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相信爱情吗？

无戒

作者：无戒

认识她有多久了，大概也有七八年了。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年轻，在一家服装店打工，住在城中村。闲了会去大雁塔游荡，快乐很简单，就是能有一天休假，到处乱晃悠。

她很瘦，看起来弱不禁风，画着精致的妆，大概有一米五几的样子，平日里几乎都会穿着高跟鞋，爱笑。说话的时候，喜欢讲金句，像个哲学家，但是从来不写。

她喜欢喊我：“女人！”

对我说话的时候，总是说“女人，你怎么不化妆”“女人，你怎么从来不穿高跟鞋” 。

刚开始的时候，我很少跟她说话，后来相处久了，就成了朋友。她会跟我讲自己的小秘密，讲自己的感情经历。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和他第一个男朋友在一起，那个男孩对她很好，整日送花，送礼物，浪漫得要命。我们都羡慕她，总能看见她一脸甜蜜的样子。

她有一个非常通俗的名字小红，就像她的人一样，热情奔放地开在尘世间。小红原先并不叫小红而是叫静静，后来户口本上被爸爸改成了小红。所以大家都开始喊她小红，其实我觉得静静比小红更适合。而她好像对这些从不在意，无论叫什么名字，我都是我。

她在单位呆了一年之后，就辞职了，去了另一家店铺。辞职那年她和她男朋友分手了。原来就在打算结婚的时候，男朋友出事了，进了局子。家里坚决反对，后来只能妥协。

那年她23岁，家里开始催婚，总是不停给她介绍对象。就这样她遇见了她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我见过这个男人，高高瘦瘦，戴着眼镜，斯斯文文。他见过小红之后，念念不忘，开始展开攻势。

一个月之后，小红和眼镜男在一起了。我问小红：“你爱她吗？”

她说：“他很爱我。”

他们在一起整整三年。小红和眼镜男在一起之后，开了一家麻将馆，在西安的城中村。那时候我经常去她店里找她玩，眼镜男正和一群男男女女忙着打麻将，小红坐在吧台涂指甲。她依旧活得很精致，看见我的时候，会说：“女人，来了，今天你男人不陪你？”

她说话直白，爽快，但是让人觉得很快乐。

我很少见她悲伤，即使分手，我也未曾见她梨花带雨地哭过，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她会跟我说她的过往，感觉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毫无情绪。我说：“你真是个无情的女人。”

她叹了一口气，沉默。我很少见她沉默的样子。她喜欢说话，每次和她在一起，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故事讲给我听，会开怀大笑。

2016我从西安回到户县开店，很少见她。

一直到2017年，有一天我收到她的微信：“女人，我也嫁到你们县城了，以后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那是分开之后，我第一次见她，她怀孕了，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她介绍他说：“这是我的老公。”

后来我才知道她和眼镜男分手了，分手之后一个月就闪婚了。

她说：“我累了，真的。再也不想谈恋爱了，想要稳定下来，过安稳的日子。”

孩子生下之后，他老公就走了，去外地上班。她在家里百无聊赖，决心出去上班。外地并不远，她和老公却两地分居，一直到现在。

每个星期只有周末的时候一起回家看孩子。两个人在一起客气有礼，像是两个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她说：“我的婚姻里没有爱了，我想离婚。”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能听着，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悲伤。

这一年，我们都三十岁了，不再年轻。她说：“原来，无论嫁给你爱的人，还爱你的人都不会幸福。”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婚姻永远需要两情相悦，女人，我真羡慕你和你男人。

我想安慰，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感觉到她的陌生。她好像与之前的小红一点也不一样了。变得偏执，执拗，眼眸里有无尽的疲惫。

她说：“离婚之后，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婚。”

她说：“三观不一致的婚姻真可怕，我真的好累。”

她本来就瘦弱的身体，更加瘦弱了，脸颊有些凹陷，让人看着心疼。

我说：“只要你快乐，跟着你的心走就可以。”

她喝了一口红酒继续道：“我们分居一年了，之前说好了，要在县城买房子，现在怎么都不愿意买了。孩子明年要上学了，不买房，只能在农村上。这教育能好吗？你说我的要求过分吗？我真的对他绝望了。我们现在几乎就是陌生人，他一周都不会问候我一回。我有男人和没有男人一样。我为何要有男人？我赚的钱自己花，还要做家务，管孩子，伺候公婆，看脸色，我受够了。”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说金句。

她说：“爱情，留给人的只有无尽的伤害。何必要感情呢，感情就是个屁。老娘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我看她有些微醉，失态，过去扶她。

她突然就哭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哭。她哭得隐忍，只见泪流满面，没有一丝声音。那晚我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哭着进入了梦乡，身体蜷曲成一团，害怕极了这个世界，想要回到子宫的样子。

最后一次见她，是上个月。她发信息给我说：“女人，出来吃饭，我离婚了，可能要离开这个城市了。”

这一天，我再见她，她依旧妆容精致，手里拖着一个三岁的姑娘，姑娘很漂亮，很有礼貌，甜甜地喊我阿姨。我摸摸孩子的头，心里难过，大人感情破裂，最终受伤害的都是孩子。

她说：“女人，我走了，我要回宁夏了。”

我有些恍惚，好像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不是陕西人。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像是看清了这世间红尘的情爱。

婚姻，爱情，可能就像她说的“嫁给你爱的人，爱你的人都无法幸福”。

婚姻最应该有的样子，就是两情相悦。

她走的时候问我说：“你相信爱情吗？”

随后她又自言自语说：“你那么幸福，肯定相信爱情了，再见。”

我很想告诉她：“爱情和幸福只有自己能够给予自己。”

就像有一天，有人问我：“你和迪先生吵架，谁哄谁？”

我说：“每次都是我哄他啊。”

然后那个人一脸同情地看着我。

我记得庆山说过：“长久的爱情是付出而不是索取。”

小红婚姻的悲剧，应该是，他们后来都忘记要去爱对方了吧。

我是会讲故事的无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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