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节气，清明】想你啊：我亲爱的战友！

心海

周洪富是我的战友，也是我的骨肉兄弟！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出生在解放前夕的穷孩子，光着腚在村子里合泥巴甩炮长大的；那一年秋天，小鬼子进村，大人们领着孩子往高梁地里躲，两家住在同一个束束攒里，我们两个光腚孩挤在一起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听了听没有抢声，这才各回各家。记得有一次他从家里拿出来一块小米面的窝窝头，用手掐了一块放进嘴里，一张一闭的故意把嘴弄的巴吉巴吉响，眼神还勾引我去看他手里的窝窝头，意思是说你看这，（窝窝头）再听听声音，真香啊！馋我！有时候我也想个法弄他一下，就这样我们两个你来我往的迎来了家乡解放。

解放后，政府怕耽误孩子上学的机会，采取先开学后完善，于是，我俩同时进入铁路职工子弟小学。报名那天又分在了同一个班。由于报名的孩子太多，校长临时腾了間空房子作教室，没有板凳，老师让同学到外面找石头，他抢着帮我搬了块又平滑、又稳当的大石头，上课我就坐着，足足坐了一年多。

现在想起来，小学六年的时间，我们在同一个张老师的呵护下唱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坐在地上围成个圈作丢手绢游戏.....有一年张老师给我们每人发了个三角彩旗，排着队到县城开会，散会后走在大街上喊口号，唱着五星红旗迎风飘扬，革命歌声多么响亮.....后来才知道参加的是国庆节庆祝活动；唱的歌叫：歌唱祖国！从那天开始我俩的心里除了知道家以外又添了个国的概念！

我俩的个头长高了，友谊也不断加深，成了一对互相牵挂的好朋友，有一年放暑假，他从济南回来，他母亲在火车上给他买的面包，他偷偷地拿到学校，又把我们好几个小朋友叫在一起，他一小块一小块悖开，每人一块。看似是小孩子过家家，可我确是第一次听说“面包”；第一次看见面包；第一次吃到面包；启迪和影响到我的人生，至今记忆犹新。

那年，美帝国主义把战火烧到朝鲜，学校里捐款捐物，我们小孩子没有钱就把家里的咸菜拿来捐上；我们班里演活报剧上街宣传，他演杜鲁门，我装李承晚，张老师用合的面把他的鼻子弄的老高，涂上颜色，后来我们谈起这事，他连台词还记得：我叫杜鲁门，嘴像大血盆...戏演完了，我们整齐的站在那里欢送几位叔叔去县里集中，他们每个人的胸前都戴着大红花，张老师对我们说：他们是去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鲜打坏人，我们拍着手看着叔叔们，看着他们胸前的大红花，我们似乎明白世界很大，有好人，有坏人，怎么做才是好人，大红花就是心中的方向。

俺俩在红旗下唱着红歌加入了少先队，长大了，小学毕业了。

1954年我俩一起考进了省城济南铁路局职工子弟中学，巧的是都分在了初一3班，我们俩一见面同如亲兄弟，难舍难离，不同的是他在济南有家，放学可以回家，我只能在学校里住校（宿舍），他为了和我在一起，他对家长说教室里灯亮，上完了晚自习（写作业）再回家，可是，隔三差五的他连家也不回，跑到宿舍和我挤在一张单板床上又聊又睡，第二天家长问起来，他说和我在一起，也就无事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三年了，我们都参加了共青团。现在，同学们都忙着备考。那天，上完了晚自习，大家三三两两走出教室回自己的宿舍，从教室到宿舍要串过学校操场、树林，马路，操场里有单双杠，吊环，沙坑，秋千各种活动器材，同学们走到这里习惯的玩自己喜欢的项目，锻炼一回再回自己的宿舍，我和大家一样，抓住秋千荡起来，越荡越高，越荡越....，掉了下来甩到沙坑里。当我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躺在铁路医院的病床上，我想了想发生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皮内有很多细沙，不一会，护士推着小车到病房送饭，只给我一小碗稀饭，一个鸡蛋，我问护士，这么点点不够吃啊？护士说：你第一天是病号，唉，只能我忍着吧。

没过多久，查房的医生来了，好呆轮到我了，医生把我翻翻、听听、伸伸、绻绻，说：没事，走吧！我慢慢走出医院，回到宿舍，刚坐下，班长推门进来见我就问：回来了，没事吧？我说：饿的不轻。班长说：多亏了你那老乡，是他把你背到医院的。他，就是我现在的战友，现在想起来这事我后悔死了，后悔当初见了面连个“谢谢”都没说。

时间飞快，毕业再一次把我俩分开，我牵挂着他，也不知道他是继续上学？还是找了工作？思念之情悔恨当初为什么不留下个地址！空空荡荡，时间格外显常。其实并不常，不到半年吧，1958.1.8.新兵入伍集中，在市委党校大院，我们兄弟俩突然见面，抱在了一起，“你当兵了？”“是！”“你当兵了？”“是！”反反复复问着同一句话，答着同一个字，确认！梦醒！久久地，久久地互相拍打着对方。此刻，当兵光荣+兄弟重逢。满满的心情激动，热血沸腾，单纯的一片空白！

新兵互相认识之后，排着队领了军棉衣，但是洗的很干净，我穿上衣服再扎上外腰带，从内心感到军队的温暖和平等，第二天我们每人旳胸前都戴上大红花，排着队由南向北走在马路上，路边的少先队员给我们举手行队礼，喊着解放军叔叔好，心想，昨天我见了解放军叫叔叔，今天有人叫我叔叔，嗨，挺高兴，一个小时后我们坐上了南下的火车，车箱内，这些济南的年轻人大都是中学毕业生，自然校园流行歌曲触景生情，张口就来，再见吧，妈妈！再见吧，妈妈！知道自己穿上了军装，已经是一个兵，这就是出征！有人笑着唱，有人含泪唱，笑声，歌声，拉队声此起彼伏！

车轮不停的转动了一整天，下了车才知道是徐州。在市里休整了一个月，分连、编排，编班。我们俩分在一个连，虽不在一个班，但吃饭，睡觉都能经常见面。

没几天我们连队又坐车东去，正式驻进营房，开始了紧张刻苦的军训；从早到晚，听着号，跟着练，在操场，在靶场，我俩摸爬滚打，打靶射击，挖掩体流汗水，学不完的条列，干不完的事情，虽然我俩经常见面，但是，说话的机会可很难得。只能见面时用眼神互相鼓励，传递力量，几个月下来，我俩双双取得优异成绩，还得到连口头嘉奖。提为付班长。

虽然生活紧张我们这些济南新兵也有扎堆私聊取乐的时候，典型的就是我们刚当兵那会，湖南老兵在大喇叭里正天播放奥，奥，奥奥！+奥，奥，奥奥！伙房的菜也是辣辣辣+辣辣辣，我们听不惯、吃不惯。盼着湖南老兵快快退伍，盼啊盼，老兵前脚一走，马上换上济南兵，第二天广播里就播上吕剧李二嫂改嫁，伙房的菜也有济南厨师掌勺。我俩由付班长也都当上了班长。值得一提的是我俩调到了一个排，他是二班长，我是三班长。

送走了老兵，部队由训练转为国防施工，从此，我们离开了练兵场，转展在祖国海岛边防，开始了艰苦环境下的国防施工，时时刻刻在考验着我们从城里来的这帮青年学生。记得连部把一个观察哨的任务交给了我们排，这个观察哨座落在一个小山顶上，从低到顶大约一公里，小山陡跷地型险要，松树郁郁葱葱，面朝大海，视野开阔很有战略要地位置。排长从连部领了任务马上就带我们三个班长到山上实地查看地形，山陡树密不能修路，备用材料是关键的关键，所以把备料的任务交给我们二班和三班；浇灌的任务由一班承担，排长下达完任务，一班长表态保证保质保量按时完成任务！我和二班长一致表示：保证把材料提前准备好，保障供应，绝不影响工程进度。班长们回来再开班务会，明确分工，层层分解，这叫战前动员吧！说白了就是把水、水泥、沙子、大中小三种石子等物资从山低运到山顶，最难的就是背石子，石子是用农家编的那种扁形的柳条筐装，尖尖的柳条头都露在外面，山下有两个身体弱的战士负责装筐，筐装满抬起来放在你的背上，你必须一气背到山顶，没人帮，没人替，柳条头直往肉里扎，血，汗水，痛，考验着你的意志，决心，近一公里的路程让你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什么是咬紧牙关？什么是坚持？到了山顶才知道什么是胜利？济南的这帮书生最有发言权，因为他们用身体体验过。每次把石子筐背到山顶，他们那种满足，兴奋的激情会依它独享的方式舜間爆发出来；有的面对大海扯开嗓子喊呵喊！有的面对身后的大山拉起常声喊：喂—！喂—！等待大山那边的回音；有战士想家了就朝天、朝海或朝树林高唱：再见吧，妈妈，再见吧，妈妈，...；也有的把衣服往肩上一搭，潇洒自若地往回走，唱起《拉兹之歌》到处流浪，到处流浪....他们的共同点就是；我是一个兵，忠诚的心绝对不会屈服！

那天，我背了一趟后，下山时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三班长！”（现在都喊职称了）我回头看是二班长。忙说：“坐坐吧”他走过来，没有坐下，而是掀开我的披肩，扒开我的衣服，看着我的皮肤，（其实，我们都一样，有坑，有血，只是深浅轻重不一）。他心痛地说：把我的披肩给你吧，听了，我半天没说话，不知道说啥，也不知道啥滋味，埂咽着，眼睛湿润了也膜糊了；他确说：“既然当上义务兵，艰苦和牺牲都是义务的！无怨无悔！”他比我小几个月，却像个大哥哥，他比我坚强！

此刻，山谷里传来九九艳阳天的歌声，...我趁此敢紧把话题转开，调整一下心情，说：“想女朋友的，就唱这个歌，” 我单刀直入问他：“你哪个——怎么样了？”

“哪个？”

“白什么秀？” 

“哪里啊，都是班里瞎猜，没有的事，” 他接着对我说：“贾宝兰你记的不？” 

“小学同学呵！怎么啦？”

“入伍前我回了趟老家，找到她看了场电影，上小学我们两个关系不错，这次找她，我们心里都明白，但没说开，”

“怎么啦？” 

“前几天她来了封信，说家里麦子快熟了，应该收割了，”

“这不明摆要信号吗？敢紧啊！”

“咱一个当兵的，一月六块钱，拿啥养活人家，以后再说吧，” 

“不敢呵？（现在叫担当）”他点点头，反而把话一转，问：

“你那同桌张书琴，到那一步了？” 

我说：“你小子够坏的，你记得我们班在操场上作找朋友的游戏吗？找啊找啊找啊找，找到一个好朋友，好不容易一个女生找到我，站在我的面前，你小子一脚插进来，敬个礼来，握握手，人家一看走了，我那女朋友呵让你给搅黄啦！”

一阵哈哈笑声。

两三天后的一个早上，我在房前晒太阳，二班长从伙房出来：“三班长！”一边走一边喊，又问“怎么啦？” “今早上发烧，排长让我休息一天，” “哪里不好？” “不知道，我腰上长了个疙瘩，挺硬。” 

“我看看，我看看，”我....，以后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半夜醒来，我已经躺在海军医院的病床上，医生护士出出进进....后来听说是一种什么菌侵入到我的血液里了。一个月后排长来看我说：是二班长那天值日，见你晕过去及时找了几个老乡，用担架，跑步，倒着手把你送到这里，医生说幸亏送的及时，是二班长救了你啊！

排长又说：你和二班长入党的申请已经批准了，恭喜你啊！排长又说：咱们排现在搬到大巍涧施工了，连部在连云港；排长还说：你的工作连部已经决定，任三连（给养员）上士，过几天你出了院直接到连部报到。

“是！”

今天是国庆十周年大庆，为了这一天，出院十几天我和炊事班的战友们就忙一件事，我多跑路买好菜，他们想法多作花样，千方百计让战友们吃好过好节，早饭后，连首长来炊事班安排我和两个炊事员把过节的饭菜和酒送到山上和他们一起吃饭过节，还交待吃完了饭，下午放假。我们三人立刻行动，准备好节日饭菜向大巍涧出发。大约一个小时，来到山顶，舜间，风吹汗散，南看山比山高，两边也是郁郁葱葱，再回首是大海和海边小镇连云港，顿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说是山顶其实就是个小平台半个蓝球场大，场的西北角有块大平板石，半人高，朝南顺坡有三个帐蓬，（宿舍）没有伙房，饭菜由山下炊事班负责送，施工洞口朝西，离这就二百米吧，这里就是露天食堂，排长见我们把簸篮，菜桶放好，叫值日吹哨开饭。工夫不大，战友们从洞口出来，见到我就喊：

“三班长！” “你好啦？”还有的说应该叫上士，是，“上士！”嘘寒问暖后，我传达了连首长的话，今天国庆节，有菜有酒，大家吃好喝好，下午放假，欢笑，吃饭，喝酒，碰杯，战士是那么扑实随便。

吃完饭，战士们都撒野去了，三三两两；有在爬山摘酸枣；吹口琴；拉二胡；喊山唱歌，这回唱九九艳阳天的多了！我和二班长坐在平板石上，我问：

“麦子熟了，熟了吗？” （解决了吗？）闷了一会，他没有答话，

“我就知道你下不了决心，人家贾宝兰是为钱吗？” 他不说，闷着

初中时他背我去医院我没说谢谢留下过遗憾，这次又救了我一命我本想抽这次机会给他说声谢谢，一齐补上，可是，战友见面，当面说谢谢感觉太外了，虚的不实在，还不如不说心里舒服呢，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现在看到他在爱情问题上犹豫不决，我有点急，说：

“过了这个村儿 没这个店儿”

这时只见远方朵朵白云，云连云，相伴相恋贴着海面，吞没小镇，气势磅礴地顺着山坡向上爬，我惊奇的说：看，快看，排山倒海之势，看近处满山郁郁葱葱，万绿丛中有两朵大黄花随风互动，其景如仙 ，我俩没有说话，一直等待白云滚滚而来扑在脸上，湿露露。

我说：连云爬山扑我脸，

他说，绝，连云一是指连云港的云，二是指云连云有景。

我说，今天不下山了。和你睡一起，

他说：正好班付不在，你睡他那就行。

走进帐蓬，石头支起床板，离地20来公分，每个床都架着个蚊帐，二班长指了指说：你睡这个，又指了指，那是我的。晚上，我躺在床上想起仙境如画，云海爬山的磅礴气势，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打开手电筒写了一首诗，兴奋中跑过去，掀开他的蚊帐钻了进去说：

“二班长，我写了首诗，”

他让我弄醒了说：

“你还会写诗？”

我说：顺口溜不是诗，”你看。 

施工至此大巍涧

连云爬山扑我脸

疑视大海远洋舰 

只见白鹤相寄言

他看了看说：不行不行，我问：怎么不行？他说：开头两个字就不行，施工，让亲朋好友看了，拿钢芊，轮大锤，打眼放炮，这活又粗又危险，让人担心，不行不行。我说：怎么办呢？他说：改啊，“怎么改啊？他想了想说：游玩，游玩至此大巍涧，听起来多轻松啊。我说：那不假了，不真实了吗？他说：

“善意的谎言，善意的谎言你懂吗？我的大哥哥，”

你一言我一语没有结果，俩人在一个床上实实在在的睡了一觉却是真的。

第二天早上，他推了推我说：让他们给留饭吗？我说：不用，十点多我起来就下山。他说：我上工地了。掖了掖蚊帐。

— —

“上士！上士！”一个战士跑过来，喊着

“怎么啦？”

“出事了！”

我敢紧往洞口跑，只见一个59年的新兵傻傻的站在那里哭。我急着问：怎么回事啊？他哭着说：

“班长把我推出来，他砸着了”

“班长呢？”

“排长他们抬着下山了。”

我急急忙忙回宿舍把我的东西拿上，往下跑，回到连队，见十来个济南老兵聚在那里，情绪烦躁，有战友告诉我二班长出事了，我说：知道，

“你们准备干么？”

“一起去医院，有几个班长回班里安排一下就来，等他们呢！”

有人急的躲脚，有人说：

“别等了，走吧。“

“我们几个先走吧！”我一边说，一边走，他们紧跟着出了营区，刚踏上靠海边的马路，听到通讯员在后面喊：

“停下！停下！”大家停下来问怎么回事？“连长来电话啦，不叫大家去了！” 

有人问：

“二班长这么样了？” 

通讯员：二班长他...摊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们呆呆的站在那里，站在那里，半天才有人拖着近似瘫痪的双腿，迈上海边的大礁石，朝着天、海一声撕心裂肺地呐喊：二～班～长～！

海洋深处后浪推前浪，把浪推到了近前，然后泛起圈圈白色浪花，再然后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嘩～，嘩～，嘩～，

如同我们在山谷一起等待那边的回音一样：既然当上义务兵，艰苦和牺牲都是义务的！无怨无悔！

感恩音

六十年来一直在寻找一种方式能够释放情感的渠道，进入2019年的门槛，认识了美篇，连续刊发了《58年济南老兵，你们好吗？》和《大红花的连想》我知道别人不懂，但是，我的伙伴、我的同学、我的战友、我的老乡、我的股肉兄弟，我的救命恩人、在天有灵肯定知道是我对你的思念！谢谢美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