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挂

静安居士

　　一转眼放暑假了，思乡心切的室友们恨不得立马回到家里，大家打好背包，一窝蜂地涌向车站，热闹的宿舍一下子清净了许多。这是小丁上大学的第二年，自从寒假赌气从家里出来，他再没有和家里通过一次电话，也没有写过一封信。从家里出来时带的生活费已经花完了，透过窗玻璃望着有些冷清的校园，小丁心里有些迷茫，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才好。

小丁是因为婚事和家里闹翻的。农村的男娃找对象很不容易，孩子结婚后往往家里会债台高筑，度日艰难。小丁的对象是经人说合认识的邻村姑娘莹儿。莹儿姑娘温柔大方，知书达礼，美丽动人，和小丁一见钟情，两人认识一段时间后就按农村习俗选在二月二订了婚，据说二月二是龙抬头的日子，算是黄道吉日吧。

多年来的高考有点像古时候的科举，人们都戏称之为过独木桥，可见学子们求学有多难了。正因为如此，农村的孩子一旦金榜题名考上大学，就是一步登天了。小丁和家里的矛盾就是从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开始的。父母认为自己的儿子考上大学了，再在农村找对象不合适了。而年少的小丁又恰恰是个情种，认定和莹儿订了婚，两人又情投意合，就非她不娶了。

　　小丁和家里的矛盾迅速激化，第二年过完年开学时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小丁不顾一切要捍卫自己的爱情，从那时起他决定不再回家了。

　　小丁到一个建筑工地上挖地基，工钱和老板讲好，每挖一方两元。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焦渴的土地，久旱无雨，田里的夏玉米已经被毒日头晒蔫了。太行山脚下的石渣地坚硬无比，一镐下去只能刨鸡蛋大小的一块。小丁胸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他就用拼命挖土来排解。即使这样，从中午挖到晚上，也只挖了不到一方的量。虽然也是农村出身，打小在田里干活，也不过是收麦割草，点瓜种豆一类的活计，还从未做过如此重的活。

炼狱一样的一周过去了，小丁一共挖了十二方土方。这天傍晚，太阳渐渐落山了，干了一天重活，太累了，他像只虾米一样卷曲着身体躺在工地上，汗水与尘土和在一起在脸上抹出一道道油彩，两只手的虎口震裂了好几道口子，一动钻心般地痛。

　　小丁来到工地办公室，他想让老板先把这几天的工钱算一下，因为他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见了老板，他嗫嚅着说明来意，只见老板坐在太师椅上，两只脚叠放着翘在桌子上，眼也不抬地告诉他，现在没钱，等楼盖起来交了工公司给钱时再来领吧。小丁一听，心里凉了半截，心想这活可能白干了，多说无益，只得丧气地转身离开了。

工地到学校有十来里路，没有钱坐车，他每天只好步行。几天的重体力活，小丁的衣服已经褴褛不堪，鞋子也磨破了，两个脚趾头不争气地露在了外头。看着自己落魄的样子，小丁鼻子有点发酸，这哪里还是一个人人羡慕的大学生呀，自己活脱脱成了一个流浪儿了。终于快到学校了，月亮悄悄地探出头来，向大地洒下些许银辉，望着地上斑驳的影子，小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十八九岁的年龄，正是装饭的时候，中午在工地吃的两个馒头和一碗稀粥本来就只有半饱，现在早已是饥肠辘辘了。放假后学校餐厅早停业了，这些天他都是在学校大门外的一个地摊上买些包子馒头简单对付一下。小丁向平时吃饭的路摊看了一眼，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咽了咽口水，向学校宿舍走去。

　　宿舍里空荡荡的，闷热难当。小丁疲惫地躺在床上，他很想去洗衣间冲个凉，可几天来过度的疲劳和饥饿，他感觉浑身一点劲也没有了。一种从没有过的委屈涌上心头，小丁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他抽泣着，任泪水在脸上流淌。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小丁停止了哭泣，他无力地爬起来打开门，只见莹儿带着十几岁的弟弟站在门口，弟弟说：哥，我们下车迷路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咱妈让我们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