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如花

子墨

　　这是个座落在公路旁的小村，仿如烛灯下的祖母，安详，宁静，恬淡。路过的人似乎都没感到村庄的变化，依然是红砖青瓦，绿树萦绕，槐树布满整个村间小路，白色的花朵迎风曼舞，馨香逶迤而来，盈满心中。

　　伸出手，立刻有晶莹剔透的花瓣落在掌心，再轻轻放手，便如雪花飘扬。村边的老屋低矮而略带陈旧，院子里依然是泥土筑就的院墙，草儿依然在墙头摇摆，也许是这院子里人少的原因，显得愈加的沉寂。

　　这个夏天，不知下了多少场雨，这个和小女儿一样年岁的院子里，长满了蔷薇花。白色的小花如雪，层层叠叠，清新，晶莹。小女儿走的第二天她种植的，二十多年了越长越多，差不多爬满了整个院墙。蔷薇花是小女儿最喜欢的，如她，幽幽的，淡淡的，也如一颗母亲思念的心。

　　黄昏下的院子里，母亲坐在一个小凳子上，一身的浅灰色的单衣，白白的皮肤，戴着宽边眼镜，透过镜片，眼睛里满是渴望，慈祥。橘黄色的光辉洒在她的脸上，身上，她的皱纹清晰可见，手里的拐杖斜着放在脚边。这样的光线下，总是让人想起流逝的旧情景，都是些再也回不来的好时光，想起她的小女儿，那个一年回不来几次在远方工作的小女儿。

就在这个院子里，小女儿正在洗菜，滑嫩的水珠在小女儿粉红的手背上滚动。她用手抹开挡在额头的头发，回头一笑，几滴水珠正挂在脸上，随着她绽开的笑容，滚落下来。小女儿出嫁那天，没什么特别的，一身的用50块钱买的蓝色西服，用手扶着衣襟，没有一个送亲的人，就这样从这个院子里走出去，一步一回头，然后消失在村口。母亲的心都碎了，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感到依依不舍，除了张望祈盼，她真的觉得为女儿做不了什么。

　　静，静极了。院子里蔷薇花的清香一阵阵弥漫过来，母亲眯起眼睛，用力地闻着。里面好象蓄含了许多胭脂的味道。黄昏下的花影淡淡投在窗上，屋子里光影交错。年轻时的母亲正坐在窗前，那个民国的才子穿过唐诗宋词，穿过院子缓缓走来，纷纷扬扬的爆竹碎片撒满一地，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一阵暖风吹过来，站在朱漆大门前的母亲娇羞的笑容更加的美丽。桃花随风飘舞，花开本无声，可母亲分明听到花开的声音。就是现在，她也如孩子一样真诚地相信，那天真的听到了花开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有鸟儿穿越桃林飞翔在蓝天。

　　其实许多年来，母亲都没有好好地看过这个挂在天边的黄昏，她总是感觉她的思念被黄昏稀释得遥遥无期，蓄满等待。哪怕是小女儿刚刚离开，她还会想念遍生。院子里刚下过雨，她的脚印一行行重叠，踩出一条凌乱的小路。

　　她突然觉得，这世间最美妙最好听的声音，不是邓丽君的歌声 ，而是小女儿踏进院子，高跟鞋哒哒落地的声音,撩人,动心，美妙。一声母亲我回来了，就如一道暖暖的阳光，突然投射在心里，美亦美焕，蓄含了所有世间的美好。只想在每个黄昏，这样的听下去，今生。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