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马司

那些年

<h3>  岁月的长河中,许多往事已渐渐淡忘,有些记忆却让人刻骨铭心,难以忘记。因为这种记忆是美丽的,是温暖的。</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 4</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0年过去了,这段记忆就像无时不在的风,在早已平静的心海不时的吹起层层涟漪……</span></h3> <p>  1979年2月,参军刚刚2个月,我便随部队奔赴南疆,参加了对越自卫还击战。</p> <p class="ql-block"> 在越南作战的日日夜夜里,我们在枪林弹雨中东征西战,转战千里,奋勇杀敌,</p> <h3>  一路攻城掠寨历经生死,用鲜血和生命捍卫着国家的尊严。几度浴血奋战,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时刻。</h3> <h3>  3月16日下午,经历了血与火洗礼的我们,向着北方,迎着边境上飘扬的五星红旗,走过鲜花绿枝拱簇的凯旋门,穿过人潮涌动的欢迎人群,回到了祖国。</h3> <p class="ql-block">  稍作休息后,部队由原先的徒步行进改作乘车出发。</p><p class="ql-block">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 当天边露出第一缕晨晖时,部队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山区,在一个叫“马司”的小山村休整待命。</p> <p class="ql-block">  这里是十万大山的余脉。远远望去群山苍翠绵延,近看林中老树参天、古藤蔓绕,四处更有涓涓溪水在低吟浅唱。</p><p class="ql-block"> 眼前一条宽阔清亮的河流,时而轻曼柔缓,时而跌宕不羁,依偎着山脚逶迤而行。在靠近大路的地方,河流一个大迴转将山坡围成一个三面环水的半岛。</p><p class="ql-block"> 岛上的绿郁林间,隐映着错落有致的农家小屋,在晨曦晖映下,宛如披着蝉翼般的薄纱,让人恍如身处世外桃源。</p> <p class="ql-block">  走下大路边长长的陡坡,再沿着河岸逆流而行,一座用青石块垒成的小堤坝横在河面。河水贴着堤坝轻轻漫过,又似瀑布般的一泻而下。紧挨着水面,是一座用胳膊一般粗的圆木铺成的约一米宽木桥。</p> <p class="ql-block">  走过小桥,一座高高竖立的水车吱吱呀呀的转动着,如同在吟唱着一曲古老的歌谣。拾级而上,又见一棵树冠繁荗的大榕树,静静地守望在村口。</p> <p class="ql-block">  村里住着几十户人家,基本上都是壮族人。我们班被安排在村子最西边的一户人家,房东是一位50来岁的阿婆,不高的个儿,清瘦的身躯,身穿一件黑色的粗布偏襟上衣,浓密齐耳的短发上戴着一块深蓝色的方巾,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露着慈祥的目光。岁月的风霜在她的额头刻下条条皱纹,却也掩不住她曾经的美丽。</p> <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到来,让不善言辞的阿婆有些局促不安,她一边和领我们来的村干部谈着事,一边不停地在围裙上擦着手。</p><p class="ql-block"> 我们听不懂当地的语言,估计是在商量怎么安置我们。到后来感觉阿婆有点烦躁的模样,因为不知道原因,让我们有点不安。</p><p class="ql-block"> 村干部一脸无奈地向我们解释:阿婆把所有的住房让给了我们,自己住进厨房边一间放杂物的小屋里,村干部劝她留一间房自己住,阿婆不愿意,劝多了阿婆就急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听后刚要说几句谦让的话,阿婆急急地摆摆手制止了,村干部见状说:就依了她吧。</p><p class="ql-block"> 阿婆的纯朴和善良,让我们感到心里暖暖的,更是有点于心不忍。</p><p class="ql-block"> 村干部临走时告诉我们:阿婆不会说普通话,说慢点她能听懂一点。</p> <p class="ql-block">  阿婆家的房子全是用木板搭建的,简陋而古朴,历经岁月的风雨,已褪祛了原始的色彩,变得灰暗而深沉。几处墙壁木板接缝处,可以看见外面的翠绿。石块和木条围成的院墙上爬满了缤纷的小花,微风吹过,清香扑面,沁人肺腑。</p><p class="ql-block"> 墙外,清流绕田园,院内,木屋听林涛,彰显着浓郁的南国乡村风情。</p> <p>  屋里除了床,基本上没有其它的家具,说是床,有的只是临时铺就的木板。可以看的出,村民的生活是很贫困的,但对我们来说,比起在越南那种天当被、地当床,风餐露宿的日子,已让我们倍感舒爽了。</p><p>  分好了房间,按照部队的传统我们开始整理内务,清扫环境卫生。</p> <p class="ql-block">  临近中午时分,我们正在整理内务,门口传来一声清脆又怯生的声音:“你们好”。</p><p class="ql-block"> 寻声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姑娘,双手扶着门框,探着头好奇地看着屋里,见大家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自我介绍:“我是阿英”。</p><p class="ql-block"> 阿英十六、七岁的模样,只见她身穿一件红底格子布衫,下身一条浅蓝色裤子,虽已旧的褪了色,穿在身上又短又小,却也显得干净整洁。略带稚气脸上两颊晕红,一双晶亮的眸子,含着羞涩的微笑,一对短短的马尾辫,摇曳着青涩的芳华。</p><p class="ql-block"> 这时阿婆走了过来,阿英挽起阿婆得手臂说:这是我妈妈。</p><p class="ql-block"> 面对美丽的小房东,我们不好意思也不方便太热情,又不忍冷落了主人的热情,只能在她的的注目下,认真地做着手里的活。</p> <p>  等到收拾结束,看着变的干干净净的屋子,尤其是床上摆放整齐、四方四正的被子,阿英露出一脸惊讶和不可思议的表情。</p><p> 阿英的父亲在镇上工作,她和哥哥弟弟都在镇上与父亲一起生活,今天听说家里来了解放军,阿英便特意赶回家来。</p> <p>  部队的到来,让宁静的山村热闹了起来,整个村子洋溢着过节般的气氛。村民告诉我们,村里很少有人出过大山,没有人见过解放军,只是在解放初期十万大山剿匪时,有几位的老人见过。</p><p> 我们到来之前,地方政府也做了宣传,介绍我们是一支有着光荣历史的部队,这次入越作战又立下赫赫战功,这让他们悠然起敬又倍感神秘。</p> <p>  在马司村休整的日子,部队主要的工作就是简单的训练,做些助民劳动,再就是学习、做战场总结。生活节奏不像在军营里那样紧张。</p><p> 从中央到各省、各团体的慰问团纷纷而来,驻地公社、大队的慰问活动也经常不断,部队每周也会放几场电影与当地村民联欢,文化生活丰富多彩。</p><p> 阿英每天像一只快乐的小燕子飞来飞去,每次训练时,场边围看的人群里,总会看到阿英靓影。部队和村民一起田间劳动的时候,阿英端茶送水忙的不停。每次外出训练归来,也会在村口的榕树下与阿英“偶遇”。闲暇时,她会在一旁听着我们聊天,不时地问这问那:你们家乡是哪里啊,离的很远吧,打仗是什么样的?谁负伤了等等,一切都让她那么新鲜。</p> <p>  日子长了,大家和阿英都熟悉起来,战友们都很喜欢这个清纯而又阳光的小房东,只要阿英在,战友们训练时会努力地表现,做事也都劲头十足。有时候半天没见到,心里还会有一丝的失落和莫名的期盼。 </p><p> 阿婆是一个比较沉默的人,也许是语言不通吧,和她说话时,她会显的紧张。她更多的是喜欢静静地看着我们,那神情就像慈祥的母亲在欣赏、在呵护自己孩子一样。</p> <p class="ql-block">  星期天上午,洗完了衣服无处可去,因为部队不允许串门,也不允许单独活动。我和另一个战友在院子里一边擦拭着武器,一边聊着昨天看的《刘三姐》电影,见战友说到刘三姐时眉飞色舞的样子,我便问他刘三姐像谁?“像谁?”战友一时没有转过来,用不解的目光询问。</p><p class="ql-block"> 正巧这时阿英走了进来,问我们在聊什么,战友看了看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冲着我诡秘地一笑,对阿英说:</p><p class="ql-block">“我们在说刘三姐长得美,歌也唱的好听”说完拿起擦好的枪进屋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低头擦着抢,目光躲避着阿英。</p><p class="ql-block"> 清凉的山风吹来,我还是感觉浑身微微汗流,紧张的心里希望有战友赶紧来解围,因为部队是不允许单独和女性聊天的。</p> <p>  一群燕子在院子上空翩翩起舞,在空中划出道道美丽的弧线。一会,两只燕子飞进了院子里,在屋檐下来回跳跃追逐。我没话找话地说:这燕子为啥不怕人呢?阿英说:</p><p>“燕子是吉祥的鸟,飞到谁家,谁家就会有喜事”。</p><p>“那现在你家要有好事来呢”我问,</p><p>阿英看着我“你们来了不是大好事吗”。 又说:每年春天到了燕子就会来,在这搭窝孵小燕子,等小燕子长大会飞的时候,就离开了。</p><p> 听了阿英的话,心里隐约有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怅惘和无奈。</p><p> 擦完了枪,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屋,阿英问:“你们刚才说刘三姐什么”。</p><p> 我犹豫了一下告诉她,说她长得很像刘三姐。阿英的脸红了,羞羞地笑了。</p><p> 是的,阿英很像刘三姐,虽然没有电影里那样的灵气、妩媚,却似一个更朴实的刘三姐。淡淡的柳眉下,一双笑起来如月牙般的眼睛,透着南方姑娘的柔美。美丽的脸庞、精巧的五官,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美而不娇,尤其是说着拗口的普通话时,噘着的小嘴很是可爱。</p><p>&nbsp;</p> <p>  夜色降临,山静了,林中的鸟啼声渐远了。一阵琴声随风飘来,细细聆听,是从厨房的小屋传出。听着那熟悉而委婉的旋律,不觉地轻轻跟着哼了起来:</p><p>多谢了,多谢四方众乡亲,我今没有好茶饭,只有山歌敬亲人……&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p><p> 天空细雨滴答,远山林涛轻和,犹如大自然在为这首《刘三姐》歌曲和奏,悠扬的旋律,在静谧的夜空里流泻,让原本虚掩的心扉,挤进些许怅然的思绪。&nbsp;</p> <p>  我们每天进出,都会经过厨房的门口,因为阿婆和阿英住在里面,一般我们是不进去的,虽然我们很想帮她们做点事,替她们分担点辛劳。</p><p> 那天中午收操回来,看见昏暗的厨房里,阿婆略显佝偻的身影在灶前忙碌着,我忍不住走过去想帮忙,阿婆忙摆摆手让我出去。阿婆还是那样沉默,依旧那般慈祥。</p><p> 阿英抱着一捆木柴进来,看见我们时,沁着汗水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p><p> 锅里白米饭嘟嘟地滚开,阿婆揭开锅盖,轻轻搅动一会又盖上锅盖,蹲在灶前把火撤小了点,炉火把阿婆的脸映照的通红。</p><p> 我说怎么今天烧这么多饭?阿英笑了说:“这是专门做给你们的红糖糯米饭”,我说“我们不能吃你们的,连队一会就开饭了”。阿英告诉说今天连队不做饭了,这是村里安排的,每家都做,慰劳战士们。</p><p> 难怪在回来的路上,看见家家都燃起了炉灶,有的人家还在屋外支起了大锅。</p> <p>  到了开饭时间,连部果然来通知:中午连队不开伙,各班与各自的房东共进午饭。大家听了很高兴,让阿婆她们一起吃,可阿婆说她们自己有,让我们吃,怎么劝也不行,最后阿婆索性拉着阿英走了。</p><p> 望着阿婆她们离去的背影,看着战友们吃着香喷喷的红糖糯米饭,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难受。我借口不爱吃甜食,去连队炊事班拿了几个馒头回来。</p><p> 阿英转了一圈回来,见我吃着馒头,不解的问:“你怎么不吃糯米饭,那很好吃,很甜很香的”。阿英说着不经意地咽了一下口水,那种表情让我的心隐隐作痛。</p><p> 阿英家的生活是很清苦的,阿婆平时会在早上熬上一大锅稀饭,饿了就喝上几碗,没有一天三顿之说。更没有什么美味可口的菜了。尽管这样,她们会毫不吝啬地把自己舍不得吃的拿给我们,想到这些,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p><p> 阿婆她们面对生活的艰辛而表现出的乐观让我们尊敬,他们的纯朴善良也感染着、感动着我们。</p> <p>  小雨在黎明来临之际,悄然而停。上午,暖阳普照的田间,一派欢快的劳动景象,战士和乡亲们正忙着春种插秧,田间垄上飘散着愉快的笑声。</p><p> 挑着秧苗走在窄窄的田埂上,尽管我已十分的小心,还是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在众目睽睽下摔到了水田里,浑身上下都是泥水,惹得一阵的笑声。</p><p> 我爬起来赶紧往回走,正在田里插秧的阿婆远远地看见,便放下手中的秧苗,洗洗腿上的泥走上田来。</p><p> 回到宿舍,我赶忙擦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准备返回田里。</p><p> 打开门,阿英站在门外,一脸关切的问有没有摔倒哪?见我没事,便走到屋里端起装着脏衣服的脸盆,我赶紧拦住不让她洗,阿英端着盆不松手,僵持一会,让我有点的慌乱,因为我们从没有这么近地面对彼此。</p><p> 这时阿婆进来了,她上下打量着我,见我没有什么大碍,便无声地夺过脸盆,走到水池边洗了起来。站在旁边,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正转身想去田里干活,阿婆说话了,阿英解释说:妈妈让你不要下田了,在家歇着。我停顿一下,还是回到了田里。</p> <p>  很快我又回来了,因为又一次摔到了水田里。看见我狼狈的样子,正在晾衣服的阿英哈哈笑了起来。我拿起毛巾擦着衣服上的泥污,阿婆过来催我把衣服换下,我告诉她,我只有这两套衣服,没得换了。阿婆缓缓的拿过我手中的毛巾,站在我的身后帮我擦着衣服,阿英帮着一边擦一边说:</p><p>“妈妈说你是城里人,不会干农活的,让你别去了”。</p><p>我问:阿婆怎么会知道?阿婆慈祥的看了看我,轻轻地拍拍我说:</p><p>“小小的年纪就离开家,从城里跑到这来受苦,家里的妈妈不知道有多担心的”。</p><p>阿婆的一番话,勾起了我的思乡愁情。</p> <p>  四月初的南疆,天气温和宜人,植物茂密的山坡上、小路边开满了各色的野花,很让人喜爱。训练回来的路上,我们偶尔会摘几束回来,问阿英叫什么花,阿英告诉我们这朵叫什么那朵是什么花,有的也说不上来。不知什么时候,客厅的案桌上多了一个插满鲜花的瓶子,阿英每天换上新采的鲜花。简陋而清素的房间里,这些无名的小花显得格外的鲜艳斑斓,增添了一抹春天的生气。</p> <p>  清晨的阳光散落在村里小巷的石板路上,早起的人们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村里的打谷场上摆着几十张桌子,全村人男的杀猪宰牛,女人烧火洗菜做饭,人人笑容满面,热热闹闹、忙忙碌碌像过年一般,这是部队和村民们举办的一次会餐联谊活动。</p><p> 临近中午,已是佳肴满桌,飘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等到大家落坐宴席开始时,现场忽然显得很冷清,每张桌上除了战友们,只有几位村里的长者和少数的男村民,也不见阿婆她们娘俩。</p><p> 原来村里有个风俗:女人只下田干活,不能上桌吃饭的。看着满桌子的美味,再看看忙了一上午而正离去的妇女们,战士们为他们感到委屈和失望。</p><p><br></p> <p>  连长找到村里的长辈们商量,连长说:我们下田做活已经破坏了你们的规矩,那就再破一次吧,不然我们心里会不安的。最后那些族长们被部队的诚意所感动,决定破例一次:全村不论男女老幼全部参加。</p><p> 这是我们第一次和阿婆她们在一起吃饭,也是唯一的一次像一家人一样围在一桌。阿婆和阿英可能不习惯上桌,有点拘谨,很少动筷子,但看得出她们是很开心的。席间,不善应酬的阿婆不停地给大家夹菜,阿英跟着后面学,我们也争先恐后地往她们碗里夹菜,希望她们能多分享一点这难得的美味。我们以水代酒频频举杯,相互祝福,热烈欢快的场面,洋溢着大家庭的温馨气氛。大家笑着、说着、喝着久久不愿散去。</p> <h3>  快乐的时光总是让人感觉过的很快,快的让人来不及去细细品味。不知不觉间,屋檐下的燕巢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几张黄嫩的嘴巴,叽叽喳喳正嗷嗷待哺。&nbsp;</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 阿英曾问我部队会不会就在这里安营扎寨,眼里是满满的期待。</span></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 当初受命奔赴战场的时候,我们做好了各种的准备,现在部队在此待命,前方硝烟还未散去,将来是重返前线?还是回到以前的驻地,我们一无所知。</span></h3><h3> 后来,阿英也沮丧地告诉我:妈妈说你们会走的。</h3><h3><br></h3> <h3>  一天,连里派我和另一名战友跟随团里的一位宣传干事,去山里的另一个部队驻地取放电影的机器,准备第二天晚上放电影用。</h3><h3> 吃罢午饭我们便上路了。出了村子我们沿着山路蜿蜒而上,进入大山深处,一路上的景色让我们领略了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美境。走了约半个小时,走在前面的干事回头对我俩说休息一会吧。接着只听他"咦"的一声,我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一看,远远地,一个娇小的身影慢慢的跟在后面,待走近细看,原来是阿英,我迎了上去低声的问:“阿英你怎么来了,你这是去哪?”阿英红着的脸说想跟我们去看看。</h3><h3>干事走来问我们是不是认识,我忙说这是我们房东。干事哦了一声对阿英说:“你要去哪?没事就赶紧回去吧”</h3><h3>阿英说“我去亲戚家办点事”朴实的阿英也撒了谎。</h3><h3>干事将信将疑的说:“哦,那就一起走吧”然后又象吓唬孩子一样说:</h3><h3>“你可别乱跑,跟紧点,当心给老虎吃了”。</h3> <h3>  上了路,干事意味深长的对我们说:“你们真行,还带个小尾巴”。听到他没有责备的意思,我们也放下心来。</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 战友走到旁边,附在我耳边坏坏的说“是你的小</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尾巴吧”,说完没等我反驳,就快步走开了。</span></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 到达了目的地,负责保管机器的人出去办事还未回来,干事让我们边休息边等待,自己就找老战友聊天去了。</span></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 站在坡上,凝神眺望,只见远山朦胧,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飘渺的云烟忽远忽近,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span></h3> <p>  阿英走过来,问我在看什么,我说山里的风景太美了,阿英不解地说这有什么美的,你的家乡一定比这好看吧。</p><p> 我告诉她,我的家乡没有山,参军以前我没见过大山。阿英一脸的疑惑,可能从没走出过大山的她,想象不出山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吧。</p><p>“王哥”,阿英轻声叫我,她很少称呼我,更没有这样称呼过,听的心里暖暖的,又有些惶恐。我镇定一下说“你不能叫我王哥”</p><p>阿英有点诧异,红着脸问:“为什么?那我叫你什么呢”。</p><p>我想了一下,半真半假地说:“你应该叫解放军叔叔”,</p><p> 阿英抬手做出打人的样子,我连忙躲开,看了看周围还好没人看见。阿英说:“你才比我大两岁,就叫你王哥”,</p><p> 过停了一会,阿英说道:“王哥,你是不是讨厌我”,说话的时候,阿英没有看我,而是把头转到了一边。&nbsp;</p><p>我赶忙说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哪有的事”。</p><p>“那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呢”,</p> <p>  斜阳透过林梢,映在阿英娇小的侧影上,在她的眼角上折出几束晶莹的光芒,隐隐的刺痛着我,是啊,我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氛围。我的内心在说:阿英,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是多么的快乐,你的纯朴、你的善良让人不忍有半点的伤害,而我只能默默地祝福你。</p><p> 我对阿英解释着部队的纪律。阿英默默地听着,几度欲言又止,委屈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怅然。</p><p> 我岔开话题:“阿英,那天是你弹的琴吗”,听到我的问,她眼睛闪现出些许的光彩:</p><p>“你听见了?好听吗”,我说很好听,问她弹的是什么乐器,阿英说那是一种自制的民族乐器,和琵琶有点象,并说回去再弹给我听。</p> <p>  拿到了放影机往回返,等我们回到驻地,天已经黑了。</p><p> 轻柔的晚风中,琴声幽然响起,依然是电影《刘三姐》的歌曲:</p><p>“山中只啊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啊缠藤,青藤若是不缠树哎,枉过一春啊又一春……”</p><p> 凄美的旋律,如诉如泣,漫溢着淡淡的幽怨,撒落了点点的哀愁,将一颗寂寥的心,瞬间调弄得五味杂陈。</p><p> 阿英变得沉默了,那张清秀的面容,少了往日的灿烂,凭添了几分黯然。忧郁的神情带走了熟悉的笑容</p> <p>  风带着初夏的湿热,把人的心情吹的些许烦闷。连队去观看的慰问演出,留下值班的我,一个人傻傻的躺在院子里的木板上呆呆的想着心事。阿英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我赶忙起身,问她怎么不去看演出,阿英幽幽的说没意思,不想看。</p><p> 小燕子扑腾着翅膀,站在窝边跃跃欲飞。阿英怔怔地看着,自言自语道:“燕子长大了、要飞了”。一会又说:“你们也要走了吧”。 </p><p>见我没有说话,阿英涨红着脸轻声说:“你能给我一张相片吗?让我留一个纪念吧”。我犹豫了再三,还是以刚参军没来得及照相为由婉拒了。因为前天连队特意开会强调了这样的事情:不许留地址、相片、信件给村民,尤其是女性。</p><p> 看着阿英失望的表情,让我内心不忍,几次冲动想把相片给她。</p> <p>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班长去连部开会。我在院子里清扫着卫生,感觉今天特别的安静,无意中抬头看见屋檐下的燕窝,不知什么时候已是燕去巢空。</p><p> 阿英急匆匆跑来:“你们要走了,明天就走”。话音未落眼眶已红。我呆在原地,木然地看着阿英。 </p><p> 中午时分,班长回来传达了部队开拔的命令。瞬间一种即将离别的难舍之情涌上心来。一切虽是意料中,却是那样的突然。</p><p> 村庄安静了,山也变得寂静,静的让人发憷。</p><p> 我们躲进屋,阿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们整理着物资装备。大家心里都很不舍,嘴上都不说,尽量的装着很平静,谁都不愿打破眼前的平静,不愿看到令人伤心的场面。&nbsp;&nbsp;</p> <p class="ql-block">  下午,找个借口我走出房间。河边的水车安静地矗立着,清清的河水显得温顺而缠绵,鸟儿躲进了寂寞林中。眼前的一山一水,一花一草都让人有一种依依难舍的情怀。</p><p class="ql-block"> 瑟瑟的榕树下,阿英悄然走来,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的“偶遇”,心中的话不知从何说起。</p><p class="ql-block"> “你们走了,就不会再来了,你会记得我吗”。 阿英的话让我的泪像这河水一样在心底奔流。</p><p class="ql-block"> 阿英又说:“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张相片?以后我们就见不到面了,时间长了,我怕不记得你的样子了”</p><p class="ql-block"> 徐风阵阵,吹乱了青丝,撩起了伤怀。阿英啊,你不要在意这清风拂过你的脸颊,那就是我,是我在轻抚你的额头,撩起你的秀发,当我们天崖海角、人各一方时,就让这风儿带着我的祝福伴随在你的身边。当你我成了彼此的回忆,这些难忘的时光,纵然历经沧桑,也依然会让我心染幽香。</p> <p>  第二天天刚放亮,我们已经全副武装整装待发了。大家躲在屋子里看着窗外,院子里,阿婆脚步略显蹒跚地徘徊着,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p><p> 山村的上空响起了清亮的集合号,到出发的时候了,大家缓步而出。阿英搀扶着阿婆等候在门前,已是泪眼婆娑的阿婆,不时地用衣袖擦拭着眼睛,口里喃喃地说着我们听不明白的话。战友们拉着阿婆的手,哽咽无语,一声珍重未出口,泪水已经噙满了眼眶。</p> <p class="ql-block">  村口,全村的男女老幼都来送行,一双双紧握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叙不完的难舍之情,化作两行热泪在脸上流淌。出发的号声一次次地响起,催促着难舍难分的人们。连长和干部们极力地劝慰着村民: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同时命令部队决然的离开。</p><p class="ql-block"> 走过了小木桥,战士们沿着河岸向着公路快步行进,村庄渐渐地远去。大家停下脚步,转身向着对岸的人群挥动着双臂,大声喊着:谢谢啦,乡亲们,再见!</p><p class="ql-block"> 群山回荡着:乡亲们,再见………</p> <p>  汽车在送别的人潮中缓缓驶出。带着我们的不舍向远方奔去。坐在车厢里,看着欢送的人群在车轮卷起的尘烟中渐渐远去。翻开手中阿英送的笔记本,扉页上的几行字体映在眼帘:&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p><p>“赠: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的英雄”。</p><p>落款:广西区扶绥县东门公社马司村,阿英。</p><p>泪水再次的湿润了双眼。再见了,阿英,再见了,美丽、善良的姑娘。</p><p> 一次平凡的相逢,却让心里流淌着一股暖流。那是懵懂而纯洁的情怀,是青春的一礼赞歌,是生命里的一抹彩虹。</p><p> 再见了,阿英,从此天涯之遥难再见,从此梦里多了牵挂和想念。</p> <p>  转眼40年过去了,曾经意气风发的青春年少,如今已经鬓发斑白。这份淡淡的惦念,伴随着我走过了四十个春秋,如同一坛珍藏的老酒,随着年代的久远,愈发的浓烈香醇。每当开心的时候,轻轻地翻开这份记忆,犹如打开这坛美酒,霎时浓香飘散、沁人肺腑。在落寞的日子里,这份记忆给了我暖暖的感动。</p><p> 感谢你阿英,我的青春你来过,感谢你,在我的记忆里有你陪伴。祝福你,祝你一生幸福、快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