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秀中华的美篇

锦秀中华

<h3> 读鲁迅短篇小说《故乡》后的感想</h3><h3> 2019年4月17下午</h3><h3>《故乡》,只要上过中学的人,都耳熟能详,它是鲁迅先生的一篇短篇小说,创作于1921年,至今将近100年历史了。</h3><h3><br></h3><h3>每一次我回到故乡,看到故乡,物是人非,景换物移的变化,心里便生出无数感慨。其感慨几乎塞满了胸臆,要说的话往往如梗在喉咙。想吐,想写,却因为学疏文浅,难以下笔。在这样的时候,就不觉得想起鲁迅先生的《故乡》。虽然,时空距今,已经久远了,但是,先生对故乡情结,乡士故人,及风物变化之感觉,却与我们仍有息息相通之处。</h3><h3>它和所有伟大的作品一样,都有穿越时代的力量!把我们圈入了他的感染力下。</h3><h3>《故乡》描述的是回乡之后物,人非同的隔阂感,以及面对故乡的陌生感,这种感觉即使过了一百年,还能激起我们的心脉共振。</h3><h3>抛开一切对时代社会的控诉,那种对人物的内心、景物变化的描述,如此的触目惊心。</h3><h3>街邻坊舍中,何尝没有豆腐西施;儿时伙伴,又岂止一个闰土?</h3><h3>杨二嫂,由风情万种的豆腐西施,变成了体形圆规,禀情刻薄,生性尖酸的老妇人。</h3><h3>记得小时候,我的家乡也有呼作“十里香”,唤名“压六乡”,叫响“阿庆嫂”式的漂亮婶.嫂们。其命运,比杨二嫂强不了多少。生活的劳作,生儿育女的艰辛,不仅改变了她们的容颜,更是改变了她们的性情。</h3><h3>更不要说我的那些早已成为婆婆,奶奶的儿时伙伴们,不管年青时是多么地俊俏,能巧笑倩兮,顾盼韵致,温柔能干……,论模样,论性格,论手工女红,都在我之上。却因为,农村妇女的归属,她们没法改变命运。故尔,若干年后,当我回故乡,若偶尔在街边,在路上,在田头相逢,便象迅哥儿见到闰土一样,陌生,隔膜感油然而生。皆因劳累,辛苦的生活,不仅改变了她们年青的模样;连性情语言也大变。更令人伤悲,唏嘘不已的是:有的发小,因婚姻不幸,因疾病所致,英年早逝。每听到这样的信息,心内就一阵寒噤。一,是为逝者伤心;二,是有一种闻蛩鸣知秋深的感觉:我亦老矣,还有多少时光能与故乡相聚呢?</h3><h3> 这些深触内心的场景,使我相逢一次,就伤感一次:多少次在回乡的想往中,记忆的美好寻觅中,现实与心想相违,很多人与事,都去的了痕如梦,难复原初。那些亲如手足的好友们,若相见,要么形同陌路,要么是对面不识。</h3><h3>故乡之行,是行一次,破一次幻想,增一层隔膜,是行一次,远一段感情距离。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乡愁”吗?</h3><h3> 一百年后的我们,对故乡的感概,何以与鲁迅先生的当初,有这么多的相似?</h3><h3>真如先生所说:“老屋离我愈远了;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将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气闷。”</h3><h3>想到这里,怎不让人非常无奈和心酸!</h3> <h3>  </h3><h3>  鲁迅《故乡》原文</h3><h3>  我冒了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h3><h3>  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蓬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阿!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h3><h3>  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我的故乡好得多了。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说出他的佳处来,却又没有影像,没有言辞了。仿佛也就如此。于是我自己解释说:故乡 本也如此,——虽然没有进步,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凉,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变罢了,因为我这次回乡,本没有什么好心绪。</h3><h3>  我这次是专为了别他而来的。我们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已经公同卖给别姓了,交屋的期限,只在本年,所以必须赶在正月初一以前,永别了熟识的老屋,而且远离了熟识的故乡,搬家到我在谋食的异地去。</h3><h3>  第二日清早晨我到了我家的门口了。瓦楞上许多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正在说明这老屋难免易主的原因。几房的本家大约已经搬走了,所以很寂静。我到了自家的房外,我的母亲早已迎着出来了,接着便飞出了八岁的侄儿宏儿。</h3><h3>  我的母亲很高兴,但也藏着许多凄凉的神情,教我坐下,歇息,喝茶,且不谈搬家的事。宏儿没有见过我,远远的对面站着只是看。</h3><h3>  但我们终于谈到搬家的事。我说外间的寓所已经租定了,又买了几件家具,此外须将家里所有的木器卖去,再去增添。母亲也说好,而且行李也略已齐集,木器不便搬运的,也小半卖去了,只是收不起钱来。</h3><h3>  “你休息一两天,去拜望亲戚本家一回,我们便可以走了。”母亲说。</h3><h3>  “是的。”</h3><h3>  “还有闰土,他每到我家来时,总问起你,很想见你一回面。我已经将你到家的大约日期通知他,他也许就要来了。”</h3><h3>  这时候,我的脑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⑵尽力的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h3><h3>  这少年便是闰土。我认识他时,也不过十多岁,离现在将有三十年了;那时我的父亲还在世,家景也好,我正是一个少爷。那一年,我家是一件大祭祀的值年 ⑶。这祭祀,说是三十多年才能轮到一回,所以很郑重;正月里供祖像,供品很多,祭器很讲究,拜的人也很多,祭器也很要防偷去。我家只有一个忙月(我们这里 给人做工的分三种:整年给一定人家做工的叫长工;按日给人做工的叫短工;自己也种地,只在过年过节以及收租时候来给一定人家做工的称忙月),忙不过来,他 便对父亲说,可以叫他的儿子闰土来管祭器的。</h3><h3>  我的父亲允许了;我也很高兴,因为我早听到闰土这名字,而且知道他和我仿佛年纪,闰月生的,五行缺土⑷,所以他的父亲叫他闰土。他是能装〔弓京〕捉小鸟雀的。</h3><h3>  我于是日日盼望新年,新年到,闰土也就到了。好容易到了年末,有一日,母亲告诉我,闰土来了,我便飞跑的去看。他正在厨房里,紫色*的圆脸,头戴一顶小 毡帽,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这可见他的父亲十分爱他,怕他死去,所以在神佛面前许下愿心,用圈子将他套住了。他见人很怕羞,只是不怕我,没有旁人的 时候,便和我说话,于是不到半日,我们便熟识了。</h3><h3>  我们那时候不知道谈些什么,只记得闰土很高兴,说是上城之后,见了许多没有见过的东西。</h3><h3>  第二日,我便要他捕鸟。他说:</h3><h3>  “这不能。须大雪下了才好。我们沙地上,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h3><h3>  我于是又很盼望下雪。</h3><h3>  闰土又对我说:</h3><h3>  “现在太冷,你夏天到我们这里来。我们日里到海边捡贝壳去,红的绿的都有,鬼见怕也有,观音手⑸也有。晚上我和爹管西瓜去,你也去。”</h3><h3>  “管贼么?”</h3><h3>  “不是。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我们这里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猪,刺猬,猹。月亮底下,你听,啦啦的响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去……”</h3><h3>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猹的是怎么一件东西——便是现在也没有知道——只是无端的觉得状如小狗而很凶猛。</h3><h3>  “他不咬人么?”</h3><h3>  “有胡叉呢。走到了,看见猹了,你便刺。这畜生很伶俐,倒向你奔来,反从胯下窜了。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h3><h3>  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海边有如许五色*的贝壳;西瓜有这样危险的经历,我先前单知道他在水果电里出卖罢了。</h3><h3>  “我们沙地里,潮汛要来的时候,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跳,都有青蛙似的两个脚……”</h3><h3>  阿!闰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希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他们不知道一些事,闰土在海边时,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h3><h3>  可惜正月过去了,闰土须回家里去,我急得大哭,他也躲到厨房里,哭着不肯出门,但终于被他父亲带走了。他后来还托他的父亲带给我一包贝壳和几支很好看的鸟毛,我也曾送他一两次东西,但从此没有再见面。</h3><h3>  现在我的母亲提起了他,我这儿时的记忆,忽而全都闪电似的苏生过来,似乎看到了我的美丽的故乡了。我应声说:</h3><h3>  “这好极!他,——怎样?……”</h3><h3>  “他?……他景况也很不如意……”母亲说着,便向房外看,“这些人又来了。说是买木器,顺手也就随便拿走的,我得去看看。”</h3><h3>  母亲站起身,出去了。门外有几个女人的声音。我便招宏儿走近面前,和他闲话:问他可会写字,可愿意出门。</h3><h3>  “我们坐火车去么?”</h3><h3>  “我们坐火车去。”</h3><h3>  “船呢?”</h3><h3>  “先坐船,……”</h3><h3>  “哈!这模样了!胡子这么长了!”一种尖利的怪声突然大叫起来。</h3><h3>  我吃了一吓,赶忙抬起头,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h3><h3>  我愕然了。</h3><h3>  “不认识了么?我还抱过你咧!”</h3><h3>  我愈加愕然了。幸而我的母亲也就进来,从旁说:</h3><h3>  “他多年出门,统忘却了。你该记得罢,”便向着我说,“这是斜对门的杨二嫂,……开豆腐店的。”</h3><h3>  哦,我记得了。我孩子时候,在斜对门的豆腐店里确乎终日坐着一个杨二嫂,人都叫伊“豆腐西施”⑹。但是擦着白粉,颧骨没有这么高,嘴唇也没有这么薄, 而且终日坐着,我也从没有见过这圆规式的姿势。那时人说:因为伊,这豆腐店的买卖非常好。但这大约因为年龄的关系,我却并未蒙着一毫感化,所以竟完全忘却 了。然而圆规很不平,显出鄙夷的神色*,仿佛嗤笑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⑺,美国人不知道华盛顿⑻似的,冷笑说:</h3><h3>  “忘了?这真是贵人眼高……”</h3><h3>  “那有这事……我……”我惶恐着,站起来说。</h3><h3>  “那么,我对你说。迅哥儿,你阔了,搬动又笨重,你还要什么这些破烂木器,让我拿去罢。我们小户人家,用得着。”</h3><h3>  “我并没有阔哩。我须卖了这些,再去……”</h3><h3>  “阿呀呀,你放了道台⑼了,还说不阔?你现在有三房姨太太;出门便是八抬的大轿,还说不阔?吓,什么都瞒不过我。”</h3><h3>  我知道无话可说了,便闭了口,默默的站着。</h3><h3>  “阿呀阿呀,真是愈有钱,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愈是一毫不肯放松,便愈有钱……”圆规一面愤愤的回转身,一面絮絮的说,慢慢向外走,顺便将我母亲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里,出去了。</h3><h3>  此后又有近处的本家和亲戚来访问我。我一面应酬,偷空便收拾些行李,这样的过了三四天。</h3><h3>  一日是天气很冷的午后,我吃过午饭,坐着喝茶,觉得外面有人进来了,便回头去看。我看时,不由的非常出惊,慌忙站起身,迎着走去。</h3><h3>鲁迅的作品《故乡</h3> <h3>  夜间,我们又谈些闲天,都是无关紧要的话;第二天早晨,他就领了水生回去了。</h3><h3>  又过了九日,是我们启程的日期。闰土早晨便到了,水生没有同来,却只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管船只。我们终日很忙碌,再没有谈天的工夫。来客也不少,有送行的,有拿东西的,有送行兼拿东西的。待到傍晚我们上船的时候,这老屋里的所有破旧大小粗细东西,已经一扫而空了。</h3><h3>  我们的船向前走,两岸的青山在黄昏中,都装成了深黛颜色*,连着退向船后梢去。</h3><h3>  宏儿和我靠着船窗,同看外面模糊的风景,他忽然问道:</h3><h3>  “大伯!我们什么时候回来?”</h3><h3>  “回来?你怎么还没有走就想回来了。”</h3><h3>  “可是,水生约我到他家玩去咧……”他睁着大的黑眼睛,痴痴的想。</h3><h3>  我和母亲也都有些惘然,于是又提起闰土来。母亲说,那豆腐西施的杨二嫂,自从我家收拾行李以来,本是每日必到的,前天伊在灰堆里,掏出十多个碗碟来, 议论之后,便定说是闰土埋着的,他可以在运灰的时候,一齐搬回家里去;杨二嫂发见了这件事,自己很以为功,便拿了那狗气杀(这是我们这里养鸡的器具,木盘 上面有着栅栏,内盛食料,鸡可以伸进颈子去啄,狗却不能,只能看着气死),飞也似的跑了,亏伊装着这么高低的小脚,竟跑得这样快。</h3><h3>  老屋离我愈远了;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将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气闷;那西瓜地上的银项圈的小英雄的影像,我本来十分清楚,现在却忽地模糊了,又使我非常的悲哀。</h3><h3>  母亲和宏儿都睡着了。</h3><h3>  我躺着,听船底潺潺的水声,知道我在走我的路。我想:我竟与闰土隔绝到这地步了,但我们的后辈还是一气,宏儿不是正在想念水生么。我希望他们不再像 我,又大家隔膜起来……然而我又不愿意他们因为要一气,都如我的辛苦展转而生活,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 活。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h3><h3>  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来了。闰土要香炉和烛台的时候,我还暗地里笑他,以为他总是崇拜偶像,什么时候都不忘却。现在我所谓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h3><h3>  我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我想:希望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h3><h3>  一九二一年一月。</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