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镇的下午茶

风砾

公事办完，原准备直接回南京，航班没赶上，只能在双流待一晚。

双流很多年前来过，县城没有什么特别，周围有不少古镇，最出名的应该是黄龙溪，不过这种5A级景区式的古镇对我已经没有太多吸引力。反而是离县城很近的彭镇，未经开发，还保留着老成都悠闲自在的生活方式。

从机场打车到彭镇只有短短的十几公里，实在是不能再方便。下次如果在双流候机，可以顺道去看看，坐下来，带本书，几块钱喝上半天的茶。这种生活，十几年前在成都曾经经历过，在水汽氤氤，麻将和牌九声中，在一群陌生面孔里，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归属感，你身轻如燕，没有世俗牵绊，度过一个轻松的下午，如同做了精神的按摩，格外的放松。

彭镇有个网红去处，观音阁老茶馆，在摄影圈大名鼎鼎。在这里，你可以体会摄影团队集体创作的震撼：一排排的长枪大炮，同一个角度，同一个时刻，完成密集的快门释放。如果你喜欢鉴赏各种快门声响，这是个好的场所。

当地人，已经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摄影创作的场地费用部分资助了当地老人的茶资，而他们也成为了镜头中常态的存在。

阳光会从敞着的楼顶处照下来，落在茶馆中央的老虎灶上，在相对昏暗的茶馆内，像是T台上的聚光灯，照耀着蒸腾的水汽和忙碌的老板。

茶馆北墙搭了简易的棚，理发加掏耳。理完发，剃头师傅会让客人躺下来，手里抓着好几样工具，戴着头灯，灵活地清理按摩着耳道；客人闭着眼，半天不睁开。掏耳，文艺点说叫采耳，是老成都慢生活的标志之一。想想小时候被用头发挠耳朵的经历，就可以知道采耳的舒坦了，用首歌描述，就是“好嗨呀，感觉人生到达了巅峰”。除了理发店外，还有专门的采耳师傅。在茶馆，听到“铛”清脆的一声，那就是师傅在敲击音叉揽客。下次一定要自带器具，前去体验一番。

茶馆里的茶叶一般，但胜在水好，茶水不涩，看看杨柳河的水就知道原因了。茶馆里的老虎灶（为什么叫老虎灶实在是不太明白）烧的还是传统的煤球，很多个炉口，水壶口带着响呼呼向外喷着水汽。老板端来泡好的茶，放下一个热水瓶，顺便着告诉你，外面还有冰粉和花生米可点。然后，你就可以坐上整整一天，没人会过来打扰，除了老板隔阵来掂掂各桌上的水瓶看还是否需要添水。

茶馆旁边的杨柳河，南北向穿过彭镇，四方水陆货运让这里曾富甲一方。

很多人来到彭镇大都是定点观音庙老茶馆，但实际上，茶馆所在的老街本身也值得一看。老街长约半里，两侧多是二层小楼，两边有长长的小巷，每个小巷两侧是口袋型布局的民居，依旧充满烟火气。不过可以想像，这里的居民大部分都已是垂垂老矣。

沿街一楼是店面，二楼是居室，下推的木格雕花窗，精巧典雅。从前街市繁华时，会有谁家的女子推窗斜倚，巧目盼兮，灵犀一点的故事发生吧。

老街依旧在发挥着商业的作用，茶布粮油，南北的杂货，药店酒坊，都还一应俱全。只是，已难掩颓势，少有人光顾。有些老房甚至已经坍塌，如果政府或者文创公司不介入，估计老街很快就会彻底倒下。

最喜欢老街上那些摆放在店门前磨得油亮的竹椅，像是木器上的包浆，跟它们的主人一样，透着时间的痕迹。店主斜躺在门口，旁边凳子上放杯茶，看看过往人群，沉浸在他们的世界里。

喜欢街角飘出的豆油香味，那是油坊榨油的味道，一条街都能够闻到。

还有老的豆花店，跟别处的都不同，从桶里舀出来一大块，放在碗里颤巍巍晃动着，用勺舀些辣油涂抹在表面，是舌尖的享受。

这里是彭镇，这里有喜欢的老成都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