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申姐的出场，正式拉开了我们雇佣保姆的帷幕。这是一个命运悲惨的女人，随后我会对她作一点简介。和她见面在开学前第二天，因为她要送孩子上大学，没时间试用，决定九月一号正式开始工作。我们有点担心，可也没有办法。为了平稳过渡，减弱孩子突然面对陌生面孔的惊惧惶恐，暑假我还做了另一件事，那便是：在单位争取一间单身宿舍。我的想法是：让保姆在校园看孩子。这里我有两点私心——一是我对保姆没那么信任，我想在学校这个环境，教师和学生来回穿梭，加上书声琅琅，她不会也不敢对我的孩子怎么样！二是我可以利用课间时间随时过去看看，让孩子随时感受到父亲的存在，使孩子不至于留下童年阴影！争取单身宿舍也是颇费周折，学校宿舍并不宽裕，还有即将到岗的若干名研究生等待安置，为要这宿舍我好话说尽，累断了腿和腰，结果还算满意。二楼最边上的一间，分里外两进，优点是宽敞，缺点是冬冷夏热，在寒冷的冬天，北风呼啸，整个小二楼，冰火两重天，我的宿舍，比别人的宿舍，温差会降低好几度，对一两岁的孩子，还是没法住的，那就春秋住吧，冬天再想办法！说到底，我还是感谢单位提供的这点便利，有总比没有强啊，有了宿舍，有了保姆，事情便可以往下进行。</h3> <h3> 于是，这年的九月，校园里出现了一道景观：一个辫子有点长的女人，抱着一个孩子，在徐徐漫步；或者，一个长辫子的女人，推着一个孩子，在悠悠前行。申姐很会与孩子相处，孩子与她适应的也快，申姐抱着孩子“小肉长，小肉短”的叫着，有一股亲昵的表情，赢得了许多老师的赞誉。有的老师对我讲，“那是你家亲戚？”有的老师和我说，“你请的这个保姆真不错”……听到这些，我心是高兴的。然而，渐渐地，我也发现了一些问题，那便是：申姐不爱收拾卫生。为避免孩子磕着碰着，我将里间铺满了泡沫地垫，上面堆放着各色玩具，成为保姆和孩子活动的主要区域。有时地垫脏了，她坐在上面，竟没一点不适之感，我这个追求完美的“强迫症”都看不下去了，可她，很能忍。申姐有一点与姜姐相似，那便是，对手机的痴迷；不同之处在于，姜姐是追剧，申姐是“抢红包”！桌凳的灰尘，窗台的灰尘，玻璃上的灰尘，外间地面的纸屑，在她全部视若空气；一句话，她不爱收拾家。在家政咨询时，我们了解过保姆的服务项目，一般是：家里没人时，保姆专管看孩子；如果家里有人手，家里的事情搭伙干。宿舍不是家，相对简陋，家务活并不多，擦灰扫地就可以，可是，我发现，在我们下班回家抱起孩子时，她没有一点打扫卫生的意识。还有两段小插曲：第一段——那是申姐刚刚工作的日子，开学不久，夏季作息时间没改，还要午休。我说申姐，中午下班后我们看孩子吧，你做一下饭、洗一下碗，孩子他妈一上午没见，想得很，肯定挣着抢着抱孩子，你呢，也顺便调节一下？申姐沉默片刻，说——可以，但是洗碗之后我得休息一会！于是出现了这样的画面：下班之后，我们两个看孩子，申姐做饭洗碗；然后，在午休的时间，申姐在睡觉，我们和孩子玩；铃声响起，交接孩子，上班；睡觉于我们，基本没了指望，称得上奢侈！第二段——申姐有两次想提前预支工资的经历。我们的工资标准是：22天为一个周期，工资1600元；我们的支付方式是：月初我们把款转给家政，工作满22天，保姆到家政中心领取工资。第一个月，工作了19天，她说孩子上学需要钱，想提前支取；还有一次，刚工作6天，她说没钱交取暖费，还是想提前支取；从中反映出一个单身女人，供养一个上大学的孩子，有诸多不易；可是，我们既已通过了家政，我便让她与家政交涉沟通；可能沟通无果，申姐转而向我借钱，我认为申姐提这要求是不合适的，我们认识不足两月，并没熟稔到那种程度。这便是申姐，优点和缺点一目了然：优点是对孩子好，与孩子相处融洽；缺点是，不收拾卫生，还有，中午她要睡觉，我们休息不上，再还有，就是不按规矩办事，想提前透支工资。期间我们也曾想过换个保姆试试，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没蹦跶多久便自行夭折，我们寻思：一切为了孩子，一切从孩子出发！她对孩子好，这是最主要的，为了这一个优点，我们可以宽容她所有的缺点，人无完人，只要她能用心看孩子，其他都是小事，我们多干点活，我们少睡会觉，无所谓！有了这个想法，我是打算将申姐一用到底的，直到孩子入园，可是，事与愿违，有一日，她主动提出离去，原因是：寻找爱情！</h3> <h3> 这里，我就要插叙一下她的简历了，前面埋下她悲惨命运的伏笔，现在应该有个交代。我像作家王安忆那样，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充满好奇，对生活细节充满了探究的欲望，在她心情好的时候，她主动倾诉，我也偶尔追问，渐渐地，她的人生，有了大致轮廓，从暗中显形。她是一个乐观的女人，这是一种对比的效果，她表面越乐观，她命运的底色显得越悲催，我认为，她的乐观倒不是装的，是真实的，那么，似乎这样说更合适：她一波三折的经历，造就了现在乐观开朗的性格，曾经，她是一个受过伤害的女人，现在，她百毒不侵，百炼成钢。我要说，申姐虽然坚强了，自立了，可是，她的修炼还不到家，她毕竟没有达到心如止水的境界，否则，她也不会丢下我的孩子，去寻找——爱情！申姐的人生很丰富，铺展开来，一本书的厚度都容纳不下，我只能简略述说。申姐离异两次，有一子，在大学就读。孩子为申姐与第一任丈夫所生，首段婚姻持续时间极短，不足两年，丈夫骗了她，留下嗷嗷待哺的孩子，失踪。她向我讲了一个法庭上的细节，离异庭审现场，丈夫出示了许多负债证明，称夫妻共同债务，要申姐对半承担，可是，那些债主们看申姐实在可怜，便事后告诉她实情，说——那些借据全是假的，是她丈夫为骗她钱财所设置的圈套！以此可见，这男人行为的卑劣和人品的不堪，总之，这段婚姻很短命，却留下一个永久的果实，孩子，与申姐陪伴终生。第二任丈夫小申姐四岁，称得上“姐弟恋”，他追求申姐，不嫌弃她离过婚，不嫌弃她有孩子，而且是男孩，还有，这男人并未经历过婚姻，凡此种种，让申姐心里很不踏实，申姐的父母也不无忐忑，然而，最终，这男人俘获了申姐的芳心，二人修成正果。结局是，婚姻维持七八年，再次离异。关于再婚的这段光阴，申姐的讲述，在她那里平淡如水，在我这里却显得怵目惊心，核心事件是：堕胎！申姐说，她总是不小心怀孕，而这个小她几岁的男人总是残忍的拒绝孩子的降生，一次复一次，令人费解。我想，如果他对申姐是真爱，他目前尚无一男半女，他应该会渴望留下自己的骨肉；如果不是真爱，他又为何苦苦追求锲而不舍？总之，申姐为这男人实施人流手术前后多达十二次，导致身体亏空虚弱，后来即便勉强怀上也中途夭折，没想到这竟成为男人抛弃她的借口：嫌她不会生养！十二次的堕胎经历可分成两个阶段——前八九次是男人主动放弃的，即人为流产；后两三次当男人想要孩子时保胎失败，属自然流产；真可谓：自作孽，不可活！作为听故事的人，我对这男人有一股恨之入骨的心情，我想问，“你早干嘛去了？”作为听故事的人，我还一度怀疑申姐讲述的真实性，“十二”这个数字在我心中萦绕不去，我想，申姐会不会编撰故事哗众取宠，赚取我同情的眼泪，或者，打发看孩子的无聊时光？后来一想，不会——绕九曲十八弯，申姐杜撰一个莫须有的故事图什么呢？申姐没有欺骗我的理由。写到这，我想，人心真是复杂，申姐和她生命中的这个男人，不按常理出牌，他们的想法和行径，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我想，毕竟是两个成年人，不会采取一点手段和措施吗？意外流产一次、两次、三次可以理解，“十二次”——这数字让我哭笑不得。这男人出尔反尔固然令人不齿，可是，申姐呢？申姐的妥协，是因为无原则的忍让，还是低到尘埃里的爱呢？我想，两者也许是一回事。</h3> <h3> 故事继续往下讲。申姐第二段婚姻，宣告破产。她孤身一人，与儿子（第一任丈夫的）相依为命，第二任丈夫在北京打工，结识了新欢，共筑爱巢，生儿育女，与申姐分道扬镳，开启新的旅程。申姐不恨他，原因是，他偶尔地，或经常地，给这个非亲生的儿子钱花，就冲这一点，申姐原谅他的所有过失，甚至还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点伟大！”在申姐给我看孩子的过程中，这个男人与申姐微信有了联系，他向申姐描述了他并不如意的生活，说夫妻不睦，经常吵架，于是，申姐动心了！申姐不管他说的是真话假话，也不管他离婚没有，更不管他对自己是否还旧情难忘，剃头担子一头热——申姐，这个痴情的女人，决心去北京找他！短短两个月的相处，申姐与我的孩子已建立了感情，“小肉长，小肉短”的呼喊还在校园萦绕，申姐在同事的心中也赢得了良好的口碑，然而，这一切，都没有那个负心的男人，对申姐的吸引力大，申姐决心已定！我曾劝她冷静，再观察，等男人离婚后，再从长计议，可是我的话，申姐视若耳边风，如烟飘散。就这样，申姐只身赴北京，寻找爱情，以求复合，留下我嗷嗷待哺的孩子，无人照应。申姐的故事告一段落，祝她好运！</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