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三·镇远古城

踏月寻熊

镇远，一座小小的城，一弯绿绿的河。
城是古城，河名舞阳。

贵州多山，路多崎岖，在山路折弯处，远处的灯火倏然一闪，眼前又是重叠蛇形的黑色的路，和漆黑的夜色。到了县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倦意渐渐浓了，县城街道的路，都是长条石板铺成，在车灯下闪着乌亮的光，碾在上面嘚嘚地响，两旁散落的店铺前人影闪动，平添心中寻找归宿的焦急，导航上不停地提醒着，穿过一座石桥，便是古城，却怎么也找不见。
终于，在一条街的尽头右转，豁然开朗，穿桥而过，见到左右水边光影流离，一片阑珊。

匆忙在古街中寻着住下，比邻县衙。县衙门洞窄小，进去后县政府的办公楼略显破旧，门窗也不精神，外形寒碜，却接了地气，没有拒人千里的豪奢。门外不远有博物馆，也是古旧的红漆门，开在古旧的门墙里，可惜是关着的，藏着这个古城不为人知的秘密，让我不得而知。

县衙对面就是一围石阶，直铺入水，被两边的民居夹着，仅能看见对面的一方光景。下至水边，流水潺潺，没有浮渣，慢慢地荡上台阶，又跌落下去，初春的凉意和一点点淡淡的水腥味扑面而来，水的这边是客栈从立，对面是酒吧食肆，夜已深，喧嚣渐渐淡了，楼上的光和倒影的光相互衬映着，连绵十里，而左侧稍远的山壁上灯影婆娑，仿佛有古寺的楼台飞檐平贴在山体上，伟岸森然，却看不清，心中疑惑。寻路而去，站在山下，仰头看满山庙宇镶嵌，犹如悬空，身边静寂而空灵，真的是一方净地。回身看舞阳河灯火通明，直达眼前，心中感慨建造者的用心良苦，他一定是祈盼佛法无边，佑着镇远古城天上人间的景，和这里辛勤劳作的人。

这里没有凤凰、丽江的名气，没有姑苏城外悠扬的晚钟，没有蜂拥的人潮，没有吹捧的广告，一切就这么静静的存在着。镇远，低调着自己的历史，缄默着自己的辉煌，舞阳河水，年复一年地流淌，带走世间沧桑，流入沅江，汇入长江，奔流入海，消逝在天际。

其实，雨天的镇远，会更有味道，雨雾弥漫，静谧出尘，古城便入了画，浸透了烟雨。雨丝，冰凉如泪。犹如萦绕心中那浓浓淡淡无尽的乡愁相思，滴落在梦里。

可惜，我却无福享见。

一夜无梦。

醒来，天还未大亮，信步出了门，古镇犹在酣睡，沉寂无声。

走不多远，右边有凹进巷口，一座石砌牌坊楼立于眼前，巷名四方井。

巷宽两米有余，边墙斑驳，多有绿苔蔓延，生机盎然，石阶曲折，两侧封火围墙一片片的接合起来，顺着山势蔓延。民居颇似江南庭院，依势居高而建，在这狭长幽深小巷里，不时闪现。门匾上多是“清白家声”“义门陈宅”“瑞洁衔环”之类的字样，均非等闲人家，隐匿于深深细巷之中。门都是随意掩着，曲曲扭扭地刻意让开路径，好像是小媳妇的羞涩眉眼，惶惶藏于人后，不敢正眼瞅着生人，怕落了不守妇道的罪名。

后来得知，这却是镇远的一大特色……“歪门斜道”，这些豪门大户，财不露白，谨慎居家，却多有救困扶贫，乐善好施之举，故此虽风雨历练，却保得几世太平。

只可惜，还是缺了烟雨朦胧，要不然，蓦然回首，门扉轻开，一顶鹅黄油伞掩着婀娜身姿，随着“剁剁剁”的踢踏之声远去，虽未回眸一笑倾国倾城，却柔了古镇味道，浓了潇湘美景。

巷中居然真的有一眼四方井，泉声淙淙，常年不涸，尝一口，甘甜冰凉，泌人心肺。于是，古镇就入了喉，近了心，我也成了古城的人。

井旁不远散落几家酒坊，写了井水酿酒的简单文字，再无更多吹嘘，让我反倒是感觉到掩不住的朴实酒香好像都越墙而出，满巷皆有醺醺之意。更有一家酒坊朽墙半堆，茅草盖顶，将醉酒颓废和江湖恩仇的意境，表达的淋漓尽致。

镇远档案馆悄然隐在一个曲折之处，推门进去，坐于岸几，随手翻阅文人所书镇远人文情愫，书墨之香，扑鼻而来，比美酒更为淳朴深邃。

城外一声火车鸣笛，悠悠传来，碎了寂静，让我突然间，不知身在何处，还以为是在故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