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豆油的故事 （记一次野营拉练）

陈兆玉

文/陈兆玉

一瓶豆油的故事

【原标题：一次难忘的野营拉练】

一九七0年，根据军委对部队冬训的要求，驻辽宁省凤凰城64军的192师，进行了两个月的冬季野营拉练。我们师后汽车连，也要将汽车入库，练就铁脚板。

队伍从营房出发，经通远堡、草河口草河掌，绕本溪、法库、章武、新民、辽阳一周，又回到通远堡小镇。一路摸爬滚打，练吃、练走，练跪立卧各姿势投弹，静动态射击打靶；练急行军、强行军、夜行军；练军爱民，民拥军光荣传统；练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革命精神。脚下摩出来的水泡变成厚厚的老茧，虱子也趁机滋生繁衍，找到潜伏的领地，也须打个小小歼灭战。按上级佈置，返回营房之前，在通远堡休整一个星期。

这天清晨，嘹亮的军号划破小镇的寂静，队伍集合，迎着熹微的晨光，踏上回凤城营房的归程。

艳阳高照，淡淡的几抹白云镶挂在天边山林上空。军号响过，队伍在刘家河与鸡冠山一带午间休息，炊事班忙着埋灶做午饭。战友们整理着挂满冰霜的栽绒帽，被汗水浸透的棉袄，冷却后又冻结厚厚的硬壳，战友们相互嬉闹拍打着。回顾一路所见风土人情，本溪溶洞；议论着林彪、李作鹏、邱会作指挥的秀水河子战役，和战场遗留物等见闻……。

忽然，我想起了一件事，立马坐立不安，急忙找到带队的郭耀福连长。原来，在通远堡休整其间，一次接到司令部命令，通知所有驻训部队，上山观摩五七五、五七六炮团实弹打靶演习。汽车连全体官兵上了山，行前，炊事班给我们留守的几名同志，备好午餐用的食材、蔬菜，唯独忘了留豆油。中午只有跟房东大娘借用，本想部队回来立马归还，没成想，战友们归来，对炮团实弹演习讲的津津有味，听着听着，归还豆油的事竟忘的无影无踪了。早晨集合号一响，归心似箭，跟着队伍就出发了。

听完了汇报，郭连长略有沉思，边估算道:“ 现已离开通远堡三十多里了 ”……，反问道，“你怎么打算”？想到人民军队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鼓足勇气说:“返回去，把豆油还了”。郭连长满意的露出笑了容:“好吧！把行李留下，轻装返回”！

从炊事班找来空瓶装满油，放进挎包，顺着战友们走过来的路，返回通远堡镇。

此时的群山，好像失去了来时夹道欢迎那种热情，树林也显得冷漠无语。下了山，到公路上我加快了脚步，只能听见解放鞋与地面的摩擦声，焦急、孤独、寂寞一齐袭来。

忽然，由远而近，背后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我心中暗喜，慢慢停下脚步，急忙向飞驰而来的汽车招手，示意停车。一辆深绿色地方单位的解放牌缓缓停靠路边，我刚欲陈述拦车理由，没等我说出口，师傅便催促道:“赶紧上车”！我兴奋地坐到副驾驶位置，摘下来冒着热汽的栽绒帽，轻轻舒了口气。车窗外，树木、电线杆疾速向车后移动，很快来到通远堡镇中心。

谢别了师傅，径直向房东大娘家走去。远远望去，一家人正忙碌着，好像往我们腾空的房间里搬弄家什被褥之类，见到我的突然出现，大家满脸诧异。大娘先看到我:“咋？拉下了啥东西？”我微笑道:“没有！我是来还豆油的”。对方仍一脸茫然，显然，她们也把借豆油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我急忙从挎包掏出来那瓶豆油，大娘才恍然大悟。“ 啊呀！看你这孩子，请都请不到你们呢，在大娘家吃一点豆油，大娘高兴都来不及！还啥呀？总说咱们军民一家人，怎么到这时候就外道了呢？”

大爷走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显然有些感动地说:“ 油，我们收下了，这里装的是情意呀！你从几十里地拐回来，特意给我送油，大爷不落忍啊 ” 。然后，转过身告诉孩子们：“ 这瓶油，我们不要吃了，先放到东屋堂櫃上，谁也不准动，明天上班我带到单位去，好好给我的工友们讲一讲，这不仅是一瓶油，这是军民鱼水情的见证啊！”……。

大爷一席话，倒使我腼腆起来。一家人亲亲热热送我出了大院，又缓缓跟随到公路旁，目送我渐渐消失在归途中。

军旅生活近半个世纪过去了，每当我回忆往事，好像仍然行进在拉练路上，动人的场景历历在目，久久萦绕在眼前，心中充满惬意，无限欣慰。

2018年3月22日完稿

2019年4月18日整理

2020年4月16日【军旅特刊】j1397期刊登 标题更改：2023年4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