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 芸芸众生ヾ

　　母亲六十整离开了我，算算已有三十二年了，那年我刚刚十五，在我的记忆里，岁月的磨难，生活的艰辛，五十多岁的母亲已是满脸皱纹，满头白发，佝偻着背，手一到冬天就像松树皮到处都是裂口...，母亲这辈子饱经风霜，吃过的苦，受过的累，是旁人无法想想。虽已时隔多年，但每每想到母亲，眼泪依然会像断了线的珠子，泣不成声到不能自己。

我家姊妹八个，确切的说是十个，两个生养过程中不幸夭折，父亲常年在外，很少在家，所以家里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都由母亲一人操持，在那个确吃少穿的年代，家里的孩子多，生计就是最大的问题，我是家中的老小，听姐姐们说，到我那时光景已经好多了，即使好多了，我也从未看见母亲享过一天清福。

从我记事起，经常看到母亲用衣襟擦拭着红肿的眼睛，听姐姐说:＂母亲的一双眼睛是被熬坏的＂，年轻时，白天忙地里，晚上要给全家老小缝补衣衫，那时，山区条件很差，交通不便，没有电，都是煤油灯，妈妈就在那微弱的灯光下忙碌，常年累月的熬夜，早早得了眼病，迎风会流泪，到后来就不由自主的流泪，时好时坏的眼病就一直伴随着、折磨着母亲的一生。

　　母亲的性情温和，心底善良，在那个家家都贫穷的年代，记忆中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顿肉饺子，那时讨饭的也特别多，有一年晚上全家正吃着热腾腾的饺子，突然来了个要饭，我顺手拿了个馒头给他，让他赶紧走，他接过馒头放到袋里不肯走，要饺子吃，我说:‘’没有了，我们都不够吃＂，这时母亲闻声从房里出来，接过那人手中的碗，盛了一碗饺子，并对我说:‘’他是孤寡老人，无儿无女，年岁大了，无人照顾＂，并发出一声长叹。

　　母亲是小脚，身材又瘦又小，我的记忆最深处，母亲三天两头去磨坊磨面，那时是水磨，磨坊离家较远，在村的一头，山的脚下，母亲就用她那柔弱的肩膀一袋一袋背着粮食，从村的这头背到村的那头，那时全村人磨面还需排队，母亲经常晚上背着粮食去，早上拖着疲惫而弯曲的身体，背着磨好的面回家，顾不上休息，又开始一天的劳作。记得有次数九寒天，母亲背着粮食去磨坊，半路上碰到了野狼，把她吓的浑身冷汗，腿发软，但她也顾不上许多，背着粮食坚定的往前走，第二天母亲说起此事时，她才真正感到害怕，心有余悸地说:＂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就是这样的恶劣环境下，母亲为了全家生活，不顾生命的危险依旧三天两头背着粮食奔波在家与磨坊之间。炎热的夏天，打谷场有母亲的身影，瑟瑟的金秋，田地里有母亲掰玉米，弯腰摘豆、拔菜，还要一担一担的挑回家的身影…，操碎了困苦疲累的身心，肩负着全家的重担，没日没夜的劳碌，她的背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压弯了，头发也一天一天的变白了，仅仅才五十多岁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命运多舛，苦难深重的母亲，终于有一天累倒了，这一倒就再也没起来，这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记忆，母亲得了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家里的担子落到嫂嫂的肩上，出嫁的姐姐整日照顾着母亲，因无钱治疗，只能躺在家里，我放学了，就和姐姐搀着母亲走动走动，看着母亲我疼在心里，不是母亲的病治不好，而是无钱医治，那时我就想:‘’如果我有钱该多好‘’，一定把母亲送到大医院去，把母亲的病治好，绝不会让她遭这份罪，可那时的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经受病痛的折磨。躺在床上大半年，终于等到好消息，在郑州的大哥回来了，要把母亲接到郑州去看病了，我欣喜若狂，心想:这下母亲有救了，可谁曾料到，母亲这一去就再没回来，直到有一天嫂子告诉我说，去老家看看妈妈吧，妈妈已从郑州回到老家好些时日了（这里的老家是父母出生的地方，只是后来父母躲避日本人和逃荒到现在的山里），我请了假，跟着嫂嫂到了老家，当我看到母亲的第一眼时，简直不敢相信还能搀扶走路的母亲已躺在房屋大厅的地上，几乎不幸人事，骨瘦如柴，此时的母亲已不能说话，听到我和嫂子叫她的声音，眼睛拼尽全力也没能睁开，想说什么，微微动着嘴巴始终说不出话来，只见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看到这一切，我顿时热泪肆流，心如刀绞，这时，婶婶把母亲翻了个身，躺的时间长了，没人给她翻身和揉搓，只见她的后背和尾骨都已溃烂，这惨不忍睹的一幕，将永远无法从我的记忆中抹去，多年之后才听说，母亲到了郑州以后，住院费治疗费数目可观，哥哥们都没钱，母亲只好每天到医院去打一针肌肉注射，聊表下心意。一想到我那苦命的母亲，那种疼痛是撕心裂肺的。

　

日子都慢慢的好起来了，你却早早离我们而去，你走了，就再没有小女孩拉着妈妈衣角撒娇了，再没有冻的麻木的小女孩找妈妈暖脚了，再没能吃上妈妈腌的又酸又甜又脆的美味——酸柿子了…，太多太多的美好终将成为苦涩的记忆， 我是亏欠母亲的，永远无法弥补的亏欠。 母亲走了，就再没人疼我了，两年后，我也将终止了学业…，收拾好行囊，背井离乡，离开了大山，离开了大山里朴实善良的人们，我要用我的双手去创造财富，因为我深知穷不可怕，比穷更可怕的是，因为穷，连孝心和善良都无能为力。在这个世上，有些美好的东西，富裕了不一定得到，但穷困就一定会不断地失去。

漫漫人生路，母亲的勤劳，坚强，善良，宽容...常常会在脑海里徘徊，终不能忘却，也将潜移默化着我，激励着我，使我踏踏实实走好人生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