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元朝大德九年(公元1305年),元朝的第二位皇帝成宗铁穆耳在大都城(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城)的中心位置敕建了一座赫赫有名的寺庙——大天寿万宁寺。如今,它的残址坐落于东城区鼓楼东大街路北的草厂胡同12号(原草厂七十四号),距今已有700多年的历史了。</p>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元成宗铁穆耳</h5> <p class="ql-block"> 元代皇家崇佛,佛教被定为国教,尊藏传佛教萨迦派高僧为帝师,有元一代诸帝登基前,须由帝师灌顶授戒。践祚之后则在大都城内或郊区敕建自己的寺庙礼佛。如元世祖忽必烈修建大圣寿万安寺(即今日的白塔寺)。世祖之后,成宗铁穆耳建大天寿万宁寺;武宗建大崇恩福元寺;仁宗建大承华普庆寺;英宗建大永福寺、大昭孝寺(此寺在寿安山,是在唐兜率寺的基础上修建的,冶铜五十万斤铸卧佛,精美肃穆,至今仍存,被称为卧佛寺);文宗建大承天护圣寺;明宗建大天缘延圣寺等等。</p><p class="ql-block"> 在诸帝敕建的寺庙中,帝后御容与神祗佛像一并供奉,享受祭祀。据史书记载,忽必烈影像供奉于万安寺、成宗在万宁寺、武宗在福元寺。《新元史.第五十二. 礼五》记载称:神御殿,旧称影堂。所奉祖宗御容,皆纹绮局织锦为之。</p><p class="ql-block"> 大德十二年(至大元年),新皇帝命丞相脱脱、平章秃坚帖木儿:“成宗及贞慈静懿皇后御影,依大天寿万宁寺内御容织之。”这段文字说明,在成宗皇帝去世之前,万宁寺内就已经供奉了他和皇后的御容了。</p><p class="ql-block"> 敕建寺庙因皇室的关系,其建筑等级和规模都较一般寺庙为高,享有特殊待遇,经常受到元廷各种恩赐。</p><p class="ql-block"> 万宁寺在大都时代规模宏大,是大都城中轴线北端最大的建筑群落。据著名的历史地理学家侯仁之先生所绘元大都复原图,万宁寺占地甚广,大约占据了今天的草厂胡同和钟鼓楼一带的很大一部分。皇城北门厚载门外的天桥(今天的后门桥),那时也称之为万宁桥,可见万宁寺名气之大。万宁寺内的中心阁,大概位置在今天的鼓楼或钟楼一带,它是元大都城市的中心点,处于南北中轴线上的最北端,因而是元大都重要的城市标志,备受瞩目。</p>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上世纪初的鼓楼及其北部空地,万宁寺中心阁的位置或在此处</h5> <p> 据《元史》(卷一百一十四•列传第一)记,“京师创建万宁寺,中塑秘密佛像,其形丑怪,(卜鲁罕皇)后以手帕蒙覆其面,寻传旨毁之。”</p> 元代时称之为“秘密佛”者,大多为双身本尊造像或护法神造像。 因“秘密佛像”因其形象“丑怪”而致皇后用自己的手帕盖住塑像并最终下旨拆毁,这说明蒙古王室在接受藏传佛教时,经历了一个观念转变的过程,这也许是藏传佛教造像在内地传播时逐渐加上罩衣的开始。<br> 成宗皇帝原有一子,但早夭。故成宗死后由侄子海山(武宗)继位,相沿数代,支脉渐远,成宗影响式微。可以想象,万宁寺亦随之逐渐冷落,不复当初的气象。<p> 元朝自忽必烈登基,大力尊崇藏传佛教,但同时也不排斥汉传佛教。值得注意的一个现象是,元代皇家寺庙虽普遍供奉藏传密宗,但寺庙的住持却往往是汉传佛教的高僧。大圣寿万安寺、大天寿万宁寺、大崇恩福元寺、大天源延圣寺、大承华普庆寺等处的住持多是来自于南城宝集寺的高僧。</p><p> 清《顺天府志》卷七“宝集寺”记载:“至元二十二年,世祖皇帝建圣寿万安寺于新都,诏(<b>知</b>)<b>拣</b>公开山主之,仍命同门圆融清慧大师妙文主领祖刹,……吾寺自拣文二师分主大刹,若圣寿万安、天寿万宁、崇恩福元,天源延寿,泊覃怀之龙兴,以至海内十六名刹,何啻千百。虽支分派别滋多,实皆出于宝集,此其原之当堂。”可见,由汉地佛教僧人住持敕建的藏传佛教寺庙,其影响远播海内,万宁寺亦是其中之一。</p><p> 上面提到的知拣大师是万安寺的第一代住持。他有一个弟子名叫德谦,《佛祖历代通载》中有其传记。德谦俗姓杨,宁州(平凉)定平人。自幼出家,跟从僧人读佛书。长大后周游秦洛汴汝等地,遍访名师。后到京师,随知拣大师学习华严圆顿大教。知拣看他博学多能,对他格外器重,开始让他住持大天寿万宁寺,后又让他住持大崇恩福元寺。延(祐?)四年(1317)正月二十八日圆寂于隐所,世寿五十一,僧腊四十三。皇太后赐钱五千缗厚葬,并敕有司备仪卫,集京师诸寺幡盖鼓乐相送。火化后获舍利数十颗,塔葬于南城之南。 </p><p> 大天寿万宁寺和大崇恩福元寺分别建于元成宗大德九年(1305年)和元武宗至大元年(1308年),而派遣德谦出任万宁寺住持的知拣大师圆寂于皇庆元年(1312),故此可以推知德谦住持万宁寺大概是在1305年至1312年的某一段时间。德谦大师应该是万宁寺早期的住持僧人之一。 </p><p> 另据《元史》记载,元延祐三年(1316年)仁宗皇帝曾下诏,申饬万宁寺住持僧人米普云济(从名字来看,该住持可能是一位蒙藏人士)以所佩国公之印移文官府有司,干预地方行政。诏禁止之。此处米普云济住持可能是前面提到的德谦大师的继任。“国公”之称号一般由皇帝颁赐,万宁寺住持僧人能佩有国公之印,足见其地位之崇高。</p><p> 以上是史书记载的元代万宁寺早期的两位住持僧人。</p><p> 万宁寺建成后,元朝政府还专为其设置了管理衙门。据《元史•百官志(三)》记,“万宁营缮司,秩正四品。大德十年(1306年)始置万宁规运提点所。天历元年(1328年),改营缮司。定置达鲁花赤、司令、大使、副使、都目各一员。”正四品官员相当于今天的正厅级干部,以这样的官员管理万宁寺的土木工程及经费报销事务,可见该寺地位非同一般。</p><p> 史书虽记载大天寿万宁寺位于大都金台坊,但其寺庙建筑布局和规制规模没有明确记载。</p><p> 今天当我们谈起万宁寺时,“中心阁”被认为是万宁寺里的重要建筑,是供奉元成宗“御容”的地方。考究起来,中心阁建筑年代要早于万宁寺。</p><p> 据有关文献记载,世祖忽必烈于至元四年(1267)委派太保刘秉忠营造大都城。刘秉忠依建造上都城的模式,先在规划中大都城里,确立一个中心点,建造一座巨型阁楼,取名中心阁。然后以此阁为基准点向四面拓勘城址,遂成大都。中心阁的位置约在今天钟鼓楼一带。所以中心阁建于元大都建城之初,实际上它是整个大都城的中心阁。后来在大德元年(1297年),成宗以中心阁为主体建造了大天寿万宁寺(1305年建成),把中心阁括入了万宁寺中。所以中心阁较万宁寺早建约30年。</p><p> 但是,中心阁作为成宗神御殿,其年代又较万宁寺本身晚了22年。据《元史》“祭祀志”与“泰定帝本纪”记载,泰定四年(1327年)五月,泰定帝于万宁寺内建造神御殿,奉安成宗御像,称为广寿殿。</p><p> 那么,广寿殿位于万宁寺内何处呢?据《析津志辑佚》载:“原庙 行香 完者笃皇帝中心阁。正官正月初八日。”意思是,每年的正月初八日皇帝遣官员到原庙(万宁寺)中心阁行香,祭祀完者笃皇帝。完者笃皇帝即元成宗蒙古可汗的称号。</p><p> 综上述两条记载,可以理解为,中心阁于泰定四年(1327年)被改成了祭祀成宗的神御殿(广寿殿)了。</p><p> 万宁寺寺院的其它建筑布局,元史无记载。</p><p> </p><p> 元朝末年,顺帝北奔,明军入城,敕建寺庙多在动乱之中被毁坏,许多寺庙规模只能通过文献材料或碑铭石刻等推知其格局,略见些许端倪。 </p><p> 清朝的《日下旧闻考》引述明末清初的《析津日记》说:“天寿万宁寺在鼓楼东偏,元以奉安成宗御像者,今寺之前后皆兵民居之。从湢室而入,有穹碑二,尚存,长各二丈余。西一碑国书,不可读,东一碑,欧阳原功文,张起岩书,姚庆撰额,题曰:成宗钦明广孝皇帝作天寿万宁寺神御殿碑。其北列明碑四,一为冯祭酒梦祯文,一为焦太史文。”这段文字给出了有关万宁寺的丰富信息。</p><p> “从湢室而入”为我们了解大天宁万寿寺建筑规制提供了线索。古语所谓“湢室”即是浴室之意。而在寺庙中建有湢室之制仅见于汉传佛教的禅宗丛林。由此可以推测万宁寺的寺院是汉传佛教的建筑风格。在后来的清乾隆《京师全图》中,依稀可以看到万宁寺的这种布局。</p><p> 汉地禅林也称湢室为宣明,沐浴在洗尘除垢之外,于佛教上还有修行、供养与除病三方面的意义。禅寺视沐浴法为禅修实践,丛林清规中多有关于入浴法的规定,如宋代的《禅院清规》卷四“浴主”章有入浴之法,元顺帝后至元间颁行的《敕修百丈清规》规定“寒月五日一浴,暑天每日淋汗”,可见元代禅林中设宣明已成定制。万宁寺中的湢室,显然受宋元禅宗的影响。历史文献中对万宁寺的湢室未做特别记载,可以推想,湢室之设在元代寺庙中比较普遍,或者至少并非孤例。</p><p> 至于明末清初之时,人们为什么要经浴室进入万宁寺,其中缘由,不得而知。不过,结合“今寺之前后皆兵民居之”一语,当时的万宁寺已湮没于民宅兵营之中,其落魄困顿之状可以想象。</p> <h3> 明朝永乐年间,朱棣皇帝迁都北京,为建钟楼鼓楼,拆除占用了万宁寺的中心阁。这样一来,万宁寺的规模大大缩小,偏居鼓楼东北一隅,地位尴尬。</h3><h3> 《析津日记》记载:“……有穹碑二,尚存,长各二丈余。西一碑国书,不可读,东一碑,欧阳原功文,张起岩书,姚庆撰额,题曰:成宗钦明广孝皇帝作天寿万宁寺神御殿碑。”</h3><h3> 文中提到万宁寺内有元代石碑两通,西边一碑镌刻的是“国书”即蒙古文字,《析津日记》的作者(周筼1623-1687)看不懂。东边一通石碑为《成宗钦明广孝皇帝作天寿万宁寺神御殿碑》,由欧阳原功撰文,张起岩书写,姚庆题额。</h3><h3> 欧阳原功(1283~1358),名玄,字原功,号圭斋,湖南浏阳人,元代文学家。公元1315年(延祐二年),欧阳原功取中进士第三名。原功为官40余年,先后六入翰林,两为祭酒。以史学和诗文而闻名天下,有“一代宗师”之称。</h3><h3> 张起岩(1285年—1354年),字梦臣,祖籍章丘,移家禹城,元代著名政治家、史学家、文学家。仁宗延祐二年(1314年),元朝首开科举,张起岩获左榜状元及第,历任集贤院修撰、国子监丞、国史院编修、监察御史,礼部尚书、中书省参议、翰林院侍讲、陕西行台御史、中书侍御史、燕南廉访使、御史中丞,入翰林为承旨,辽、金、宋三史总裁等职务,对元朝中期政治贡献很大。</h3><h3> 姚庆史书无记。</h3><h3> 以上三人为万宁寺题写《成宗钦明广孝皇帝作天寿万宁寺神御殿碑》,虽然碑文不得而知,但内容应该是为泰定四年(1327)落成的神御殿题记。估计当时这三人可能同时在国子监或翰林院任职。</h3><h3> 文中还提到“……其北列明碑四,一为冯祭酒梦祯文,一为焦太史文。”</h3><h3> 一般寺庙是在建庙之初或修缮之后立碑以记其事。由此可以推测在明代万宁寺曾有过缮修,并且立碑记事。可惜这些石碑都已遗失,甚至连碑文拓片也没留下来。找不到明确的文字记载,便无法了解万宁寺的建立与修缮过程。也不知道万宁寺是在何时变成汉传佛教的大僧庙了。</h3><h3> 冯梦祯(1548-1605),浙江秀水(今嘉兴)人。 万历五年会试第一,官至南京国子监祭酒。冯氏为晚明时期重要的文学家、著名的佛教居士。</h3><h3> 焦竑(1540—1620年),字弱侯,号漪园,又号澹园。生于江宁(今南京),万历17年(1589年)会试北京,得中状元,授翰林院修撰,皇长子侍读等职。他博览群书、严谨治学,尤精于文史、哲学,为晚明杰出的思想家、藏书家、古音学家、文献考据学家。有“焦太史”之称。</h3><h3> 冯、焦二人同是万历朝的文豪学者,冯梦祯于1593-1597任南京国子监祭酒,而焦竑于1589-1599为北京翰林院编修、皇长子侍读。虽二人官场不在一地,或少有交集,但从时间上可以看出他们为万宁寺撰碑可能是因同一事件。笔者推测明朝万历22年至25年(1593-1597年)之间,万宁寺可能曾有过一次较大规模的重修。冯、焦二人分别为重修万宁寺题写了碑文。</h3><h3> 至于另外两通明碑,《析津日记》没有说明。可能是题写碑文的人在名头上没有冯、焦二人响亮,也可能仅仅是功德题名碑,不值一书。</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乾隆年间《京师全图》中的万宁寺</h5> <h3> 到了清代,万宁寺有了较清楚的记录。</h3><h3> 据清《雍正庙册》登记,万宁寺时为大僧庙,有殿宇十三间、禅房九间。住持僧人法号照辉。</h3><h3> 乾隆年间的住持法号叫通福。</h3><h3> 万宁寺在乾隆时期的《京城全图》上被写为“万福寺”。从图上看,此寺坐北朝南,无山门,但似有东西两处院门可供出入。西门开于鼓楼东北的小胡同最北端,先经两处小跨院,院内各有北房四间,方能进入正院。东门开于草厂胡同,虽非山门式建筑,却也非随墙门之简陋。进门后可直达正院。正院有大殿三间带东耳房三间,前有东配殿三间,西配殿四间,西配殿之后似乎还有西房若干。《京师全图》在这里为两排之间的接缝处兼有破损,图像漫漶不清,很难看清万宁寺的全貌。</h3><h3> 乾隆三十九年(1774)的《日下旧闻考》对万宁寺有记载:“万宁寺今存。……析津日记所纪四碑,撰文姓名只标其二,此外二碑想无足传,故原书略之。今寺中止存焦竑一碑,余俱无考。”</h3><h3> 从《析津日记》成书至乾隆三十九年,其间约130年的时间里,万宁寺中的元碑和明碑大部分已经轶失。</h3><h3> 清代道光朝为避宣宗(旻宁)讳,此寺一度改称“万灵寺”。</h3><h3> 道光以降,官家庙册记载了万宁寺庙产的频繁转手。同治八年(1869年),住持和尚洪宽将寺庙转给顺宁,次年顺宁又再转出,至光绪十二年(1886年),寿宽将寺庙交给法徒全祥,然而宣统二年(1910),在僧录司中更名登记并立手本的住持却是续旺。究竟续旺是全祥的另一法号,抑或其中更有波折,如今已不可得知。但民国时期的寺庙登记中住持仍是全祥和尚。</h3><h3> 光绪十一年(1885年)的《光绪顺天府志》记述万宁寺时说:“今存焦竑一碑。”如此看来,焦竑碑到1885年时仍还在庙中。</h3><h3> 民国初年,万宁寺已经委顿破败。1915年5月北洋政府京师警察总监(后来的古物陈列所长)周肇祥曾造访万宁寺,亲见寺内佛殿残破,当时已被用作煤铺,“佛坐破室中,四面瓦砾。业煤者垒煤作堵,黑暗如地狱,如修罗场。佛无凄容,额间嵌琉璃,依然明澈”。不过,庙虽破败,但住持和尚全祥却是富翁,他于1922年花钱买下了德胜门内果子市之广仁寺,从此成为两寺的住持。实在是庙穷僧富的一个奇怪现象。</h3><h3> 1928年北平特别市政府对全市的寺庙进行了登记。当时万宁寺的记录为:“本庙面积南面十二丈,北面九丈五尺,南北长十九丈五尺,房屋三十二间。管理及使用状况为自用三间,出租与商人十八间,余房空闲。庙内法物有大铜像三尊,木像一尊,泥像十二尊,香炉三个,蜡扦两支,小铁钟、铁磬各一口,金刚经一部,另庙外有井一眼。”</h3><div> 1930-31年北平研究院为编纂《北平志》而开展了全市的庙宇调查,由此留下了相当珍贵的调查记录和照片,其中对万宁寺的调查使我们能够一瞻万宁寺昔日的容颜。</div><div> 下图是北平研究院当年实测的万宁寺平面图。与乾隆《京师全图》中的万宁寺对比,可以看出寺庙的占地规模明显变小。</div>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上世纪30年代万宁寺布局图</h5> <div> 北平研究院的调查记录相当详细,值得全文抄录:</div> “万宁寺,鼓楼东大街草厂门牌七十四号。<br> 山门东向,石额‘敕赐万宁寺'。内设'义源祥染纸局'。前槐树二株,井一眼。南大门一,东向为旁门。大门内壁,琉璃绿边三黑字'万灵寺',系因避清宣宗名讳,'宁'字改称'灵'。<br> 山门三间,空闲。门内南房四间,又二间。西房四间。北房四间。<br> 前殿三间,南向。内供关帝一尊,坐高五尺。木五供一分。二郎一尊,坐高五尺。铁五供二分,'乾隆庚子年'。韦陀一,坐高五尺。周仓、关平等配像六分立,高五尺。马童各一,高四尺余。土地夫妇像各一,坐高三尺,系由他处移来。上像均泥塑。大铁磬一,'隆庆四年三月吉日造'。木鱼一。后面韦陀一尊,木像,立高二尺。<br> 中殿五间,南向。内仅剩释迦佛一尊,泥塑金身,连座高五尺。童像一,已残。西有北房三间。东配房二间,北耳房一间,南耳房二间。西配房三间,南北耳房各一间。殿东有东房二间。大楸树一株。棚铺存杉木竿多根。<br> 第三北殿五间,南向。内供千手佛一尊,木像,立高三尺余,连光座高六尺余。前面铜三世佛三尊,坐高二尺一寸。铜磬一。东西配房各三间,染纸局租用。前井一眼,系元时穿,庙亦建自元朝。<br> 住持僧泉祥,即全祥,传临济正宗。"<br> 下面的几张照片也是北平研究院在1930年代初寺庙调查时所拍摄的,再现了上世纪30年代万宁寺的原貌。如今万宁寺原有建筑均已拆毁,所以这些照片显得十分珍贵。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万宁寺关帝殿(前殿),后面的高大建筑是钟楼</h5> 从前殿的外貌(尤其是屋顶)看,具有明显的明清时期的建筑特点,但是前面的抱厦还多少保留了一些元代建筑的元素。鉴于万宁寺在清代没有留下大规模修缮的记录,可以推断这样的建筑应是明朝万历年间那次大规模修缮遗留下来的。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万宁寺大雄殿(中殿)</h5>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万宁寺菩萨殿(后殿)</h5>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菩萨殿中供奉的千手佛和三世佛</h5> <div> 1936年北平市政府再次进行了寺庙登记,当时的记录是:“寺庙坐落内五区鼓楼东大街草厂七十四号(即今草厂胡同12号)……不动产土地约三亩,房屋四十间。管理及使用状况为自行管理,所有殿房除供佛僧人住外,余房外租。庙内法物有佛偶像三尊,神偶像九尊,礼器六件,法器两件,另有水井一眼。”时有两名僧人,住持叫全祥。<br></div><h3><span style="color: inherit;"> 民国二十六年(1937)住持全祥和尚圆寂,由其徒弟步云接任住持。1946年,步云将庙传给了徒弟玉峰。老住户们说玉峰是好人,庙内住满外地来京求生的小贩,他每月只收一块钱房租。但规定只能住男人,不许带家眷。</span><br></h3><h3> 到了上世纪50年代,万宁寺已无僧人,原庙基仍在,仅余山门与一座大殿。山门坐西向东,大殿坐北朝南。山门与大殿均为三间,硬山筒瓦箍头脊。此时的万宁寺已成为大杂院,当地人俗称为“大庙”。</h3><h3> 笔者的同学康先生少年时期曾在大庙居住。他根据自己的回忆,绘制了一幅上世纪50-60年代万宁寺的布局图。从图中可以看到,大庙前部基本上沿袭了30年代的布局,只是原来的三进院落变成了二进。不过仍可依稀看到乾隆时期的影子。</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康先生所绘上世纪50年代的万宁寺</h5> <h3> 据老住户讲,50年代后,万宁寺山门封闭,改成民居,山门南侧原来的车门保留下来供居民出入。院内仅余的殿宇亦被拆除,只有大门外还残存几个石座,院内全部是民居。他们说,万宁寺的毁坏是由于解放后院内居民人数暴增,人们无序搭建临时住房所致。60年多前,万宁寺的殿房基本没有改变,大殿佛像都在,门口的水井还在使用。据说,还有一座石碑被砌在居民房屋的墙壁里。如果此说属实,极有可能是明代焦竑太史撰文的石碑,这无疑是研究万宁寺的弥足珍贵的文物。 </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如今草厂胡同12号(万宁寺残址)的大门</h5> <h3> 2018年初,笔者再次造访万宁寺旧址。如今的万宁寺已经在历史的变迁中淹没于杂乱无章的民居之中,再无700年前的丰采。院内挤满了后来搭建的临建房屋,原来的寺庙格局已经无法辨识。不过知名学者王彬先生曾对万宁寺进行过实地调查。他认为,万宁寺虽然殿宇已经拆毁,但原建筑的基础仍然还在,寺庙格局仍然可以清晰辨认。山门的位置也很清楚。这对今后在遗址的基础上适当修复万宁寺,无疑是个好消息。 </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阿礼先生家地面上的石碑</h5> <p class="ql-block"> 2021年的夏天,笔者有幸到草厂胡同12号(万宁寺残址)拜访一位名叫阿礼的先生。在布满了大大小小临建房屋的院子里,穿过迷宫一样的小路,我来到位于大庙最北边阿礼先生的家。阿礼从小住在这里,他家的房子按万宁寺平面图上看,正好是在大雄殿(或菩萨殿)的位置上。房屋举架高大,室内进深6.1米。净空目测高约4.5-5米。应是以前寺庙的主要殿宇。</p><p class="ql-block"> 在他家的屋内,地面上镶嵌着一块汉白玉石碑,规格为205*78*12cm,长宽为现场测量,厚度为阿礼口述。石碑表面平滑无文字,据阿礼先生介绍,从他记事起此碑就一直卧在这里,听老人们讲此碑放在这里已有上百年了,没有人知道这块碑的另一面是否镌刻有文字。前几年大庙房屋大修时,更换地砖,他趁机用手探摸过石碑的另一面,有凹凸感,像是雕刻的文字或花纹。 阿礼先生介绍说,当年人们管这块石碑叫做“磕头石”。不过从石碑的形状大小看,笔者认为纪事碑的可能更大些。结合上文所说的“焦太史碑”,笔者对此碑充满了期待。</p><p class="ql-block"> 据阿礼介绍,整个大院在2017年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房屋整修,房子落架按原来的结构体量重建。但是原来居民私搭的临时房屋也在那时一并重建,由此得到了房管部门的承认。</p><p class="ql-block"> 阿礼先生说,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个大院充满感情,希望能够恢复万宁寺的原貌。在大院重修时,他将拆下来的旧砖旧瓦以及基址中出土的破碎瓷片都仔细集拾起来,心中期待着将来可能会派上用场。</p><p class="ql-block"> 攀谈中我才得知,我与阿礼原来竟是发小,因为年龄相差四五岁,所以儿时交流不多,如今大家都已是花甲老叟,说起往事不禁百感交集。我们在他的那间古屋里,谈论着万宁寺的前世今生,一种古往今来的穿越感油然而生。</p><p class="ql-block"> 近年来,为配合北京中轴线申遗,钟鼓楼周围一些片区正在腾退居民住房,重新进行规划建设。草厂胡同12号正好也在腾退范围。笔者近日再次造访了大庙残址。现在的大庙里大部分居民住户已经搬离,院内许多居民的自建房已经拆除,大庙原先的规模布局已初步展现出来,原基址上的房屋也正在修葺装饰。不过这些保留下来(或重建)的房屋仍然是普通民居的风格样式。笔者担心,尽管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大庙仍然有再次成为一个大杂院的可能。</p>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如今的万宁寺残址</h5> <h3> 元代大都城是一座历史名城,也奠基了后世的明清北京城,直至今天。历经七百多年的历史沉淀,如今元大都时代的建筑或遗迹,保存下来的已不多见。从这个意义上讲,元代皇家寺庙万宁寺残址需要而且值得我们后人予以善待。诚如上面所述,我们甚至可以期待在这个破旧的大院之中,还隐藏着某些久已失闻的历史遗迹。</h3><h3> 真心盼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北京城市的规划建设者们能对万宁寺的残址加以适当修葺整理,以此向逝去的700年历史致敬,将体面和尊重还给老北京。</h3><h3></h3><h3><br></h3><div>(明)宋濂等:《元史》</div><div>(明)张爵:《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div><div>(清)英廉等:《日下旧闻考》</div><div>(清)周家楣等:《顺天府志》</div><div>吕敏:《北京内城寺庙碑刻志》</div><div>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北京庙宇调查资料汇编》</div><div>陈宗藩:《燕都丛考》</div><div>北京市档案馆:《北京寺庙历史资料》</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