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父亲

张化纪

<h3>追忆父亲</h3><h3>冬去春来又一季,草长莺飞倍思亲。走进四月,我便听到了麦苗在阳光下拔节时发出的快乐,那声音雄浑而激越,回荡在辽阔的田野之中,使一个青葱的季节从梦中孵化,精神矍铄地走出农事。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了老父亲,他像一株麦苗一样沉淀在四月的深处,静静地端详着我,但对父亲无尽的思念被定格在十八年前的日子里,从此,我只能眼睛里噙满泪水表达对父亲的不倦思念和深情缅怀。</h3><h3>季节提醒我,到了又该为父亲写点什么的时候了。我是一个喜欢跟着季节的变换而感知冷暖的人,也是一个会随着风霜雨雪的变幻而若有所思的人,我从农村走来,坚定的以田野的风格规划着我的行程、塑造着我的特征、记录着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和感受。因为我骨子里流的就是农民的血统,脾气也染上了庄稼的性格,我站在父亲的姓氏里,像株麦苗一样承受阳光雨露,天庭饱满,地阁方圆。</h3><h3>人生天地之间,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以庄稼来命名自己的,那需要一定的素质、境界和成就;而父亲是绝对有这个资格的。“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这就是父亲对土地的热爱和执着,侍弄庄稼也就成了父亲在世间最伟大的杰作。</h3><h3>草长莺飞的春天,春风刚一踏上北方的齐鲁这片土地,喧腾的垄间就会出现一个佝偻背影——父亲套上他的耕牛扶着犁铧,在鲁西南平原上,耕耘他的希望。这时父亲的唇边通常会像花儿一样绽放一些古老而亲切的笑容,他那苍老悠长的嗓音总让我觉得:在生活的舞台上,只有父亲和像父亲一样长年辛勤劳作的农人才是纯正的智者,也只有他们哼出的歌才蕴藏着生活的真趣和生命的真谛!</h3><h3>炎热的夏季,整个乡村都快被蒸熟了!父亲给他的孩子们做好饭菜,便一个人扛着锄刀向他的工厂走去——田野里,所有的庄稼都在向父亲这样执著的农民垂头致敬。父亲的锄刀在庄稼间游刃有余。父亲时现时没的身影,以及背上成片泛白的汗渍,像敦煌壁画一样穿越风雨的剥蚀,在我的眼中成为永久的图腾。</h3><h3>秋天到了,父亲显出了一年中从未有过的忙碌和紧张。秋收那几天父亲总是睡不安稳,常常起夜到院中看天——他的内心深处很担心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走了一年的期待与欢乐。父亲已对收下来的粮食做了最科学的安排:一些交公粮,一些自用,一些卖掉给孩子们添置新衣服、交学费。父亲就在这一片辉煌的畅想中劳作了!他忙活得热火朝天,透着一股对农事的娴熟。犹如完成了一次伟大的使命而心满意足,悠然自得。</h3><h3>在冬的收藏里,父亲会小心的保养好自己的家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父亲虽然说不出这样的词语,但却深刻的领会了其中的真谛。父亲和大多数上了年纪的中国老百姓一样,对“吃”怀有一种潜在的恐惧和极度的渴望,随之对土地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占有欲——他珍惜粮食就像珍惜自己脉管里的血液,善待脚下的土地就像善待自己的生命!</h3><h3>今年的清明节又不期而至,而父亲却再也无法迎接劳动的馈赠了——他已经在前些年走进了另一个世界。此刻,我随着键盘的敲击声,分明看到衰老的父亲正披着一件黑褂子,坐在灿烂的阳光里,眯着眼睛凝神享受着大自然所赋予的闲适,以及朴素的亲情带给他的暖暖的慰藉。这让我再一次想起夏日的乡村:空旷无垠的田野上,有一片成熟的麦子昂首站立,看护着脚下的土地。</h3><h3>那就是我的父亲,一位七十有三的中国老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