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油菜花又开了</h1><h3></h3><h3>作者:向阳俊 2007年春 </h3><h3><br></h3><h3>不知为什么,每当春天的山坡、田野盛开出一层层、一片片金黄色的油菜花时,我就会怀念我的母亲,回忆我们母子之间那永远的牵挂。虽然远去了的往事,却仿佛发生在昨天。 </h3><h3> 那时,母亲牵着我的手。我小的时候,住在雪峰山下的一个小城镇里,父亲在郊外一个工厂做事。记得那几年,母亲总是牵着我的手,去给爸爸送饭。印象最深的就是柚子园后面那一大片的油菜地:我和妈从菜地中间的小路穿过,暖阳下遍野的金黄色刺得我眯缝着眼睛,嘴里、鼻子里灌满了油菜花的飘香,采花蜜的小蜂和彩蝶在我头顶飞来飞去,黄花丛中不时跳出一两只嘴巴又短又尖的小鸟。妈妈手提一个竹篮,里面一个粗糙的黑钵子盛着米饭,一个金边花碗装着一两样菜,篮子上面用块鹅黄色的洗脸毛巾盖着。母亲总是说,油菜花开了,有的狗会疯,千万别离开妈妈。于是,我把她的衣角扯得更紧、更长。</h3><h3> 快7岁的时候,母亲牵着我去完全小学报名,老师说年纪还小了点,等八、九岁再来。但我自发地认出了毛主席、刘少奇的画像后,学校说是破格收下了我。有一年全镇小学演节目比赛,不知什么时候妈妈来了,把我牵到一边,给我换上了一件同学们都很羡慕的缚绸布做的花格子短袖衬衫,那时规定合唱的穿白衬衣、蓝裤子,我们跳舞的就各穿各的花样了。</h3><h3> 那几年,只要是放假或乡下亲戚办大事,妈基本上是带我去乡下,由于陡坡多,妈都会气喘吁吁地背我一程。有次岩里村的姑婆家杀年猪、打糍粑的热闹场景,让我喜得直跳。回家的路上,山风吹来,我说:妈妈,风在唱儿歌呢?妈说我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痴醉,将来当诗人算了。</h3><h3> 尔后,母亲牵着我的心。1968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一股“红色台风”,把小小的我们刮到了农村,成了没有多少知识的“知识青年”。妈的心头肉被割开了,从此更不放心。不是托人搭件用工作手套编织的小纱背心,就是捎瓶省下来的鲜猪油给我,这使贫下中农们感到我其它方面都好,就是爱问家里要东西,“还没有完全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h3><h3> 不久,我参军到了北京的一个部队。母亲不好带东西了,就常托梦给我:说她经常站在那天送新兵上敞蓬汽车的路口,回想与儿分别的那一刻、那一个饱含母子深情的场景。是的,那一天送新兵的汽车徐徐开动了,母亲突然转过头去,用双手捂住眼睛,既不看我又不喊我。妈今天怎么了?儿多想再看她一眼呀,只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妈妈,妈妈!草绿色军装的两只袖子湿润了我对母亲的敬爱。在部队的几年里,想妈时,就去翻一翻她那晚送我的小手绢和针线包,多少母爱都贴在手绢上,多少祝愿和叮咛都塞进了针线包里。妈年轻时曾抱着我在扫盲班识了些字,但儿写回的家信她非要第一个拆。有一次母亲高兴地说:共产党,我儿是不是入党了?他爸快来看信呀。</h3><h3> 当我到电力部门工作时,母亲有50多岁了。她走路再也没有过去那么有劲,常打针、吃药。妈没有女儿,都说“男孩子不疼父母”的我,心情开始沉重起来,担心母亲会不会象隔壁的阿姨那样,永远地闭上眼睛“睡长觉”呢?妈在地委党校做事时,我每次去看她,可是那个时候的妈已经只能让我轻轻地扶着她慢慢地走到小路的尽头,还不忍分手,将她怜爱的眼光和低声的祝福一同装在儿恐慌的心坎里。母亲病重的时候,我都回去看望她,害怕她睡长觉,我不能失去妈,多么希望母亲象对待儿时的我那样,牵我的手,摸我的脸,轻轻地拍一拍我的后脑勺,让幸福的暖流遍布全身。30多岁的儿子了,回家乡的晚上,总要陪妈睡会儿,扯一扯她最疼爱的孙女和电厂里的事儿。</h3><h3> </h3><h3> 现在,母亲牵着我的情。她老人家带着多少放不下的事情,62岁就较早地离开了她爱的和爱她的家人。10多年来,几乎没人喊我的小名,遥远的家乡失去了父母念叨孩儿的温馨,每当听到他或她人喊“妈妈”时,一股羡慕和伤感就油然而生。当拥有喊“妈妈”资格的时候,为什么不懂得珍惜?尤其是生活越来越好时,就越发产生内疚感:想那时没有过多的钱去给母亲上最好的医院;平时妈最喜欢吃的东西,却不能经常买给她品尝。还有,电视里70多岁的阿姨穿得红红火火的,如果我的妈还在,我一定买给妈穿;现在有多余的钱,又有黄金周了,就是背,也要让妈去风景和名胜区旅游几回。只可惜, 这些将是孩儿一辈子欠下母亲的一份又一份的情债。</h3><h3> 那些“爸妈”喊得亲甜的人,要真正从心底孝敬老人,要珍惜当今,要多给父母一些牵挂和爱的报答。只有一个和谐、阳光的家庭,一个父母健在的家庭,或许,才算是最幸福、最圆满的。</h3><h3> 如今,我只有把咱母子之间过去说过的和将来我还要说给她老人家的心里话,悄悄地镶嵌在我那深沉的二胡和大提琴的曲调里,回味在永远的追忆里。</h3><h3> 每年的一块油菜花地里,总会听到一声低喊:“妈妈,我--想--您!”</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