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5><b><font color="#ed2308">导读:1949年,在那场悲壮的金门战役中,9千余名指战员中约有350名船工,大都是在厦门沿海渔村临时征招入伍,摆渡轮船运输部队渡海登上金门岛,也成为金门战役第一波次先头主攻梯队。当年,有的不是牺牲就是被俘虏,就是留在台湾的最后也是终老他乡,几乎没有一人再回来。失败的战役,悲惨的下场,这些船工民夫都没有一个正当的名份,他们的妻子更是如此,一辈子都在大陆苦苦守望,其间历经坎坷,饱受沧桑,世态炎凉,其艰其苦,外人无法感同身受。在翔安区新店镇董水里,偶然得知当年摆渡船工董伦庚的妻子彭滚,识人如读一小说,知之越多越深,更是杂陈多味,叫人陷入语塞。</font></b></h5> <h3> 战争让女人走开,其实战争一旦爆发,身处后方的女人虽没有直面战场,却承受了比战场更大的重任和苦楚,有一时的,甚至一辈子。</h3><h3> 在翔安区新店镇吕塘村董水里一栋建筑样式传统的古厝宅里,有一位衣着普通皱纹斑痕深陷的老阿嬷,今年已经九十岁了,平时总喜欢坐在门口,头总是习惯性朝九溪方向不停张望,眼角深陷的眼眶里,有一双透着捉摸不透的深邃眼眸,是一种期待还是一种失落,也许只有老人家冷暖自知。几十年过去了,门口前方的董水渡口早已废弃,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煙灭于无形。这个老阿嬷叫彭滚,家住吕塘村董水里119号,如果不说,又有谁知道这个外表平平的女子,一生之中却承受了如此之重的家庭重担!一场战争可以改变一个人命运,也在影响着一个个的家庭。彭滚的丈夫叫董伦庚,原是董水渡口上一名普通的船工,靠着摆渡运输或打渔过着简单的渔民生活。就因七十年前那场解放金门战役的缘故,让这对夫妻隔海对望,让这个家庭生活轨迹从此变道。</h3><h3> 时下流行的一句话:“岁月哪有什么静好,只是有许多人在为你负重前行”。的确如此,现在国家如此繁荣昌盛,人民如此安居乐业,也不知有多少革命前辈曾经用鲜血和仍至献出生命做出了厚实的铺垫。可以说,彭滚和他的丈夫董伦庚经历看起来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创举,但实实在在为国家作出不可磨灭的付出。</h3> <h3> 如今,人们说起那些码头渡口,都会列举诸如莲河、澳头、刘五店、下覃尾等古渡口,却鲜少有人知道九溪下游的董水渡口。就是说到吕塘,大家都会排列“三古一溪”的溢美之词,唯独没人提及董水渡口。然而就在这里,这位叫彭滚的老人,几十年如一日,一直在此守望,总幻想希望有一天,自己的丈夫董伦庚能够从那古渡口走来,跨过通济桥(六孔桥)回家。</h3> <h3> 彭滚老人一直在董水渡口边等候,从1949年20岁时开始,这一等就是几十年。董水前方这片土地也是几经改头换面,一会改造成盐田,一会转产成虾苗鱼池,就连九溪也进行了多次改道。通济桥被拆了,古渡口不复存在了,彭滚老人家的耳朵也聋了,牙齿也掉了,头发也苍白了,精神也有点恍惚了,但老人心中的希望依然还在,从老人布满一道道深深皱纹的脸膛上,似乎看到了岁月流失留下的沧桑与抱憾。</h3> <h3> 在此,让我们再次回首1949年那场解放金门的战役。当年,叶飞指挥第三野战军第十兵团一路南下,所到之处攻城掠地,所向披靡,福建沿海一线的城市迅速得到解放。厦门解放后,解放金门的任务主要由第28军指挥3个团共计9086人(含支前船工约350人),分别从莲河、大嶝岛、后村等地启航,发起了解放金门战役,最终因敌众我寡,后援不继以失利告终,这也是解放军军史上最为悲壮的战役之一。彭滚的丈夫董伦庚,就是350名船工其中之一,当年也是受命于祖国需要之时,被临时征招入伍,担任第一波次主攻部队的船工。眼前,彭滚老人年事已高且耳朵已聋,我已无法与其交流,只能从其女儿董缎那里打探些许情况。董缎告诉我,那年她出生才几个月,据母亲说,大约在1949年8、9月份,作为船工的父亲,就被解放军部队征招入伍,之后又在大嶝军营里封闭集中培训。母亲背着我到大嶝找过父亲几次,当时父亲还在做母亲彭滚的工作,“解放完金门就回来了”、“也就没几天的事,你们不要再来了”。此后,母亲也没有再去大嶝找父亲,直至10月24日发起金门战役战斗,父亲从此没有了任何音讯!这一年,母亲才满20岁。由于那场战役过于惨烈,彭滚以为丈夫再也回不来了。直到1952年,董伦庚在近在咫尺的金门捎信回来,母亲才知道丈夫还活着。从此,彭滚无时不在期盼丈夫的归来,但在此后几十年里,两岸双方一直都在军事对峙中,两岸的互通交流几近为零,丈夫又没了消息,对彭滚来说,丈夫只是自己生活中的一个影子,但又象是一种精神支柱。董缎说起这些,眼里不泛流露一丝丝落寞的情绪。董伦庚这一走,彭滚面对上有一对年迈的公公婆婆,下有嗷嗷待哺的女儿。怎么办?只有靠自己柔弱的肩膀来支撑这个没有男劳力的家,其间的艰难是可想而知的。</h3> <h3> 岁月的流失,对于一个健全的家庭来说,是顺其自然的,可对彭滚来说,一个女人要支撑这个家,成为这个家庭的顶梁柱,又是何其的艰辛。彭滚就是靠着自己没日没夜的劳作,既要抚养女儿成人,又要赡养丈夫董伦庚的双亲。一年又一年,日子就在这样守望中流走了,这位来自彭厝的普通女子心中一直没有放弃,一直在等候丈夫的归来。董缎说,解放后家里也得到政府的关照,那年乡、村两级特批,让自己免费上了吕塘小学,董缎说这是董水唯独二个女孩上学的其中之一。</h3><h3> 在农村,一个家庭如若没有一个男劳力,是抬不起头的。加上丈夫在台湾还活着,有人甚至风言风语,反正什么样的流言都有。董缎说,她母亲每次去香山庙烧香也是悄悄地去,悄悄地回!生怕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当自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村里的年青人都嫌弃她家境不好。坚强的彭滚又回到自己的娘家彭厝村,特色了一位忠厚老实的小伙子彭金城,与董缎喜结连理。</h3> <h3> 不知有谁说过:“坚守有时也会感动上帝”。1987年,随着两岸局势的缓和,两岸开始实行“三通”,这又重新点燃了彭滚内心的希望。尤其收到丈夫董伦庚从新加坡中转的来信,着实兴奋不已。翌年,彭滚终于等到丈夫的归来,董伦庚回到了吕塘董水里,见到自己的亲人。彭滚也是泪流满面,喜极而泣,这一别40年,双方都已进入花甲之年了。几多情缘几多泪,让彭滚一家人没想到的事,董伦庚在台湾又成了家,而且还有一对儿女,此次探亲也带来了台湾媳妇。特殊的年代特定的环境,彭滚并没有过多的指责与抱怨自己的丈夫,表现的更多的是一份理解与包容。还组织村里的宗亲团聚,陪伴董伦庚夫妇在厦门景点游玩,并在南普陀进行了家族合影。</h3> <h3> 在2000年后,董伦庚又分别两次回厦门探亲。此后,彭滚明显感觉回到台湾的董伦庚来信渐渐少了,通信地址也在不断变换。董缎道出了实情:父亲台湾的老婆看到大陆这边贫穷落后,生怕董伦庚随之引发新的变故,因此不让董伦庚与彭滚有更多地通联。董缎还透露:她的同父异母的弟妹近年来都在大陆发展,但彼此也没有沟通联络,说起这些,彭缎不由一阵阵伤感。父亲在大陆时没有读书不识字,虽然在台湾进行了文化补习,但每次写信还都是让其儿女代写,因此每次来信也是以不同的笔迹。每次写信都流露出思乡念家想亲人的浓浓情怀,但也表现无可奈何的无助。彭滚知道其中的原委,并没有更多的指责,依然默默地扛起家庭的重担。董缎说如今居住的厝宅院落,就是母亲带领全家分段发费近十年时间建起来的。她说当年建这房子最贵的材料要数屋顶那些粗大的木材,光中间根最大的梁木就要一百多元,当年在公社大队争工分,一人一天只能挣到五毛钱。说起这样,董缎对自己的母亲有种由衷的感佩,这个家如果没有母亲坚强的支撑,不知将是何种景象。2013年,彭滚吩咐女儿董缎和孙女前往台湾,看望自己的丈夫董伦庚。董缎说,那年来到父亲台北土城市中央路4段118巷家中,年近90年的父亲没有更多的话语,只是不停地流泪。此后,彭滚和董伦庚都渐渐地进入破瓜之年,加上董缎的台湾母亲依然没有释怀,因此两岸双方亲情之间就鲜少联系了。</h3> <h3> 董缎说起父母亲这一辈子的经历,也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在交织。当年为解放金门,父亲董伦庚开船输送解放军指战员渡海登岛,作为主攻第一波次,牺牲的牺牲,受伤的受伤,俘虏的俘虏。试想,如果当年金门战役胜利了,那又是一种什么境遇,但历史真无法假设。董伦庚作为船工被俘虏,在台湾依然活着,在政治挂帅的年代里,彭滚家也因此被认定不明不白的海外关系。作为船工家属的彭滚,不但没有受到政府什么政策照顾,反而受到许多流言蜚语的干扰。后来丈夫董伦庚回来了,又有太多的现实问题在碰撞,依然不能留下来。丈夫董伦庚也似乎更偏向着台湾的家,心里也有太多的无奈。在此,我内心最感佩的就是彭滚这位老奶奶,她20岁就守寡,一生经历的挫折,承受的苦难,肩扛的责任。她一直在董水渡口守望,然而等待不是希望,似乎是一种更痛苦的纠葛,其中的甘苦,心里的起落,也许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对夫妻也将身埋黄土,化作一缕轻烟,消声于尘世,也无人再记得他们的风烟往事。</h3> <h3> 有时候我在想,一个人,一个家庭也好,都是生活大时代大背景下的小个体,虽然很渺小,但各自也有动人,甚至悲恸怜人的传奇经历。彭滚也如此,从1949年开始,七十年的坚守,七十年的等候,七十年的执着,领着一家人,抚养女儿,赡养公公婆婆,几十年如一日,一路走来,虽普通又特殊,虽平凡又伟岸。</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更多内容,请关注“浏下足迹"</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