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追忆——狂奔

赵伟良

　　秋风送爽，甘蔗成熟了。

也许大家还记得，当年物质匮乏，虽然每个月有几十斤粮食，可是每个月难得见到一次荤腥，尽管每餐吞进了半斤八两米饭，但是过了一会儿，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缺乏油水啊，更何况我们正处在十七、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可是……

怎么办？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是去种甘蔗的，甘蔗充满糖分，储存了大量的能量，正好满足我们的身体需求。因此，每当甘蔗成熟之际，当饥饿感袭来之时，到甘蔗地里偷食甘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相信，在我们场里，如果有哪位至始至终没有偷吃过甘蔗，那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女生，呵呵，列位以为对么？

那是一个平静的傍晚，一点异样都没有。

收工后，先去井边洗澡，然后到食堂吃饭，吃了啥子东西就不记得了，反正三下五除二就吞进肚子里面了，但是感觉到能量不够，需要继续补充，什么东西呢？当然是甘蔗……

大家知道，我们自己种的甘蔗地，原本是一片乱石滩，怎么可能长出壮实的甘蔗呢？因此，对于我们自己的产品，我们是不屑一顾的。要吃的话，旁边就有！

在哪里？就在我们食堂后面。列位可还记得我们住地的食堂和澡堂后面的地形结构，前几年我去过一次，只不过原来的面貌已经荡然无存了。靠近澡堂的坡下面，是一丘大田，大田上面有一片山坡，山坡上就是一大块甘蔗地，正处在我们的食堂后面。至于这片甘蔗地是那个生产队的，我就不记得了，但是当年那个甘蔗的长势啊，却记得清清楚楚，反正比我们自己种的，不知好了多少倍。因此，我们首选的目标，自然就是这里了。

将工具准备好。当年还没有现在这种削甘蔗的刀子，我至今还纳闷，为什么当年就没有发明现在这种削甘蔗的专用工具呢？否则，当年我们可以省下多少力气啊。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当年我们用来削甘蔗的工具是三角刮刀，就是准备用来打架的东西。不过经过我们反复打磨，用来削甘蔗也还蛮好用的。

天色暗下来了。尽管干这种事是由于身体的需要，但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是不能干的，否则，后果很严重啊......

我、廖仔（廖义正）、溜子（刘建川）和小胖（张树芳）等人，不慌不忙地走向了目标。总人数在我的记忆中，总有七、八个吧，至于还有谁，我是真的不记得了，如果还有哪位参与了，从实招来，呵呵。

月明星稀，和风拂面。坐在甘蔗地边，顺手折断一根甘蔗，去掉上面那一段，用刮刀去掉表皮，就开始啃食起来，充满糖分的甘蔗汁，流入口腔，沁入脾胃，真是惬意啊。

现在我经常跟同事讲关于吃甘蔗的事情，说这甘蔗啊，是分成几个品种的，有红颜色的果蔗，淡黄色的菜蔗，再就是我们所种植的淡青色糖蔗。对于果蔗与菜蔗，我们是不屑一顾的，原因是虽然啃嚼容易，水分也很充足，但是不甜。而我们所种植的糖蔗，虽然很硬，但是糖分很足，尽管啃起来有难度，但是借助于手中的工具，再加之经常采食的经验，也并不觉得很困难。当然这也与我们年轻，有一口好牙齿不无关系。现在我经常看到一些与我们年纪相仿的人，口里的牙齿就不如我，我想这与我们当年经常啃食甘蔗不无关系吧。

啃着甘蔗，听着蝉鸣，聊着一天的辛劳......

突然，哗啦啦的声音出现在身后，这是拨动甘蔗叶的声音，难道又来了一拨能量补充者？但是，我们没有约其他的弟兄啊。

不对，怎么响了一声就没有动静了，如果是我们场里的，会径直向我们走过来，并且与我们打招呼啊。而且方向也不对啊，场里的弟兄过来，应该是迎面而来，怎会绕到我们的后面呢？不对劲！

顿时，我们停止了补充能量的工作。回过头来，睁大双眼朝甘蔗地的另一端望去，隐隐约约看到一群人形成一个半包围圈，悄悄地朝我们逼近过来。

天啦，这是一次经过精心策划的围剿，有人要抓我们的现场啊。

背心上的汗水马上就流下来了，怎么办？跑吧！这是当时唯一能产生的反应。

不知是谁首先站立起来，低声喝道“快跑”。

听到号令，众人立马站立起来，丢下手中的还没有啃食完的甘蔗，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冲将出去......

往哪里跑？前面我曾说过，我们所在甘蔗地的坡下，是一丘大田，开阔、阻挡的物体很少。而背靠的甘蔗地，虽然有隐蔽的地方，但是已经有一干人摸将过来了，并且这片甘蔗地也不是很大，如果钻进去，那岂不会被人家瓮中捉鳖，自投罗网吗？因此，唯一的逃跑路线是穿过开阔的大田，然后再找地方隐蔽起来。

我们一群人也没有经过事先商议，全部朝着坡下的大田跑将过去。虽然我们都没有学过军事，但是人都有一种本能，在加之对当地的地形熟悉，自然也就没有人犯错误了，呵呵！

可能是包围我们的人看到了我们的举动，声响立刻大了起来，并且大声呵斥“别跑”！

哼哼，你说别跑我们就不跑，傻瓜才会干这种事呢，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选定的路线狂奔......

突然，“砰”的一声响，响起了枪声。啊，不对，是鸟铳的声音。

我的妈呀，顿时两腿发软，有魂飞魄散之感觉，这可是我们是从未经历过的危险场合。是继续逃跑，还是束手就擒？我当时的想法是：继续跑！至于其他弟兄是否纠结过，就不得而知，反正没人停顿下来，拼命狂奔！

在我的记忆中，跑在最前面的是廖仔、溜子，他们体力好啊！小胖虽然体态臃肿，但跑起来速度一点也不慢，而我体力较弱，奔跑的速度与他们几位比起来，就要慢了一些。但是处在当时的境地，谁也顾不上他人了，唯一的想法是，赶快脱离险境。

身后的呐喊声、鸟铳声越来越大。我们奔逃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

因为已经是深秋，田里的作物已经收割了，田里面是没有水的。因此，从干燥的田里面跑过去难度并不是很大，但是需要力气啊。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众人飞快地穿过了那丘大田。

到达大田的对面后，是一个上坡，坡上面长满着细小的灌木和荆棘。

当时也顾不着多想，借着微弱的月光，迅速的冲过荆棘丛，然后越过我们场里与公路连接的一条干道，就到了一个下坡。

这个坡下面也长满了大量的荆棘丛。到达这个地方时，我与跑在前面的弟兄之间的距离已经很大了，几乎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了，他们的体力可真好啊。但是我的体力使用已经到达了极限，真的跑不动了，怎么办呢？

先隐藏下来吧！看准了前面的一个荆棘丛，来不及多想，径直冲将进去，屏住呼吸，趴下不动。

不一会儿，后面的追兵过来了。躲在荆棘丛中的我，隐隐约约的看到他们站在坡上观察，距离我的藏身之处也就数步之遥。

仿佛听见他们在商讨什么，具体内容也就无从考证了。但是，他们已经没有打算继续追下去的迹象了。

事后我猜想，那些追兵可能认为我们全部跑远了，没有人会藏在离他们不远的荆棘丛中。呵呵，真是一步险棋啊。

过了一会儿，至于到底有多长的一段时间，当时也没有这个概念了，追兵经过一阵商议后，折返离开了。

我瞪大双眼，竖起双耳，仔细观察。是立刻离开，还是静候片刻再离开？立刻离开不行，万一他们等在旁边，杀一个回马枪，我一出来不就前功尽弃了吗？嗯，继续在荆棘丛中趴着吧。

又过了一阵，听不到任何声响了，确信追兵已经离开了。我慢慢地从荆棘丛中爬出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放下始终悬着的心，开始思考下一步。是现在就回到住所，还是等一下？

经过再三思量，为保险起见，还是晚点回去！如果他们就在住所等着我们，结果还不是一样。

因为怕被他们看见，我沿着那个下坡走过去，越过我们种植的甘蔗地，就到了五星公社的那片甘蔗地了。大家知道，那片甘蔗地可是郁郁葱葱、连绵不绝大得很啊。一个人要是钻进去后，想把他找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其实我原先的想法也是钻这片甘蔗地，只不过由于体力不够，才改成了钻荆棘丛，呵呵。

直到钻进那片甘蔗地后，我才感到安全了。

独自一个人在那里呆了好一会儿，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然后打道回府，此后无话。

傍晚，天色暗下来了，一轮皎月冉冉升起，银光洒在甘蔗林上，甘蔗叶随着微风轻轻地拂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多么美好的秋夜，正是补充能量的大好时机！

这甘蔗啊，是分成几个品种的，淡黄色的是菜蔗。

红颜色的是果蔗。

淡青色的就是我们所种植的糖蔗。

这就是我们住地的食堂和澡堂后面坡下面那一丘大田，四周地势高，左侧坡上面就是那片甘蔗地。数十年过去了，原来的面貌已经荡然无存了，四周都种上了柚子树，最低洼处改成了一口鱼塘。

哼哼，你说别跑我们就不跑，傻瓜才会干这种事呢，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选定的路线狂奔......

一头扎进这样的荆棘丛里，靠的可不是胆量，呵呵！

甘蔗地郁郁葱葱、连绵不绝，大得很啊！一个人要是钻进去后，想把他找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真是藏身的好地方。

后记：1、这次活动中，我是最先回到住所的。其他弟兄陆陆续续回来，都是在午夜之后，原因是我奔逃的距离最短。在随后的诉说中，廖仔说他跑到了桃川，那可是二十几里路啊，其他几位弟兄最起码也跑过了五星公社。至今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跑这么远，只要甩掉了追兵就行了，是不是吹牛啊？

2、活动中每个弟兄或多或少都受了一点伤，当然我是最重的，因为我钻了荆棘丛。回到住所一检查，呵呵，身上、手上到处是伤痕，谁叫我体力不行呢。

3、这次奔逃是我这辈子跑的最快的一次，一个人身处险境时，会激发出身体的某种潜能，看来此话一点也不假。我记得读书时，跑100米我需要14秒钟以上。如果按这个速度奔逃，那后果可想而知的。

4、这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次钻荆棘丛。大家知道，如果一不小心，被荆棘挂一下，身上必定是伤痕累累，更何况当时已是深秋，粗石江到处都是毒蛇，山坡野地里就更多了。但是身处在当时的险境，是来不及细想的，一股脑就钻进去了，如果有时间让我细想，宁可束手就擒，也不会干这等傻事的，呵呵。

5、第二天，在我们场里带队的当地村民看到我们一身伤痕，都禁不住窃笑。原来，这次围剿活动，是公社组织的一次集体行动，有些带队村民就参与了。其实他们知道是我们在那里，呐喊、放铳，只不过是吓唬我们，抓到现行，哪知道我们年轻力壮，一路狂奔，他们的计划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