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原创］ 硬核集

梧叶儿

《硬核集》

引子：

读了十三姐的拧瓶盖文《结婚十年，我老公让我拧瓶盖……》，十三姐列数了好多硬核老母的事迹。

十三姐文摘：

硬核不硬核，主要取决于三大方面：

1. 凡是男人能干的事，我们都能干。男人不能干的，我们还是能干。

2. 凡是能一个人干的，绝不要第二个人帮忙。

3. 凡是干不好的，非得努力钻研到干好为止。

她们坐下能喝烈酒，起身能开飞车。

她们上一秒在厨房巧手煲汤，端着高脚杯温婉端庄，下一秒就能拿起滑板给娃来个Frontside 180 Ollie示范。

她们一双慧眼看得懂名画也拆得穿谎话，一双巧手画得了浓妆也通得了下水道……

可以在烛光下抛媚眼，也可以在冷风中翻白眼。

可以手无缚鸡之力，也可以一手抱娃，一手五个超市袋子自己提。

可甜可咸，可淑女可骂街，可萝莉可御姐，可女王可女仆……

因为我是个老母。

成为一个老母，可能是走向硬核的关键转折点。

朋友圈打开了聊天话题：我们生活中有没有这样的硬核老母？

梧叶不由得想起那些年被生活活生生逼成硬核的样子。

隔卧室

梧叶的夫家在一个老式川西平房院子，本是黑漆门洞带花园的精致小院，原房主是春熙路《饮涛茶社》的老板。公私合营后全院都被经租了，这些房子就成了房产公司的公房，租给老百姓居住，原房主一家住自己家的房子也得交租金。

小院年久失修已有些老旧，前后院共住十四户人家。除原房主一家六口有两间住房外，每家不论几口人都只有一间屋子。那些年人都穷，对住房要求不高，为了少付房租，一家人能挤在一间小屋子里就很知足了。

梧叶夫家当然也只有一间屋子，原来是儿子和老爷子同住，现在这间屋子老爷子住着，梧叶不能要老爷子让小辈子我来住噻！

梧叶只好想别的办法让自己有个容身之处。

原来的厨房是正房子的大偏偏，三家人共用，我们家的正好在偏偏的头一部分，紧靠着自己家正房。

从大偏偏中隔出我们家的厨房来做卧室，大约4个平方多一点点，刚好可以安下家里的一间1.5米宽的旧双人床，床前还可以放下一个50公分宽的小方桌。

主意定了，就这样办。

说干就干，买了两个竹床笆笆，找来薄板、竹片、纸箱板、绳子、钉子，夹出一个笆笆墙，洞洞眼眼，稀牙漏缝的。又熬一盆浆糊，两面刷上几层报纸就成了一道隔墙。

把存了几个月的蜂窝煤灰掺合一些水泥，加水调和好，再细细抹平，地面就处理好了。

待浆糊和地面干透之后，把双人床放进去靠在正房这边墙，另一头离矮墙还有十五公分宽。

梧叶住进去就下大雨，偏偏的屋檐水流在矮墙和隔壁墙之间，矮墙全湿了。幸好宽了这十五公分，如果床紧靠在矮墙上，床上的被褥不是要湿掉一半吗？

夹墙下是阴沟，能夠很畅快地排水。可见过去的老房子修建时排水系统做得很好，几十年了还那么管用。不过阴沟滋生很多蚊虫，特别是夏天，一咬一个大红包，老成都人深受其害。蚊帐和蚊烟是防蚊利器。

因为老厨房是偏偏，正房这边高，矮墙那边低。梧叶的蚊帐只能挂得一边高一边低，聊以抵挡疯狂吸血的蚊虫。

梧叶只有一床盖的棉被和一床薄薄的垫絮，和当时的大多数人家一样，梧叶买了当年的新谷草来舖在棉絮下面，以求暖和及软和。刚住进时的那场大雨使房内具有相当高的湿度，谷草上落下好些谷粒，竟在梧叶的床下生根发芽长成了小秧苗！

不过，梧叶总算有了自己的卧室，非常满足！

搭厨房

老厨房被改造成了卧室，又在哪里煮饭喃？

梧叶的先生大哥把老式木架子型灶搬到原厨房外的窄窄的屋檐下，又把双人床配套凉席的四角穿根绳子，拴在正屋与原厨房的屋檐转角那里，遮太阳挡雨 。他说这就是厨房了。

梧叶愕然！

那凉席经不住日晒雨淋，不久就朽脆成了碎渣渣。

梧叶不得不严肃地考虑厨房的重建问题。

那些年拥有私房的人很少，就是有也如我们院的房主一样被经租了。大部分人家都是租公房居住。房产公司分片派出一个房管员，专门每月收房租。同时派有一个老工人师傅负责维护这些来自民国甚至来自清朝时期的老房子。

梧叶恭敬求告老师傅，想把原厨房偏偏的屋檐加宽，搭建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厨房。老师傅人真好，看到梧叶实际困难，全力相帮，弄来木柱椽子青瓦大铁钉等等材料，又找来三角梯便于高处操作。

竖起来木柱，搭出框架，钉上椽子，舖上青瓦，一个棚棚就完成了。梧叶跑上跑下给师傅当下手，递木条递青瓦，和师傅配合默契，一天的时间就搞定。

棚棚下一个型灶一个蜂窝煤炉一块案板，就成了一个厨房。

如果是在当下，这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生，你说是不是！

挑自来水

那是自来水尚未普及到家的时代，横竖四条街巷，只有十字路口一个自来水桩，街坊们要在这里挑自来水回家煮饭烧开水。

居委会向辖区推荐生活困难的孤寡老人担任水桩的管理员，梧叶家巷口水桩的管理员是孤老头刘大爷。他自已制作一指宽一寸长的小竹片，用通蜂窝煤的铁签签烧红了烫上一道两道印子，充当水牌子 。

卖水牌子的收入上交自来水公司的水费后，剩下的就是管水桩的工资。

一分钱买两个一道印子的牌子，可以挑小桶两担水；一分钱买一个两道印子的水牌子挑大桶一担水；两个一道印水牌子也可以挑大桶水一担。水牌子是大爷亲手制作，认得清的，别家的水牌不同样，他们互相分得出是哪家的。

通常管理员都是收一分两分现金的，当有一角两角的“大票子”，他就用水牌子来找零，现金收入钱袋才是实在的。

有劳力好的壮汉，以替人挑水为营生，大桶一挑水五分钱。

梧叶的家离水桩百米远一点，也和大家一样必须到水桩挑水。柏木水桶，一挑水好几十斤。家里只有一个老人，先生大哥在外谋生，梧叶得自己挑水，才能煮饭吃烧开水喝。

梧叶在结婚前一直在中学住校，挑水买菜买米煮饭炒菜烧蜂窝煤等等一概不会。生活现实摆在面前，没得选，一切都学着做，包括挑水。

刚开始重心把握不好，走路生硬别扭，还累得不得了，感觉那两桶水有千斤重！

梧叶仔细看别人挑水，认真地学，挑两三趟下来，就挑得像模像样的了。竹扁担上肩，迈开步，借着竹扁担的弹性，水桶上下起伏，居然可以闪闪悠悠有节奏地轻松前行。

那水桶在闪悠的节奏中带着挑水人的脚步往前迈步，很省力哩！

不相信么，听梧叶告诉你：当扁担两头向上闪悠时两水桶随之向上行，这个时候肩上的压力最小，趁势迈出一步，省力；当两脚一前一后踏实落地时，扁担正好向下闪悠，一双水桶的压力平均分布在两脚上，踏实稳当；趁扁担再次向上闪悠又迈出另一步，轻快 。如此反复再三，真的比呆板地把扁担压在肩上，脚步踉踉跄跄地前行畅快许多。

没挑过水的你，一定没法想象这种快感！

挑水这活，梧叶到临生儿子的前两个月，才请邻居家小伙代劳，一挑水五分钱。

之后自来水入户，就再也没有挑过水了。

扯井水

那时人都穷，都节约。自来水要钱买，只有煮饭炖汤烧开水才有资格用自来水。洗衣服打扫卫生淘菜都到后院井里去“扯水”。

扯水一词，现在很多年轻人不知道啥意思吧。那是用一根竹竿或一根绳子，把装满水的桶儿从井里提出来的意思。

用绳子扯水因绳子绕在手上才能使劲，为了省力总是把绳子靠住井沿往上拉，久而久之，这井沿就被磨出道道竖痕。绳子勒得手很痛，每次又扯不了多少水，所以成都人都不愿意用绳子扯水。

用竹竿扯水是将水桶从井口中心一直提上来，绝不靠着井沿。竹竿是硬而有一定的粗度，便于把握又好使劲，每次可以多扯水。所以成都人大多用竹竿扯水。

这就是北方的井口有磨出的竖道道，成都的井口光光生生的原因。

成都地区基本没有北方那种轱辘水井。

用竹竿扯水，选不粗不细长老了的白丫竹竿，在竹竿竹篼一头，节笆上面的一节竹筒上打一个比拇指宽一点的洞洞儿。仔细打磨光整根竹竿免得伤手，井竿就做好了。

扯水的时候，把拴在桶儿把把正中间的棕绳子穿过井竿的小洞洞儿，再系一个活扣，顺着井口把桶儿下到井水面，轻轻一摆，桶儿栽个迷头儿没入井水中，顺势把井竿一把一把的扯出井口，满满一桶儿水就清汪汪的被你提在手里了。洗菜洗衣服洗被子随便你。

那些年梧叶住家院子的后院有一口井，那是全院人都依赖的水源。梧叶每天都要在那井里扯很多水来洗这样洗那样。

这个院子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就被拆除，那井也被填了。

梧叶老家祖屋院是现在家乡的敬老院，这是祖屋院里的水井，过去全家吃用的水都是从井里扯的。现在安装了水泵，抽水供敬老院老人们吃用。

清明节为父母及其它亲人扫墓，去老家祖屋看了一下，拍了这张照片。

打连儿灶

啥子叫“连儿灶”？就是为了节约占地面积，把柴火灶和蜂窝煤灶连在一起的炉灶。

原来的老院子实在破烂，房产公司认为院子占地那么宽，住十四户人家实在有些浪费。在房产公司成立那么多年得搞出点成绩的共识下，决定拆除旧院，在原地基上修一栋两个单元的居民楼，以解多年人多房少燃眉之急。

房子修得还算快，赶在第二年春节前修好了一部分。老院的拆迁户先迁入一单元，二单元还在建设当中。

梧叶家在蓉人口少，拆迁后只分到最小一套住房。跟老院邻每家一样，配套的厨房不到两个平方，有一个从下到上的共用烟囱。梧叶家的厨房比别家好的是有一个邻街的窗户，通风透亮，梧叶很满意。

老院邻们都想方设法在自家厨房砌炉灶，不然无法作饭。梧叶想砌一个连儿灶，充分利用空间，使用起来要方便顺手。

由于二单元还在修建当中，梧叶可以从工地上弄到一些水泥沙子泥巴零星砖头啥的。

材料备齐，梧叶借到抺灰的工具就开始砌连儿灶了……（此处省略300字）

两天后连儿灶惊艳亮相，大的正方形的是柴火灶，下方有砖砌成的码柴禾的空间。柴灶右侧下方码蜂窝煤，上方正好在窗户旁，安一个弟弟按尺寸做的小厨柜，碗碟调料瓶和菜板都有自己的位置。柴火灶的高度梧叶自己量身定做，不高不矮，梧叶在灶头切菜或炒菜煮饭，操作起来都很是方便。

在烟囱一角与柴火灶相联的是小正方形的蜂窝煤灶，下方有能关上门的储灰室。生起火来好用，煮饭烧开水很得力。

在蜂窝煤灶的对面，厨房门边的小角落，梧叶请弟弟做了一个有好几个格子的三角架，正好放汤锅盆盆筲箕之类。

要炒像样的川菜（回锅肉或宫保鸡丁），柴火灶的烟囱起到虹吸作用，烟子从烟囱出去，一点不熏不呛，火力还旺得很，炒出的菜味道好扑鼻香。

院里邻居互相观摩学习，梧叶的连儿灶评为一等一级。

捡瓦

还是住在老平房的时候，那年夏天的七月，真是不一般的闷热 。汗流浃背，心烦气躁，人人都盼望着来一场大雨，降降温，洗洗澡！

这不，老天爷自己也热坏了，一使劲来了一场大雨，大大的雨！先起了一阵风，接着大颗的雨点敲得屋瓦铛铛铛的响起金属般的声音。

满院的欢声笑语，哎呀，终于下雨了，安逸，好凉快啊！

梧叶还没来得及笑出声，猛然见自家屋顶出现一个大洞，漏出明晃晃的天。

梧叶家的屋子处于房子的转角，屋顶的盖瓦形成角沟。正好角沟处有块屋瓦风化，雨还没下大，一阵风来，那瓦已化为齑粉消失，屋顶就漏出骇然大洞。眼看大雨倾盆，碗口粗的角沟水直冲老爷子的帐顶。梧叶来不及多想，一把扯下蚊帐，右手掀开被褥，左手拎起柏木大洗澡盆，放在老爷子的床上，接住奔流而下的水柱。

一瞬间盆中就装了大半盆水，梧叶又拿起扯水的桶儿不断地把水弄出去倒掉，进进出出的跑了十几趟。

等大雨停了，屋里屋外一遍狼籍。梧叶收拾了好一阵，才基本搞定。

梧叶愁眉苦脸的向富有生活经验的邻居李姆姆请教：屋顶上的大洞咋个办喃？

李姆姆：捡瓦噻！

梧叶儿：咋个捡嘛？

李姆姆：你搭起梯子上切看嘛！先扯脚窝子，就是揭开一片盖瓦，再爬上切，脚踩在脚窝子上，记到不要踩在瓦上，不然就把瓦踩烂啰。爬一步扯一个脚窝子，爬拢洞洞那儿，你把上下的几片瓦都匀一点，就把洞洞封哚啰噻！然后一步一步的退回来，退一步把脚窝子上拿开的瓦还原就对了嘛！

梧叶听得似懂非懂，硬着头皮爬上借来的长梯子，一直爬上三米多高的屋檐，照着姆姆说的揭开一片盖瓦。看到椽子了，心里一下子明白了，脚踩在椽子上才踏实稳当不得踩烂瓦。又扯了一个脚窝子就爬上了房顶。

这时候梧叶两只脚一前一后的踩在脚窝子上，两只手往前爬继续扯脚窝子，两支膝盖不由自主的发抖，膑骨上下抖得像筛糠，心里害怕得很，怕没站稳滚下那么高的屋檐，不晓得是啥子样子！但是现在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继续，壮着胆子颤抖着还是坚持朝洞洞那里爬过去。

大约扯了七八个脚窝子，终于爬到了洞洞那里。

照着姆姆说的，梧叶把洞洞上下的几片瓦各匀了一点点，依样还原沟瓦和盖瓦，就把洞洞封好了。

一步退回，一步盖好脚窝子，终于顺着梯子下到地面，那双膝盖才不抖了。

后来下雨，房子再没有漏过。梧叶捡瓦一次成功，是不是很牛喃！

梧叶在朋友圈首先回顾了捡瓦的往事，问道：各位，我这算不算硬核？如果是，我可以写出一个《硬核集》！

拖拉了很久，终于啰啰嗦嗦的写了几件往事，凑成这篇《硬核集》。其实类似事件还多，就此打住吧！

生活磨练梧叶成长，也让梧叶感受到生活多么美好！

梧叶前尘往事的回顾，谢谢朋友你耐心读完！

梧叶儿图文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