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沟沟里艳阳照

冯古北

　　起名字很重要，“张二蛋”肯定不及“爱丽丝”来得洋气和优雅。地名也是如此，自从我们小时候听过夹皮沟苦大仇深的故事，山沟沟便成了穷山恶水的代名词。直到有一天，意大利的福纳斯山谷如雷贯耳，号称阿尔卑斯的一颗明珠，同样是山沟沟，可这吉利又浪漫的名字让人一听就心里痒痒的，充满遐想。

近几年忙于跑遍东欧原社会主义国家，与福纳斯的约会一拖再拖，魂牵梦萦好几年，迟到今春才得以去亲手掀开“新娘”的红盖头。

福纳斯是意大利北部多洛米蒂山区中声名最响亮的一个山谷，我们游览多洛米蒂自然先奔福纳斯而去。

从上海经巴黎转机飞抵米兰机场，租车向多洛米蒂进发，约二十小时的长途跋涉，竟丝毫不觉得疲倦，马不停蹄地奔驰在高速公路上，像吃过兴奋剂。

路过Trento午餐，这里是进入多洛米蒂山区的门户，步入大广场，古风扑面袭来。

　　虽然来过意大利几十次，但毕竟距离最近的一次已近五年，有种久违重逢的亲切感。

　　夫人曾为了旅游而学过半年的意大利语，被遗忘的单词此刻也频频跳入脑海。

　　继续往北，便要经过多洛米蒂地区最大的城市Bolzano，这里被称为意大利生活品质最高的地方，也是大部分游客的集散地。

　　从城里可以坐缆车上山，山上居然还有小火车连接各个村庄，凭窗欣赏四周的雪峰峻岭。

　　终于如愿抵达福纳斯山谷，一派奥地利式的山地风光。

　　夫人精心挑选预定的家庭旅馆，阳台正对着闻名遐迩的盖斯勒山峰。开门见山，窗含雪峰，心旷神怡。泡壶茶来细细品味，好不惬意！

　　呈锯齿型的盖斯勒山峰，形态独特，由古代珊瑚礁风化侵蚀而成，是多洛米蒂山区的标志，人称“白云石山”，亦是全球最上镜的山峰。网上有不少赞美它的游记和图片，我们几经周折，终算在St.Magdalena小镇找到最佳的拍摄位置。

　　但我们不满足于步人后尘，在St.Peter小镇的山顶上，盘旋几十弯道山路，又欣赏到更加壮丽的画面。

      美景总是百看不厌，我们不断变化角度去领略它不同时段的色彩英姿。

      黄昏时分，在St.Magdalena小镇外的又一个著名拍摄点，只见一群发烧友架着单反相机耐心地等待着。抬头看盖斯勒山峰，被云雾笼罩着灰蒙蒙的。

　　时间已经超过晚上七点半，他们还在等什么？为了得到答案，我们不顾山区夜晚的寒冷，也死扛着陪等。不一会儿，云雾散去，最后一抹夕阳穿过云层，正好平射在盖斯勒山峰上，原本灰黑色的山峰顷刻间变成金黄色，在碧蓝天空的映衬下格外迷人。

　　明明是夜幕即将降临，却突然峰回路转，犹如回光返照。这意外的收获，是惊喜，也让我们在多洛米蒂山区的旅途中发现了许多被颠覆的“常理”。

我们一路走过十多个村镇，无不都是被大山挡住家门。

不仅盖斯勒山峰如天然屏障，

　　Cortina城外的民居也被合围得水泄不通。

      无论是La Villa，

　　还是St.Christina，哪栋房子不是开门见山？

　　Corvara的山镇更像是被身后的庞然大物压得喘不过气来。

　　雅致的古镇Castelrotto倒是与山势相映成辉。

　　即使山顶上的旅馆和餐厅也与雪峰不离不弃。

　　在思考房子与大山之间关系之际，不禁感叹：我们小时候听说的愚公移山的故事是多么荒诞！改天换地人定胜天的口号可不能随便乱喊，有时候随遇而安顺势而为的结果可能会更好。多洛米蒂的山民们靠山吃山，日子不是过得有滋有味吗？

　　咱国内的领导逢年过节要到山里访贫问苦，可同样是与世隔绝的山沟沟，这里的阳光很明媚。瞧！Badia的运动少年乐不可支。

　　静卧在山沟沟里的St.Christina是那样安宁祥和，仿佛在昭告天下：穷山恶水不是她的名字！

　　按照夫人做的攻略，我们经过Toblach，登上Wahlen的山巅，想从北面欣赏多洛米蒂的另一个著名景点——三指峰。不知是情报有误，还是逆光所致，我们无法从群山中辨认出三指峰的雄姿，但毫不遗憾，因为我们可以将宛若仙境的山坳一览无遗！

　　一个个迷人的山谷里，隐藏着一座座神秘的村镇。我们想去探秘，却不料处处遭遇空城计。

Cortina是多洛米蒂东部的重镇，被誉为皇冠上的明珠，因为这里的滑雪场堪称最佳，1956年曾举办过冬季奥运会，连电影《007》都来此取景。可我们眼前镇中心的步行街上怎么空空如也？

　　西部的Ortisei有前往各个方向登山的十几条缆车，此刻也是冷冷清清。

　　商店关门，旅馆歇业，找个吃饭的地方都不容易！幸好Canazei有一家店营业，可以坐下来喝杯咖啡小歇一会儿。

      广受赞美的Lago di Braies湖，尚未化冻，看不到她五颜六色的变脸。

      咱中国人喜好的春游踏青季节，这里却是旅游最清淡的日子。因为它冬季是滑雪胜地，夏天成徒步的天堂，秋天有斑斓的色彩，唯独春暖花开的时节却被人冷落遗忘。

　　多洛米蒂还有一个德语名字叫南蒂罗尔，区别于奥地利的北蒂罗尔，由此也暴露了它的曲折历史。

      原来多洛米蒂曾是奥地利蒂罗尔地区的一部分，因为奥地利在一次世界大战中战败，这块美丽的土地便从奥地利的蒂罗尔州划出归属意大利，被俗称为南蒂罗尔。

      领土割让，本该是件丧权辱国的事情，可这里的人们早已淡化了国家的概念，因为国家是政治的产物，百姓只关心日子过得咋样，归谁统治似乎没有多大的关系。

　　纵然历史已经跨越一百年，好在民族的文化特征并没有因为政治而泯灭！多洛米蒂地区一直使用德语和意大利语双语种，宾馆的服务员告诉我们：上学时的数学课老师每周轮换用德语和意大利语讲授。

难怪有人看到我发出的多洛米蒂照片，便一口认定是奥地利。对此，我们是该赞美文化基因的强大还是政治环境的宽容？

　　我们坐在Merano郊外网红酒店Miramonti Boutique Hotel的露台上午餐，沐浴春光，遥对雪峰，真是秀色可餐赏心悦目！

　　回顾五天来我们走过多洛米蒂山区十多个大小城镇，天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心满意足，仿佛这强烈的紫外线也照进了心坎里，直觉得无比炙热。

　　一贯追求完美的夫人仍略带遗憾地说：其实，最漂亮的景色需要登山，徒步好几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看到。

　　我接过话茬道：这也是文化基因的差别。中国式的旅游讲究休闲，大都是看看景、拍拍照，轻轻松松、舒舒服服；而老外们则热衷于运动，来到多洛米蒂不是滑雪便是徒步，真正投身于大山的怀抱。

想起我们在Cortina坐缆车上山，浩浩荡荡的人流都是全副武装的滑雪爱好者，我俩混迹其中显得十分另类。

　　即将告别多洛米蒂的清晨，推开阳台门，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曙光映红天空，将雪峰和山坳照耀得格外妩媚。此刻，唯有借用伟人的诗句发出感叹：“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我们临窗享受早餐的时候，花园里突然涌进一支身着奥地利民族服装的乐队，演奏起欢快的音乐，原来今天是复活节，这是要为我们隆重送行的节奏呀！

　　我们挥手作别雪峰与艳阳，心中装着无数美好的画面和满满的惬意。我会记住你，盖斯勒山峰和山沟沟里的艳阳天！哦，应该叫福纳斯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