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疆当兵的日子(之二)刘苏

琴岛荷柳

<h3> 太阳落下的地方</h3><h3>新疆在中国的最西部,而新疆最西边的地州叫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那里是中国大地上日落最晚的地方。克州北边分别与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接壤,首府在阿图什市。</h3><h3>2007年9月初,我和老伴乘飞机到喀什,刚退休的老战友,喀什军分区政委李贵民两口子,带我们到克州军分区魏政委家作客。当我们驱车进入阿图什市区时,眼前的边陲小城静谧而整洁,宽阔平坦的柏油路马路和新式的建筑,都显示出现代化的气息。魏政委山西人,原在我师11团,他的家在分区家属院内,带个院子,院子里种了许多葡萄、石榴、枣树和梨树,树上硕果累累,还养了鸡和兔子。室内设施电器一应俱全,家具摆设也挺洋气。坐下来闲聊,我问魏政委:“退休后到哪儿安家”?他用手往下一指,“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里养老啦”!他接着说:“现在国家发展了,像我们这里那么边远的地方,生活不比内地差多少,还回去干甚”?</h3><h3>的确,现在的新疆真的变得越来越好了。这次我和老伴在南疆走了一圈,除了和田没去,从喀什、阿克苏、库车、库尔勒一路走来,巨大的变化使我无比的惊诧。</h3> <h3>喀什中心广场</h3> <h3>阿图什维吾尔旧贵族民居</h3> <h3>库车龟兹广场,过去是师部大门外一条土路。</h3> <h3>库车街头,维族的大馕特别好吃。</h3> <h3>这些边陲城市,我上世纪七十年代都到过。那时和内地相应的城市比,差距是很大的。当时这些小城的主要街道也就一、两条,而且很短,有人形容:汽车经过,一泡尿还没尿完就到头了。城里几乎没有楼房,而且差不多都是泥胚房,商店、饭店都很少。</h3><h3>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新疆的经济被文化大革命冲击破坏得已经损失殆尽。新疆解放后,王震王恩茂大力发展工农业生产,特别是大力开荒种田,到六十年代初,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内地缺粮饿死人,新疆的粮食却多得吃不完。那时新疆向内地调粮,运粮的汽车络绎不绝,据说从新疆到内地的公路上,汽车撒漏的粮食一路都能看到。在文革中,“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粮”,而垦荒种田是走资派王震王恩茂搞的,于是条田、林带、水渠都被批是资本主义的,有不少遭到破坏。连年的派性斗争,严重影响了工农业生产,工矿企业不能正常开工,农牧业连年减产。76年喀什、和田一带闹饥荒,几乎到了饿死人的地步,社会局面已经相当不稳定。那时中央仅有3架三叉戟飞机,紧急调出一架往喀什运送粮食,据说粮食刚卸下飞机,就被饥民抢了。人们编了一首顺口溜:王震开荒,王恩茂打粮,龙书金(文革中新疆主要领导)吃光,赛福鼎要粮。</h3><h3>那一段时期,新疆的物资极度匮乏,商店里的商品少的可怜,饭店里没有荤腥菜,只有粉条、白菜、萝卜。乌鲁木齐市居民发肉票买肉,肉店几个月都卖不了一次,冷不丁卖一次,居民里三层外三层,甚至人上摞人抢购,听说有人被挤死,大多数居民手里的肉票攒一年也买不上肉。</h3><h3>当时乌鲁木齐通往北京上海两趟旅客列车,成了往回采购生活物资的专列,每趟列车的行李架、过道、车厢连接处都塞得满满当当,。后来铁路部门不让超重带行李,在乌鲁木齐车站检查,超重罚款或没收。我坐过一趟车,列车员途中不管,也许是互相沟通,列车快到乌鲁木齐时,车上的人就开始从车窗将行李抛给路旁接应的人。</h3><h3>文革后期,全国都处于经济崩溃的边缘,东北和新疆尤甚,当时中央力保北京上海供应,东北人和新疆人乘火车到两地抢购,引起北京上海当地一些人不满,于是有人称:东北虎和西北狼抢购大军,影响了他们的生活。</h3><h3>尽管地方上政治经济生活混乱,我们部队相对比较稳定,生活上影响不是很大。我们师有王震359旅的老底子,继承了南泥湾老传统,师部和各团都有自己的农场,粮油、肉、菜都能自给自足。</h3> <h3>我师10团农场,一望无际的麦田</h3> <h3>2007年时隔29年,我又回到老部队,印象里的师机关大院完全变了样。当时司、政、后机关和直属队营房全部是泥胚和砖混结构的平房,只有礼堂是纯砖瓦钢筋水泥结构的二层楼,而且是库车县城独一无二最高的标志性建筑。营房里所有的场地和道路都是土建的,只是在73年因举办军区运动会,才在礼堂门前铺建了水泥篮球场。现在,营房里矗立起一座座楼房,所有的平房都不见了,只有那座礼堂还在。道路全部是柏油的,过去清一色的杨树换成各种观赏树木和花圃草坪,整个院子看不见一块黄土。我站在招待所三楼房间的窗前,眺望着既熟悉又陌生师部大院,当年在这里工作生活的时光一幕幕地重现在眼前。</h3> <h3>现在的司令部机关大楼</h3> <h3>身后的礼堂,里面有一间屋子曾是我洗照片的暗室,那间暗室我也住过两年,算是我的故居吧。</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现在的部队已经不再从事生产劳动。我们那时,每年春秋季节,司令部政治部机关都组织人员到农场劳动,修渠播种和收割成熟的庄稼。师部农场离库车7、80公里,靠近塔里木河,在塔克拉马干大沙漠的边缘。这里过去是大片的盐碱地,通过挖渠引来塔里木河的水源,排碱压碱,改造成生产粮食和油料作物的良田。</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在农场劳动,最累的活儿要算挖排碱渠。为了压碱排碱,条田的两侧都要挖出宽10米,深5米左右的沟渠,然后往条田里灌水,水吸收土壤里的盐碱,渗漏到水渠里,反复多次后,条田里的盐碱降到一定程度,就可以种植庄稼了。由于渠水的侵蚀,排碱渠每年都向下塌陷,因此需要经常修整。那时我们挖渠,基本不用运土的工具,全靠手中的砍土镘。砍土镘是维吾尔人特有的一种农具,它形似内地汉人用的镢头,但前面铁器部分不是方的,是半椭圆形的,和铁锨头一般宽大。使用这种农具要有诀窍,维吾尔农民用砍土镘挖土,将镘头砍入土里,然后双手猛拉镘把向后方甩去,一大块土可以飞到十几米开外。我们修渠,就是人站在渠底,用砍土镘把土甩到渠的边坡上,这样效率很高,但是劳动的强度也很大。</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在农场劳动,体力消耗大,吃的就多,我在机关吃饭顶多两个馒头,到了农场饭量增了一倍。吃的多拉的也就多,加上农场的水盐碱成分高,肚子不适应,老是咕噜噜地唱大戏,一天要解好几次大手,尽拉稀的,而且屁也很多。这种肚子的反应,不光我有,大家都差不多。</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农场的晚上是极其无聊的,漆黑空旷的大地一片死寂。有一年到农场割麦子,晚上大家躺在铺上,闲得发慌,不时有人“嘣”“嘣”地放屁。于是有人提议来个“放屁比赛”,规则是:司令部和政治部各为一方,哪一方先放出21个屁为获胜,但必须是响屁,不响不算。</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司、政分睡两排通铺,由于大家都不缺屁,比赛进行的异常激烈,一会儿这边“嘣”,一会儿那边“卟”。当打到20平的时候,大家都在紧张地等待第41响,这时,只听有人大喊一声:“听我的!”是我们政治部保卫科的一位干事,他 把一条大腿竖起来,作出要放的架势,我们这边已经有人欢呼:“赢了!”可是左等,没响,右等,还是没声。只见那位干事站起来,撇拉着腿向室外走去。“怎么啦?”正当大家纳闷时,司令部那边放了最后一响,胜利被他们拿走了。过了一会儿,那位干事回来,有人问:“咋回事?”他不好意思地说:“到渠沟洗了洗,把屎当屁放,拉到裤子里了。”</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人就是这样,无聊的时候找有聊,硬是会生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师直警卫连到农场劳动,连里几个干部晚上闲得无事儿,比赛用屁吹油灯。连长指导员副指导员轮番上,都未奏效,轮到副连长。这位老兄说:“我看出门道了,你们离得太远。”说罢他蹲到煤油灯上方,尽量使臀部离火苗近一些,提了提气,一使劲,屁没响,火苗却不见了。原来是蹿出一泡稀,把灯压灭了。事后擦屁股,纸上一片黑,叫煤油灯熏的。从那以后,此兄得了一个雅号:“黑沟子”(西北话,黑屁股的意思)。</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文革中部队的文化生活也和地方一样十分贫乏,电影就是那么几部,演过来演过去,书也没几本好看的。在营房里的时候,吃过晚饭,要么打打篮球,甩几把扑克,要么凑一堆吹牛闲谝(西北话,拉呱的意思)。出营房野营训练或是在农场劳动,晚间无事,讲故事成了一大节目。机关里的这些瞎参谋烂干事,大都是部队里的小能人,肚里有墨水,几乎每个人都能来上几个段子,讲的多是一些与“兵“们有关的逸闻趣事,当然少不了带点“黄”的味道。有一个故事我觉得挺有意思,至今还记得。</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故事的名字叫“还不是为了我的这个XX”。说的是一个老兵探亲回家结婚,婚后3天,新媳妇回门,老兵一同登门拜望老丈人丈母娘。丈母娘忙活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请村里长老一同热闹了一番。席罢,新媳妇拉着老兵到里间屋,说:“怎么样?我娘对你多好!”老兵酒喝得有点多,得意地一笑,用手指着自己的裆部,道:“嘿嘿,还不是为了我的这个XX。”新媳妇一愣怔,“什么?我娘为了你的XX?”新媳妇恼了,借口留在娘家住,直到老兵要回部队的前一天才回去。老兵是施工部队的骨干,服役期满多留了一年,第二年又回家探亲。到家后晚间上床前,先到暗处用纱布胶布把自己的私处贴住了,躺下后媳妇要亲热,老兵脱下裤衩,指着纱布说:“施工的时候,叫石头崩着了,不管用了。”媳妇一听,心凉了半截,转过身,一夜无语。第二天一早,媳妇便回了娘家,老兵隔天去丈人家,丈母娘没了笑脸,带答不理的,到了吃饭的时候,丈母娘连烟火都没动。这时,老兵拽着媳妇到里间屋,脱下裤子撕掉纱布,用手拨拉着自己的XX,说:“家伙好着哩。”媳妇瞪眼一瞅,噗哧笑了,扭脸跑到娘跟前耳语一番,丈母娘立时眉开眼笑,溜溜地去做饭了。酒足饭饱,回家的路上,老兵对媳妇说:“咋样?是不是为了我的XX?”</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我们部队的兵员多是中西部地区的人,而且不少农村兵是从极其贫困的地方来到部队,有一些贫困地区的兵,没希望提干,只是想穿着一身军装回去好找媳妇。我在连队当战士时,有几个来自甘肃的农村兵生活特别简朴,一身军装总是补了又补,新军装放在小包袱里,时不时地拿出来数一数,欣赏一番。有一个甘肃新兵,从来没见过蚊帐,发了蚊帐不知是什么东西,老兵骗他说是穿的,于是他拿起蚊帐就往身上套,钻进去出不来,急得直哭。那时的甘肃农村大多是特别穷苦的地方,我有几次出差探家,经过甘肃陇西一带的火车站,经常可以看到一群群要饭的乞丐围在车厢前,其中还有不穿裤子的小姑娘。有一次在兰州火车站旁的饭馆,我要了两碗面条,端出一碗放在桌上,回身取另一碗时,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对着桌上那碗面条吐了一口唾沫,惊得我直瞪眼,无可奈何地挥挥手让给他,只见他端起面条,眨眼间吃了个精光。我们部队有不少甘肃老兵,复员回家,生活贫困,无奈之下,又返回新疆,在部队周边的农村公社里安家落户。</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中西部地区的兵,特别能吃苦,也特别能打仗,打起仗来不怕死。1962年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西线的战役便是我们师打的。印度的军队实行的是雇用兵制,在一线作战的尽是些大胡子老兵油子,打仗很有经验,枪也打的很准。当我们部队冲锋时,他们离很远就放枪,枪声有条不紊,“嗒嗒”,“嗒嗒”,最多“嗒嗒嗒”,不会听到连续发射第四颗子弹,他们每一次射击,我方都会有人伤亡,有经验的兵一听,就知道这是老手在射击。而我们的部队全是20岁左右的战士,好多新兵经过简单的训练就上了前线,冲起锋来好像不知死为何物,硬是把印度雇佣兵打得落花流水,被我军俘虏的印度大胡子兵摇头叹道:“中国的娃娃兵,厉害!”我当兵所在的师直工兵营,在这次自卫反击战中,就出了一个“滚雷英雄罗光燮”,他是1960年入伍的四川兵,在部队进攻遭遇雷区受阻的紧急情况下,受命排雷,引爆地雷的爆破筒用完后,他用自己的身体向剩余的雷区滚去,为部队发起冲锋打开了一条通道。战后,为国捐躯的罗光燮,被中央军委授予“战斗英雄”光荣称号。数十年过去了,一些印度人仍然对这场战争耿耿于怀。2007年,《印度斯坦时报》援引一名高级军官的观点称,如果当年印度把空军投入战场,就能打败中国。动用空军是否真能帮助印度取得胜利?印军准将达维尔曾表示,“我们的武器装备胜过中国,训练素质也不比中国差。可谁也想不到中国士兵会用身体滚过雷区,用胸口去抵枪眼。还有他们的俘虏政策,如果战前印度士兵了解这一点,我想他们恐怕更难指挥。”</h3> <h3>在中印边界自卫反击站中牺牲的战斗英雄罗光燮所在连队:师直工兵一连。自卫反击战功臣,工兵营副政委周世仁在给战士们讲诉罗光燮的英雄事迹。我曾在工二连当了10个月的新兵。</h3> <h3>罗光燮的弟弟罗光红,参军到哥哥所在连队,后任该连连长。</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1968年以后,我们部队的兵员成分有了一些变化,城市兵和文化程度高的兵开始多起来,这是因为文革中,解放军受到人们普遍的推崇,大专院校停止招生,当兵就成了年青人最好的出路。这些城市兵和有文化的兵到部队后,对提高部队整体素质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上世纪70年代,我们师在整个乌鲁木齐军区,不论是军事训练比赛,还是体育比赛和文艺汇演,基本上每次都是毫无悬念地拔得头筹。在1973年新疆军区第五届运动会中,四师代表队中篮球、排球、乒乓球、田径比赛项目上,均取得冠军成绩。</h3> <h3>1973年新疆军区第五届运动会在四师举行,师直部队欢迎军区各师和生产建设兵团代表队来我师参赛。</h3> <h3>四师代表队开幕式入场</h3> <h3>四师篮球队在比赛中</h3> <h3>四师首长与篮球队、乒乓球全体队员合影</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在这些城市兵中,还有不少“干部子弟”。应该说,文革中解放军部队里的干部子弟,是特殊年代里的一个特殊的群体,我本人就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近几年播放的《梦从这里开始》、《血色浪漫》、《大校的女儿》等一批电视剧,都是描写这一群人的。这些电视剧有其真实性,但也有演绎的成份,某些情节过于戏剧化。我们师当时仅县团级以上干部的子女,少说也有100多人。说句公道话,由于父辈的影响以及良好的教育,这些干部子弟绝大多数具有较强的正统观念和上进心,他们基本上能够很快地适应部队生活,并且融合到部队的大家庭里,其中相当一部分不久就成为基层连队的骨干,较早地入党并被提拔为干部。</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由于相似的生活经历,部队里的干部子弟,大都喜欢扎堆聚帮,我在师里就有一帮这样的朋友。常常在星期六的晚上,大家聚到我的暗室,这个带一块肉,那个带一只鸡,用我洗照片加热用的电炉子,煮鸡卤肉。大家喝酒吃肉,唱苏联歌曲,回忆小时候的生活和当红卫兵时的趣事,每次都通宵达旦,一起度过了许多不眠之夜。有时候星期天我们会从连队借几匹马,到戈壁滩上撒疯野跑,或是分成两帮,自己组织篮球、排球、羽毛球赛,直到耗尽身体里旺盛的青春活力,大家的心里都感到无比的畅快。</h3> <h3>即是战友,又是朋友</h3> <h3>库车河旁跳一段新疆舞</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部队虽然驻在少数民族地区,但由于我们师是野战师,民族兵却很少,只在侦察连有一些维族和蒙古族兵。和我相熟的一个蒙族兵叫拉母加普,是侦察连在巴音布鲁克草原训练,我去采访时认识的。我在巴音布鲁克一乡下车后,他去接我,我们一同骑马赶往7、80公里外的连队住地八乡。我不太会骑马,坐在马鞍上身体很僵硬。拉母加普生在草原,在马背上长大,骑起马来非常娴熟,他一会儿用左大腿架在马鞍上,一会儿又用右大腿架在马鞍上。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他说:“长距离骑马,马鞍磨裆很难受,两只大腿换着架鞍,可以减少摩擦。”我试着像他一样骑,却不得要领,重心老是把握不好,几次差点掉下马来,只好仍然像座神像一样端跨在马上。骑了一下午,待到八乡侦察连住地,我的两个大腿根已经磨出血来,第二天,浑身上下从脖梗到小腿肚子,都酸疼得要命。</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到八乡的当晚,师侦察科金科长和连长请我到一家蒙族牧民家作客,现杀的当年羊羔,在锅里煮20分钟,捞出上桌,手抓一大块,用刀子剃下一片,蘸蘸盐水,吃到嘴里,鲜嫩无比。蒙族牧民喝酒特别厉害,请客都是拿碗盛酒,一碗足有3两,我们借口第二天有任务没大喝,主人却一会儿就醉了,坐在帐篷外的草地上,脸色发青,头一点一点地在那迷糊。后来的几天,我经常看见草原上喝醉的牧民,他们到小卖部先买一瓶散白酒,靠在柜台旁一气儿喝完,再灌一瓶挂在腰上,摇摇晃晃地骑上马,有的没走多远就掉下马,躺在那儿呼呼大睡,马儿在一旁悠闲地吃草。2007年我和老伴再去巴音布鲁克草原,租车游天鹅湖,车主人叫巴音沙,蒙族人,粗壮而肥实,足有300多斤。我问他能喝多少酒,他说:“一斤,少了,两斤,正好,三斤,醉了。“</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后来几天,我骑马选拍摄地点,摸到了一点骑马的要领。一天,我带着几个八乡的蒙族民兵和侦察连的战士,准备拍一组军民联防的照片。集合时,我看到民兵营长的马特别好,那是一匹雪青马,蹄大腿壮,臀圆腰细,白色的皮毛里点点青花,马头总是昂得很高,脖胫上鬃毛耸立飘逸,漂亮极了。我请拉母加普把这匹马要过来,想试骑一下,拉母加普告诫我:“这马很烈,一定拉紧缰绳。”我刚一骑上马,它的前蹄就刨地跳跃,稍一松缰,马儿立刻就像箭一样飞了出去。</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以前骑马,马儿一般都是慢跑,人在马鞍上一颠一颠地很不舒服。这会儿马飞驰起来,只听到两耳呼呼生风,眼睛被风呲得只能眯着,身体随着马一纵一纵地向前飘 去,那感觉真是太棒了!我尽情地享受着雪青马带给我的快感,任由马儿在草原上奔驰。不知不觉中,雪青马拐上一条公路,沿着公路跑起来,公路上时有汽车路过。这时,一匹快马从斜刺里冲过来,马上的拉母加普向我高喊:“快停下!快停下!”我赶紧收紧缰绳,可是雪青马依然在狂奔,即使头勒得仰起来也不停蹄,我有点慌了。只听拉母加普又喊道:“拉偏缰!拉偏缰!”我领会了他的意思,赶紧向后扯动右边的缰绳,可是马头偏向一侧,还是勒不住。拉母加普再次喊道:“使劲拉!使劲拉!”马头被拉得朝后了,终于慢慢停了下来。下得马来,拉母加普说:“真危险,这马跑疯了,前方的东西它会看不清,公路上遇到汽车,可能会撞上。”我听了着实感激这位淳厚的蒙族战士。那天,我拍的一张他和民兵巡逻的照片,后来登载在军区的《战胜报》上。</h3> <h3>巴音布鲁克牧马群</h3> <h3>侦察连与草原民兵巡逻训练</h3> <h3>军民鱼水情,蒙族阿妈和侦察连战士方舟波。</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在新疆当兵11年,和维族百姓接触不多,但有一次,一位维族姑娘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973年的冬天,我出差从阿克苏返回库车,乘坐一辆地方的班车,车上坐满了乘客,全部是维族人。我坐在大客车的最后一排,左边是一位年轻的维吾尔姑娘。那时部队纪律很严,既有民族纪律,又有男女作风纪律,所以我不敢正视她,只是坐下时瞄了她一眼。感觉里她很年轻,头上扎着维族方巾,一身黑色灯芯绒的棉衣裤,下身还穿了一条花色的裙子,是当时典型的维吾尔女性的装束。</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上车时我戴了一只口罩,开车后由于车门窗紧闭,加之人多,车厢里逐渐有了暖和气,我摘掉口罩,解开了皮大衣的扣子。不久,我的眼睛余光就有了感觉,那位维族姑娘时不时地在看我。开始时我没在意,以为是她对我这个当兵的好奇,可后来她盯视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心里就敲起了小鼓,有点惶惶不安起来。过了一段时间,我感到姑娘在向我接近,接着,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看了她一眼,她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怎么办?如果我撤出肩膀,好像不太礼貌,不撤吧,又觉得这样不是个事,我长到24岁,肩膀上从来没靠过年轻女性,此刻,心里慌得实在不行。<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然后向右调转身体,将后背对向了姑娘。</span></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我心里突突直跳,既惶惑又不安,我闭上眼睛,极力想平静平静。这时,身后传出一声凄婉的维吾尔长调,是她在唱,随后的歌声好像在诉说着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歌声中,前面的维族乘客纷纷回过头来,互相议论着,看看姑娘,又看看我,每唱完一句,大家就会盯着我发出会心的笑声。</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起初,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大家在笑什么,慢慢地,我似乎醒悟过来,可能是姑娘在歌声里诉说了有关我的话,引起了众人的笑声。我听得出也看得出,大家针对我的的笑声里和笑容里带有讥讽的味道,我感到无比的尴尬,心里别提有多窝囊了。</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姑娘唱了两次,之后,便再无声息。我依然背向她,心里在琢磨,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知道,维吾尔民族有一个风俗,即本民族的男性可以娶外族的女性为妻,但本民族的女性绝不能嫁外族的男人。嗷!我有些明白了,她肯定是把我当成维族男人啦!我的长相的确有些像维族,我鼻梁较高,眼窝也比一般汉人深一些,同志们都说我长得像维族。有时碰到维族人,他一开始会直接用维语和我对话,我只能苦笑地向他摇头。一场误会!这是唯一的合理的解释。但是我不会维语,有口难辩,只能默默地吞下这误会的苦果。</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在库车下车时,姑娘先于我下车,我跨下车门,快步向站外走去。走了5、6步,突然有一种再看一眼那姑娘的想法,于是停下脚步,回转身。那姑娘依然站在汽车旁边,她在看我,此时,我才真真切切地看清她的脸盘。她很漂亮,也许出身于农村,微黑红润的脸上有着明快的维吾尔线条,黑黑的眉毛,深陷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微微上翘。她的嘴唇紧抿着,深深的眸子里射出了一股怨恨的目光,这目光刺得我心里一阵抖动。我感到有些内疚,在心里说:“对不起,姑娘,此生不会再见了!”</h3> <h3>维族百岁老人与战士学习毛主席语录。那时的维族百姓特别信奉毛主席和共产党,听说有个维族老人甚至把毛主席像章别在胸前的肉里。部队拉练到农村,维族村民对我们都特别亲。</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光阴荏苒,在离开新疆的几十年里,有一个固定的影像时常在眼前回放:夕阳西下,太阳的余晖中,一位须发银白的维吾尔老人,虔诚地向着太阳落下的方向顶礼膜拜,老人的身上被夕阳的余晖裹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有如千年尊神,为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着的人们祈祷祝福。</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新疆,这块太阳落下的地方,给我留下了太多太多的青春回忆,这些回忆是我一生中宝贵的财富,她将陪伴我走完余下的人生。</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