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看电影忆趣

吴欣

<h3>  小时候,知识饥渴的时候,却赶上了“万花纷谢一时稀”的十年动乱,农村的孩子没有任何文化生活,小男孩只有打梭、滚小球、掼掼包、滚铁环、挤墙,小女孩只有踢毽子、跳格子、拾石子等,这些个玩法都不需要任何的经济做基础的。</h3> <h3>  好在七十年代初,文化禁锢松了些,几部老电影被解放出来。第一批被解放的就是“三战一上”,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上甘岭。当时农村的体制是公社、大队、生产队三级,这些影片在淮阴县各个公社的各个大队轮流放映,搁在现在,这样来回的看,不作呕才怪, 但在当时,还是看得津津有味。</h3> <h3>  放映前,老师傅照例是拿起话筒宣布: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淮阴县八队。照此推算,淮阴县至少有8组放映队活跃在淮阴县各个公社的乡间田头。印象中,放映机就固定在平板车上放映的。也许,他们就是拉着平板车走乡穿队的?了不起啊。当时农村还没有电力,放映得靠发动机提供动力。这样 ,在观影人群外不远的地方,总有一台柴油机轰鸣在侧。据说,这个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到哪个大队,他们的晚饭就由哪个大队负责。吃的当然比老百姓强,所以放映人也不是人人可以当的,总是某些领导的七大姑八大舅。</h3> <h3>  我们看到的电影,八一厂的居多,打仗片居多。八一厂的影片,是以闪闪发光的五角星伴随着熟悉的音乐《八一军歌》作为片头,我们也是“登登登”伴着哼到底的。放完片头曲,紧接着就是毛主席语录。</h3> <h3> 笔者发现,这个语录的选择是大有讲究的。如果是《董存瑞》等英雄片,就是“成千成万的先烈,为着人民的利益,在我们的前头英勇地牺牲了,让我们高举起他们的气旗帜,踏着他们的血迹前进吧。”;如果是《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这类战争片,毛主席就说,革命战争是群众的战争,只有动员群众,才能进行战争,只有依靠群众,才能进行战争。而像上图《大浪淘沙》之类的侧重清理阶级队伍的影片,语录就变成了:革命的、不革命的,或者是反革命的最后界限,看其是否愿意并实行与工农群众相结合。毛主席的语录真的是无所不包,“总有一款适合你”。</h3> <h3>  由于反复地看,不但知道下一桥段是什么内容,而且很多台词都记得滚瓜烂熟,不但当时能和电影演员搞“同期声”,平时还能在适合的场合运用这些台词,使得我们平时匮乏的语言一点儿也不觉得枯燥,甚至还会很搞笑、 很生动。上图是我看了十几遍的故事片《奇袭》开场部分,我恍惚都听见蛐蛐的叫声了。</h3> <h3>  这个是《铁道卫士》,讲的是抗美援朝时期的故事。记得里面经典的台词就是“海外来人啦?远东情报局姓马的?”每次看到那个马小飞,我的心就怕得跳到嗓子眼。尤其是把我公安科长高健掐昏死在火车上的时候,我们一起为我们的英雄助威:快醒过来!快醒过来!我们的爱国主义由此可见一斑。</h3> <h3> 插一句题外话。小时候,我对“特务”二字心有余悸,心目中的他们无恶不作,凶狠残暴,动不动就抽出手枪、匕首行凶,有的用绳索夺取人的生命,甚至有用钢笔尖、伞尖涂抹剧毒害人性命的。一个十足的贬义词。后来,学了英语,发现“特务”这个词,就是“特别任务”(special agent )的意思,没那么恐惧,我方也有“特务”,只不过“特务”二字名声太臭,我方打入敌人内部的人叫“地下党”或者叫“特工”。“特务”二字似乎成了反方的专利了。</h3> <h3>  南征北战。我记得的是,你们向我靠拢,你们向我靠拢。……看在党国的面上,拉兄弟一把!现在想起来,还百思不得其解,我们小时候为什么总喜欢模仿反派的台词呢?上图的张灵甫军长据说是著名演员项堃奉献的。他还演过《烈火中永生》的徐鹏飞。</h3> <h3>  地道战。我们记得的台词除了汤司令“高,实在是高!”这句经典台词,还有就是高传宝传达的命令:“各小组注意,你们各自为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要放空枪”。当时我模仿这句时,总是想,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很有道理,这称为“麻雀战”,但不许放空枪,我就始终不得要领,民兵本来枪就少,子弹更少,难道还有允许放空枪的时候吗?</h3> <h3> 这是抗美援朝经典影片《英雄儿女》。讲的是兄妹俩一起走上抗美战场的动人故事。每次看到王成一个人和遍地美国鬼子血拼时,我就仔细捕捉敌人钢盔下的脸型特征,看是不是蓝眼睛高鼻梁的美国人,但总是捕捉不到,直到后来在《大众电影》里看到,真的是标准的西方脸型。这部电影里的歌曲《英雄赞歌》长盛不衰,唱了几十年还是温度不减。</h3> <h3> 平原游击队。当然就是那句——平安无事咯!平安无事咯!晚上月光皎洁,渔沟大北门的孩子们都会不约而同地出来撒野 。有一次,大家排成队,从街道的北头一直喊到街道的南头——平安无事咯!平安无事咯!早已睡觉的家长们忍无可忍,开门大骂,死小鸠喊魂的啊!还有的骂,死小鸠喊怨的啊!“死小鸠”就是熊孩子的意思。不过当时也不知道他们骂的是什么,只知道他们真的愤怒了。</h3> <h3>  我们看电影,嘴上挂的、头脑里想的,就是简单地“坏人、好人” 组合。看《地道战》,每当看到日本鬼子在吆西吆西地熬鸡汤,高传宝从锅底下的地道里一下子把锅顶翻,一锅鸡汤扣在一个鬼子头上,然后双枪乓乓乓把鬼子全收拾时,人群中照例一阵欢呼。真的很解恨!有的甚至国骂就出来了:“艹尼玛的不多!”淮安话“不多”,是“活该”的意思。</h3> <h3>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渐渐也能接触到少量国外电影了。当然看不到美帝大片,我们看到的是世界社会主义阵营国家中的影片,如欧洲只能看到苏联老大哥的影片,以及被称之为社会主义明灯的阿尔巴尼亚影片,后来还看到过南斯拉夫影片,亚洲国家只能看到朝鲜、越南的影片。上图是《列宁在十月》里打入敌人内部的马特维耶夫。</h3> <h3> 看到的苏联电影除了上面的《列宁在十月》,还有《列宁在一九一八》;越南电影有《阿福》;朝鲜电影有《看不见的战线》、《卖花姑娘》等,阿尔巴尼亚电影就是《地下游击队》、《第八个是铜像》。后来还看过南斯拉夫电影《桥》等。上图是《列宁在十月》著名桥段“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场面截图。</h3> <h3>  正因为看到的国外电影很少,功勋演员扮演完这个角色,又要去别的影片里扮演那个角色,以至于我们误以为,外国人长得都是一个模样。现在学校里外国人多了,才发现老外也存在着高矮胖瘦的,差距也很大。这样看来,国家改革开放的程度,是决定老百姓的眼界广度的,禁锢封闭,总是叫人坐井观天的。</h3> <h3>  由于国产影片放映前,总要放映副片《新闻简报》,所以当时有人总结说:中国电影新闻简报,朝鲜电影哭哭闹闹,越南电影没头没脑,南斯拉夫电影飞机大炮。虽有偏颇之嫌,却也道出了部分事实。</h3> <h3> 记得我看到朝鲜影片《打击侵略者》的时候,我对打到敌人内部的那个穿着敌人“老虎皮”的美女很有好感,一举手一投足都让我如痴如醉,现在看,这演员长得也就 just so so,但那时候看到这样的美女,手心是要出汗的。上图右边那位就是我少年时期的偶像,甚至梦想以后娶个当兵的做老婆。哈哈。</h3> <h3>  记忆中,我在渔沟二队队场看过电影,在渔西的队场看过,在小北门新街路上看过,在汪庄社场看过。在渔沟二队队场看,队场的西南角有个无大不大的粪坑,上面覆盖着草木灰,我不小心一脚踏进去,一直陷到大腿,就这么一腿牛粪看完电影才回家。一次在汪庄看京剧《奇袭白虎团》,天上忽然就下起小雨,电影队决定继续放下去,谁知随后就是倾盆暴雨,一会儿地上就七流八淌了。站在社场屋檐下等了许多时,也不见有停止的迹象,反而更加地电闪雷鸣,我们就决定冒雨回家。当我们犹如落汤鸡似地跑到家时,东方已现出天亮前的“鱼肚白”。由此可见,有时候,人的精神追求是要高于肉体需求的。</h3> <h3> 时过境迁。一切都经历了,都成了过眼烟云,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没有了童年时期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没有了“跑几十里地看一场电影”的激情,不知道这是一种成熟,还是一种悲哀。也许一个人对一切都迟钝、看淡的时候,也就该被社会抛弃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