今还心有余悸。半途飞机出了故障,机组让每个乘客都写下遗书。父亲头一次坐飞机的新奇,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无影无踪了。所幸,后来又排除了故障,化险为夷。真是父亲的造化大啊!</h1><h3><br></h3><h3></h3><h1>父亲平安归来,也带回了从此影响、改变我家乃至近邻生活,带给我们快乐与知识,陪伴了我全部童年与少年的收音机!</h1> <h1>至今我仍清哳地记得,长方形机身的左下角,那枚银光闪闪的“春雷”牌商标图案:闪电下,一株幼芽。“春雷”,在那个年代,这名字是多么响亮、多么革命,这图案又是多么寓意深刻啊!</h1><h3><br></h3><h3></h3><h1>这是一款高档便携式半导体收音机。称它高档,当之无愧!它容长波、中波、短波为一身,调频、调幅,装置有伸缩天线,带外接天线插孔,配有外接电源和耳机,外套黑色牛皮罩与挎带。音质纯净,调频灵敏,体积适中,款式大方。这在我后来上大学乃至参加工作的几十年里,再也没有见到过、也没拥有过这么高档的收音机了!</h1><h3><br></h3><h3></h3><h1>可以想象,那个年代在农村,父亲省吃俭用,舍得花半年多的薪水,买如此昂贵、高端的奢侈品,足见父亲是一位多么爱孩子、又多么爱面子的人。他可以苦自己,但决不委屈家人与孩子!</h1><h3></h3> <h1>收音机成了大哥的宝贝。大哥长我12岁,属老三届,品学兼优,吹拉弹唱样样拿得出手。只是父亲在外地工作,为了照顾家,硬生生地把着不让他去外地工作,在家做了民师。</h1><h3></h3><h3><br></h3><h1>大哥喜欢听歌曲、戏曲,并常常跟着收音机学唱、练习。豫剧《朝阳沟》,歌曲《洪湖水浪打浪》,笛子《百鸟朝凤》,二胡《二泉映月》等,都能来一曲儿。</h1><h1><br></h1><h1>大哥练习的姿态很是陶醉:屈张身子,声情并茂,甚或摇头晃脑。于是,寂静的乡村夜晚,便飘荡起悠长的弦子和笛声......</h1><h3><br></h3><h3></h3><h1>大多时候,我随大哥听收音机,听他拉弦吹笛。有时,也耍个小机灵,瞅大哥不在,抱着收音机钻到被窝里,寻找难得的自娱时光。</h1><h3><br></h3><h1>“小孩子,会听个啥?”不知何时,大哥回来了,说着话,便从被窝里拎走了已被暖得热乎乎的收音机,我悻悻然。<br></h1><h3><br></h3><h3></h3><h1>与大哥不同,我最喜爱听电影录音剪集、广播剧。那时候,农村看电影算是奢侈的娱乐活动,一年难得一两次,“听”电影成为我的最爱。如《金光大道》《侦察兵》,还有外国电影《追捕》《流浪者》等,百听不厌,如痴如醉。</h1><h1><br></h1><h1>这几年,虽然抽空“恶补”了些那个年代的电影,但至今,我仍有不少没看过。</h1><h3><br></h3><h3></h3><h1>评书也异彩纷呈。中午放学的路上,就想着今天该某评书的某个章节了。一进家门,管不了辘辘饥肠,打开收音机 ,调至固定的频道,就开始有滋有味地听评书了。</h1><h3><br></h3><h3></h3><h1>坐在院里的枣树下,我手棒饭碗,边吃边听。窗台上,收音机里《烈火金刚》播讲正浓。断墙上,几瓦盆的指甲草盈盈地开着粉色的花瓣。那场景,至今回忆起来,都温暖如初……</h1><h3></h3> <h1>印象很深的是印度电影《流浪者》,以及主题歌《拉兹之歌》、插曲《丽达之歌》。</h1><h1><br></h1><h1>那个年龄,还听不懂电影中复杂的社会背景、人伦关系,更体察不到蕴含的深刻哲理。但拉兹与丽达的邂逅与情感,插曲的如泣如诉,“阿巴拉古”的旋律,深深地吸引与打动了我。</h1><p><br></p><h1>在生命的河流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反观彼时自己的心理,不难理解: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农村少年,与土地相伴,与庄稼共舞,与镰刀挥汗,生活、地位与流浪者多么相似乃尔!羡慕拉兹与丽达,倒不如说自己朦朦胧胧,渴望美好的友情,更洽切!</h1><p><br></p><h1>麦收时节,收音机也派上了用场。每天晚上,大哥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收听天气预报。有重要天气形势,会及时告之于村邻。</h1><h1><br></h1><h1>以至于,听多了,我也象熟悉电影经典台词一样,对气象预报的习惯用语、专业术语,了然于口了。</h1><p><br></p><h1>但那个年代,天气预报的准确性,与现代卫星云图测报,不可同曰而语。往往,预报有雷阵雨,但第二天也就飘过几朵乌云,至于雨点,就不知落到何方了。但既便如以,天气预报,也成了农事的重要参考。</h1><p><br></p> <h1>十几岁,正是好奇心旺盛之时。从收音机进家门之时,我就充满了探究的渴望。趁大哥不在家,就找出家什儿捣鼓。</h1><h1><br></h1><h1>有一次,正在拆卸,忽听大哥回家的脚步声,赶紧收拾残局,可愈紧张愈拢不到一起。收音机是大哥的心爱之物,看到一桌子的散件,挨训是逃不了的:“咦,你又捣鼓哩,弄坏了,看你还听个啥!”</h1><h3><br></h3><h3></h3><h1>慢慢地,我发现,除自带的伸缩天线外,在短波段上,外接天线能更大程度地增强音量,且天线拉得愈高扩音功能愈强。于是,我背着大哥,用细微的铁丝,在树上架了天线。</h1><h1><br></h1><h1>一次,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乌云翻滚,一道闪电,炸雷落在了院子的上空。那时,我已入初中,学点物理课程,知道一些雷电知识,吓得我赶紧拆除了天线。</h1><h3><br></h3><h3></h3><h1>因为好奇,有一次竟捣鼓到了“美国之音”。看过一些反特电影或小说,社会上也有所谓“敌台”之说。当收音机里传来“女特务”嗲声嗲气的播报“联络讯号”,或给某某邮寄什么钱款时,吓得我心脏砰砰乱跳,钻到被窝里大气不敢出。</h1><h1><br></h1><h1>自己是不是被监听了?那“女特务”知道吗?好象自己真的成了接听抄录密码的特务。好一阵子再不敢乱调频道,听短波了!</h1><h3><br></h3><h3></h3><h1>历史的发展难以琢磨。2011年,《美国之音》终于在中国改革开放大踏步的行进中,宣布终止汉语普通话广播,黯然谢幕,退出历史舞台。一个时代终结了!</h1><h3></h3> <h1>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又后来参加了工作,再后来又成了家,回故乡的步伐越来越少。那部收音机去了哪里,我竟也没了确切的答案。</h1><h3></h3><h3><br></h3><h1>现如今,电视机、电脑、智能手机,一代又一代,魔幻般地充斥了日常生活,改变着人们的文化、娱乐方式。手指轻轻滑动,世界尽在眼前,多彩的画面,立体的音响,5D的技术,令人眼花缭乱,心旌荡漾。</h1><h3><br></h3><h1>但那方小小的收音机,却依然静静地占居在我记忆的角落里,那清亮亮的音质,那温暖的小被窝,那盈盈的指甲草,那悠长的竹笛声......</h1><h3></h3><h3></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