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已然消失的事-砍地岸

别山举水

<h3><br></h3><h3>时代在进步,无论城市还是农村,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的东西来了,旧的东西去了。仿佛一眨眼间,有的再也记不起来了,有的却怎么也忘不掉。</h3><h3><br></h3><h3>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很多伴我成长的事,在农村已然绝迹。虽然说现在一直在外面打工,一年难得回几次,但每次回去,在山前屋后转转,自然而然的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让人心生温暖。</h3><h3><br></h3><h3>我们那儿属于丘陵地带,有水田有旱地,有在大山里,也有在平畈里。承包责任制后,每家的田地都是优劣搭配,有山地有畈地。畈地平平坦坦,方方正正,很好打理。山地随坡就弯,大小不一,各种形状都有。</h3><h3><br></h3><h3>山地都是沿着山坡向下,上一块与下一块之间形成一个坎子隔开,我们称之为地岸。每一块地,靠山沿都有一条地岸。耕地与地岸之间是一条窄沟,便于排水。</h3><h3><br></h3><h3>地岸一般有一米多高,上面自然会长很多杂草,荆棘。有的农户会利用,在水沟边种上地豇豆,让它沿着地岸攀援。有的就空着,让杂草生长。其实这些杂草都不杂,都是一些长茅草,做柴禾很好烧。</h3><h3><br></h3><h3>那个年代,没有电饭煲,没有煤气灶,农村全都是柴火灶。那个时候经济拮据,没有人会跑到街上的餐馆去吃现成的,那是太奢侈的事。我们那边早晨也是烧热饭,午饭晚饭就更不必说了。一天三顿,顿顿大碗大钵,虽然油水少,还是可以攥起很多力量。如此一来,一年365天,烧饭炒菜需要大量的柴禾。</h3><h3><br></h3><h3>山是国家的,都封禁了,还有人照看。平时烧饭的柴禾主要是麦秸棉花杆芝麻杆,有时还会烧花生禾稻草,有时不得已还跑到河沟里去扯那些稿草,烧得浓烟滚滚。</h3><h3><br></h3><h3>那个时候柴很稀缺,因此地岸上长的杂草就格外金贵。谁家的地岸多,谁家的柴禾就多。</h3><h3><br></h3><h3>每到九十月份,人们都会去砍地岸。砍地岸不光是为了柴禾,也是为了整理水沟。长了一年的柴禾,扯了地里的肥气,格外茂盛。有的闭塞了水沟,有的长到地中间去了,也影响了庄稼。砍地岸也成了庄稼人秋天一个必须的环节。</h3><h3><br></h3><h3>趁一个好天气,庄稼人皮带里撬上一把明晃晃的镰刀,提上一个水瓶,就来到了自家的山地。都是种庄稼的老手,只需到地岸看草倒伏的方向,就知道该从哪一头下手。</h3><h3><br></h3><h3>砍地岸不像在山上砍柴,挑挑拣拣,也没有机会挑挑拣拣。从上到下一把,从下到上一把,深深浅浅,全部砍倒。砍到一手抓不了时,就将它们扎成把子,摆在地岸上,等着晒干。</h3><h3><br></h3><h3>地岸上不光长草,也会长荆棘。但农人不怕,农人的手像铁,像耙,不管是刺还是棍子,全都一把抓,在锋利的镰刀下,乖乖地躺倒。</h3><h3><br></h3><h3>有时候,地岸上也会有马蜂窝,砍着砍着,突然就轰的一声炸开了。农人也不怕,脱下面上的褂子罩住头,找了一根棍子,胡乱地抽打。直到将马蜂窝抽得稀巴烂,马蜂四散逃走。</h3><h3><br></h3><h3>碰上草长得密,十几米的地岸就会砍一担柴,主人会在村庄里四处吹嘘,庄稼丰收了,柴禾也丰收了,会让人羡慕的不得了。</h3><h3><br></h3><h3>砍过后的地岸,就像刮了光头的头皮,发出明亮的光芒。只等着来年的春风一吹,又长出一片葱绿。</h3><h3><br></h3><h3>如果太阳好,柴禾两三天就会干,主人就会拿冲担和要子(一种稻草缠绕的专门捆柴禾和庄稼的类似于绳子的东西),赶紧将柴禾收好捆好,挑回去。</h3><h3><br></h3><h3>如果碰上天气打阴,也要赶紧来收回去,不然,柴禾淋了雨会烂掉。</h3><h3><br></h3><h3>有时头天砍了,第二天就来收回去,只有挑到了家里,才算是自己的。</h3><h3><br></h3><h3>那个时候柴禾真的是稀缺。有的人会趁着吃午饭,或者是夜里来偷人家的柴禾。</h3><h3><br></h3><h3>如果在秋天,如果稻谷已经收割了,花生已经扯完了,你在我们那儿看到某个农妇挺着肚皮,摆动着双手大声叫骂,那一定是别人偷了她家地岸上的柴。</h3><h3><br></h3><h3>我记得放假的时候,我也曾砍过几回地岸。有一次让马蜂将眼睛蜇了,没有找到少妇的奶水,眼睛肿得像面包,走路都看不清,不要说上学了。那一个星期,同学们都想去砍地岸。</h3><h3><br></h3><h3>还有一次,小指肚里扎进了一颗刺,我自己拿着一根针挑。指头那儿倒没出什么血,嘴唇却快要出血了。</h3><h3><br></h3><h3>时光荏苒,日日如梭,曾经宝贝得不得了的柴禾,已经长到村庄里来了,甚至窜进了高高的石门槛。斑鸠在里面咕咕叫,蝴蝶在上面翩翩飞,就是看不到抹汗的农人。</h3><h3><br></h3><h3>平坦的畈地上盖起了楼房,装修得闪闪发光,少了炊烟,也缺少气象。</h3><h3><br></h3><h3>山地都荒芜了,早已分不清哪儿是地沟,哪儿是地岸,全都成了一片山。正好符合了退耕还林的政策。四处郁郁葱葱,绿得空旷。</h3><h3><br></h3><h3>回到家里,再也不会在门后,或者屋沿,看到镰刀和冲担,更不要说要子了。哦,到现在我才想起,我从来都不会打要子。那个时候用的,全都是父亲和哥哥坐在一捆稻草的两头,弓着身子用沉默换来的。</h3><h3><br></h3><h3>当然是雨天,只是听到到稻草的抖动和雨的淅沥,像一条河流在堂屋中间。</h3><h3><br></h3><h3>每次在山前屋后转转,也只是转转,像一叶浮萍。我抓不住时光的碎片,也把握不好岁月的方向,只能捞起从前的星星点点,将空虚填满。</h3><h3><br></h3><h3>微信,bieshanjushui。公众号,别山举水。美篇签约作者。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散文集《人生处处,总有相思凋碧树》已经上市并全网热销,有需要签名精装版的,微信联系。</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