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汤锅

马尚平

　　古镇多山，树木葱郁，芳草鲜美，最宜放养牛羊。在古镇四周环山的村落里，农户们都放养着群羊。从羊身上换取油盐钱。古镇的街子天，牲畜市场以羊的交易最为活跃。

羊多，全羊汤锅店也应运而生。在众多的汤锅店中，王老板的生意做的最活，他童叟无欺，味美量足，价钱公道，很受欢迎，生意红火。王老板每个街子天必买一大群大骗羊圈养着，每天宰杀一头。从祖上流传下来的惯例延续到了民国十五年，他接替他爹老倌。王老板掌店后，仍一如既往。当有人没有买到汤锅口人求王老板多宰一头羊时，王老板就眼一瞪：“这是祖上立的规矩，不能破例，今天到此为止，明天请早！"说着，双手往背后一抄，屁颠屁颠的哼着花灯小调喝茶去了。

　　王老板的汤锅味道别致，堪称古镇一绝。他选用上等肥羊，宰杀后从不剐皮，只用烫水刨毛，破腹取出整副肠肚，也不翻粪便，只用粗线捆窂两端，就放进锅里同羊肉头蹄一锅烩，起锅时肉色鲜活，汤汁异香扑鼻，馋得古镇上的往家户大清早就端起小锅小盆来买回家。过路客商买上一碗，坐在他店里那张简陋的松木桌边，从桌上搁的花椒面，糊海椒面，小葱，元荽等佐料放上些许入碗中，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一碗，咂咂嘴，想再来一碗，见王老板已坐一边笑咪咪的点数票子了。食客望着空碗，回味再三，只得作罢。而街上的住户起来得晚，端起盆盆来到汤锅店，见已卖完，叹息一声，悻悻而去。

　　王老板的名声传到了王镇长耳朵里，他平时对镇上的小吃店不屑一顾，这天却心血来潮，叫师爷去找王老板。师爷来到汤锅店说：“王老板，你要交好运了，我家大爷看上了你的汤锅，这是你的福气，快趁热送一碗去孝敬他老人家吧！"王老板听了不由打了个冷颤，在这古镇上，王大爷从来是说一不二的，他当着镇长，又有十几个团丁十几条枪，谁也惹不起。平时，师爷带着团丁挨铺收取保护费，赶街天挨摊强收摊位费，连卖只鸡的山民也不放过。他抢男霸女，强占民田，巧取豪夺，无恶不作，镇上的人及周围的山民无不恨之入骨。谁家小孩哭闹，只要大人说声：王大爷来了！那小孩就不敢再哭了。师爷见王老板发呆，吼道：“王老板，你的汤锅店还开不开！“王老板一激灵，额上冒汗，赶紧舀了一锅递给师爷。师爷鼻孔哼了一声：“端起走！”

　　王大爷吃完汤锅赞不绝口，叫王老板从明天起，每天按时送一碗到王大爷家。

第二天一早，王老板提着汤锅到王府，被门岗带进屋，搁上汤锅想快点回去做生意。正转身欲走，王大爷突然出来，望望锅，望望王老板，喊声：“慢！”

叫佣人拿来两个碗两双筷子，把汤锅分成两碗，笑道：“王老板，我俩是本家，你平时光卖给别人，自已却舍不得吃，今天我俩分享！"王老板诚惶诚恐，忙说：“老爷，小的不敢！你老慢慢吃，小人还得回去照顾生意。”嗯！"王大爷眼一瞪，王老板身子一抖，不敢正视，抖抖索索端起碗，汤溢了一手，吞黄连水一般吃完了那碗汤锅。

此后，王老板每早都按时送汤锅到王府，王大爷都分成两碗，看着王老板吃完，王大爷才慢慢端起碗，每天如此。王大爷天天吃羊汤锅，滋补壮阳极盛，竞练起武来，没发泄完的精力，便发泄到镇上的女人身上，令小镇人叫苦不迭，都咒骂这该死的王老板。一天夜里，王老板的汤锅店被人拆得七零八落，王老板的汤锅店从此无人问津，宰一头羊只能孝敬王大爷一人。王老板望着一锅羊肉，发潮的眼里渐渐湿濡，打掉牙只能往肚里吞。他想向小镇人诉说，可大伙见了他如同躲避传染病。

这天，王老板送汤锅到王府，王大爷照例分成两碗，着着王老板吃尽，王大爷一入慢悠悠端起碗。谁知不到中午，王大爷就倒在地上乱滚，鼻孔流血，叫来郎中时，王大爷已一命归西。师爷急忙带人捉拿王老板，谁知王老板早已死在地上，鼻孔满是血污。那年，民国十八年，王老板年方二十有二。

街坊邻居们讲完此事，皆嘘唏，说王老板的汤锅绝技未得流传，实在是古镇上的一件大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