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楠花开

笨狼

不是所有的花开都招人喜欢，譬如这几天盛开的石楠花。

小区入口处就有一棵石楠树。

说实话，在它开花之前，我每天进出小区多次，从没注意过它，更不知道它就是石楠。一棵两三米高、如杯口粗的长满绿叶的树，在这“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春天里，再普通不过，不受瞩目也再正常不过。

真正正眼看它是前几天傍晚，进入小区时。那天忽然发现，那树上绿叶间，不知什么时候长出来密密层层的小花。白色的花瓣，淡黄色的花蕊，花虽小却很精美。每朵的小花组成束，每束组成簇，每簇组成一个个密集的花团，在夕阳映照下，闪着亮光。在这绿肥红瘦的暮春花期空当，尤其醒目。

欣喜地走进它们，想仔细观赏，没想到一阵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熏得我躲闪不及。这是什么树？怎么会有这样难闻的气味？一问方知，原来这正是被人诟病为“满是荷尔蒙的味道，闻着感觉都要怀孕”的石楠。

虽然认为植物也有灵性，不该对这棵树说三道四，但那气味我的确无法接受，为防石楠花香“袭”人，此后进出小区门口我都屏气凝神，加快了脚步。

别说近玩了，连远观的兴趣都被这花“香”给熏跑了。

本着一贯好学（其实是好奇）的作风，认真问了下度娘。发现吐槽加恶搞石楠花的现代人居多，而古人却几乎未提此事，有的对石楠花还大加赞赏呢。

李白曾有诗赠庐山女道士：“水舂云母碓，风扫石楠花。”悠闲自在，巴适得很。

张鎡也有：“石楠花似碎琼花，只识香中便点茶。”居然在石楠花香中品茶？好大的定力！

据说杨贵妃很喜欢石楠。唐玄宗在马嵬坡赐死杨贵妃后，心中常戚戚。一日在一禅院中，见一棵石楠树，开满雪白五瓣花，玄宗睹物思人，越发觉得这花开得整齐端庄，便称之为“端正树”了。

唐玄宗赐名时，难道没闻到点臭味来？

百思不得其解。是古人有逐臭的癖好，还是石楠花曾经香气四溢，到如今一代不如一代，沦落到恶臭的地步呢？

然而，就在上个双休日，我在安徽石台游玩的时候，似乎找到了答案。

石台县，位于皖南山区腹部，地处神秘的北纬30度，负氧离子浓度高出标准值35倍，森林覆盖率81％，山清水秀，被誉为中国原生态最美山乡。

李白几次三番来到石台，大叹“爱其胜，欲家焉”。安家在此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实在太喜欢，我上个月刚去过，这次又来到了石台。

没想到，在石台的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山坡野岭，到处可见开满白花的石楠树，空气中弥漫着石楠花特有的怪味。

这种味道，不像在城里，你远离石楠树就能躲得过去，而是铺天盖地地将你包围，无处可逃。

有点沮丧，兴冲冲地来游玩却没能逃过石楠花的“熏陶”。

不过，当地的人却怡然自得，吃喝玩乐一点不受影响。问他们有没有闻到怪味，他们竟浑然不觉。后经我提醒，他们淡淡一笑，说，没什么，石楠开花就是这种味道，很正常。

说来也奇怪，短暂的不适应之后，我竟然也慢慢淡忘了石楠花的味道，陶醉在山水美景之中，玩得不亦乐乎。

晚上住宿的农家，屋后就有一棵正开花的石楠树，我一点没受干扰，安然入睡。

第二天傍晚在牯牛降，站在一泓碧蓝的清溪旁，看对面山坡黄色的竹子间，那棵白花绿叶石楠树，觉得美得如一幅天然的油画。我想，倘若没有这白花的点缀，只有千篇一律的黄绿，这一幅天然的油画，色彩岂不是要单调许多？

看样子古人并没有逐臭的嗜好，石楠花的味道也一直如此，之所以闻起来有不同，我想应归功于大自然。

是大自然的宽广稀释了怪味的浓度，是大自然中泥土的、草木的味道和负氧离子的空气冲淡了怪味的浓度，是大自然的美丽转移了人对怪味的注意力。

就像世界上不可能只有一种声音，世界上也不可能只有一种花，世界上的花更不可能只有一种气味。假如石楠花也芳香四溢，那么它还能叫石楠吗？只不过泯然众“树”矣。

虽然回来后石楠花的气味我仍不能接受，但说来也奇怪，芳香四溢的花没记住多少，石楠倒叫我念念不忘。

一年四季，看它结果，看它落叶，看它发芽，看它开花。

它就那样，自由自在地生长着，喜不喜欢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