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湘西

蓝叶

　　对湘西的印象，最初起自《乌龙山剿匪记》。那时候年纪小，特崇拜英雄，对解放军打土匪的故事特上瘾，电视剧每晚必看。可至今留在记忆里的，不是那些惊天地的英雄故事，反倒是乌龙山那些九拐十八弯的神秘山洞，让人一直惦记着，一次次的奔赴湘西，去丈量那方神奇土地，去寻访那份最原始的刺激。

四月六日，小长假第二天，怀着忐忑的心情，和先生第一次携手同游。因为担心先生的身体，又想着旅行社对行程尤其是坐龙峡危险性的介绍，这次出旅，多少带点冒险性。

整整坐了五个半小时的大巴车，我们才到矮寨镇。己经是中午十二点半，吃饭过后，一行人没有半点倦意，立马赶路去悬崖栈道。

　　悬崖栈道，故名思义，挂在悬崖上的小路。听名字就让人心颤抖。听介绍，这条栈道全长1.5公里，栈道挂在悬崖上，与山谷垂直距离约500米。走上栈道，腿肚子似乎有些发软。不敢去扶栈道外侧的栏杆，小心翼翼地贴着悬崖边一小步一小步地移。悬崖上不时有水滴掉下，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边走还要关注前头突出的崖石，不然，一不小心，头就会与崖石亲吻了，那可真叫血色之吻。

颤颤巍巍的走了一小段之后，视觉和心理都适应了这种惊险，开始坦然欣赏周边的景色，站在悬崖栈道向远方眺望，连绵不断，奇形怪状的各种山，像一幅巨大的画卷，呈现在游人眼前，有的拔地而起，像春天的石笋一般矗立，有的像刀削的石墙，突兀着出现在眼前，像是一道坚固的屏风，山下新修了一条水泥马路，蜿蜒着由远而来，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一条洁白的哈达飘荡在山谷中，公路上奔驰的各色汽车，像移动的小小爬虫。雨后初晴，水气蒸腾，远处的山腰，软软地缠绕着一圏圈白色轻雾，似《西游记》里神仙出没的场景。仿佛中，似有天仙飘袂而来，站在这悬崖边的观景台，人似悬空而立，仿佛有悬浮般的飘逸感，亦幻亦真，神奇瑰丽。

　　走过栈道，上得台阶，转角就看见右边山谷中悬挂的一座长桥。这就是世界第三，亚州第一的矮寨大桥。站在山这边的走廊上，我和先生调整角度，想要拍下矮寨大桥这雄伟而静穆的身姿，可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拍不出大桥的气势，拍不出建设者们的雄姿。先生感叹：这样的桥，只有我们中国才造得出！据宣传资料介绍，矮寨特大悬索桥为双层公路、观光通道两用桥梁，四车道高速公路特大桥。全长1073.65m，悬索桥的主跨为1176m，创造了四项世界第一，极大地改善湘渝两省市的交通现状，对两省市乃至中西部的对接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只有我们中国才造得出来！虽然有点黄婆卖瓜，但自豪感确是由然而生。怀着对大桥建设者的崇敬，对我们是中国人的自豪，转过几条排队通道，下了二层电梯，我们兴致勃勃地来到观光索道。几十秒的功夫，就下到大桥观光层。血红色的桥体配上绿色的桥面，又一次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头顶是川流不息的车，脚下是层层叠叠的树，远处是人家整齐有序的屋顶，更远处是绕村而过的小河，天空中飞翔的是各色降落伞。漫步在这世界一流的大桥，先生又叹：不知这么大条的钢筋，施工时是怎么安上去的？在这悬崖山涧，跨度如此之大，无奈我的想像力有限，猜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番感叹几多拍照，原路返回山顶的停车场，坐观光车赶到来时的售票口，伙伴们大多已在大巴上等。哎，原来我们迟到将近二十分钟了。因为有些人还没到，又在车上等了近四十分钟，大家都急了，到红石林会天黑了，看不到红石林的美景了。纷纷要求导游限定时间，过期不候。

　　总算等到大家到齐，已经是下午四点二十了。导游说到红石林车程一个半小时，大家的心更悬了。

　　汽车左拐右拐，终于在将近六点到达“亿年红石林”。此时正值夕阳西下，霞光满天的时候。我们是今天到此的最后一批游客。上天没有亏待我们，夕阳下的红石林，显得更加温润安祥，满山的各式各样的石块，并没有让人觉得冷峻，反而给人一种无限温柔的感觉。导游说，这里亿年前是海底，这些层层叠叠像水纹一样的石头，在这里静静地等候了我们上亿年。在时光的长河中，亿年的等候，海枯了，石不烂。这些静穆的石头，有它们鲜明的特点，那就是变色。每当阴雨天，石头都是铁色。等到烈日下，满山的石头就变成红色。此时夕阳下的红石林，成了另一种暗红色。神奇的红石林，带给我们别样的美。我们在石缝间穿梭，抚摸着亿年前的红石，有多少有情人在此拍下甜蜜的合影，想让时间见证不变的爱情？我们一行大多是夫妻同行，尽管都是老夫老妻了，但我们还是轮流着爬上石块，摆出造型，拍了又拍。想要亿年不变，地久天长，是天下有情人不变的心愿。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夜幕开始降临了。红石林里各种浪漫神奇的传说，随着夜的帷幕拉下，进入更神秘的等待中。

　　就让我们像这对静立亿年的石头，带着亲腻，带着温柔，彼此相望，直到永远。

　　从亿年的红石林到千年的王村，我们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八点一十才赶住宿的芙蓉镇。芙蓉镇的名字，缘自姜文与刘晓庆的电影。两千年的王村，由一部电影更名为芙蓉镇。也带来了四面八方的游客。这座挂在瀑布上的千年古镇，今晚，将迎接慕名而来的多少惊叹者！

下了大巴，我们草草吃了点东西，又上大巴赶了一会路，再下车步行约十分钟，应该是九点半左右吧，我和先生才把行李放到房间。扔下行李箱，立马就开始了夜游芙蓉镇。

导游小覃晚上是不跟我们走的，但他详细告诉我们怎么走，并叮嘱我们有事不着急，立马打电话。谢过小覃，我们的夜游开始啦！

芙蓉镇的街，绝大多数路面还是沙石路，车子一过，尘土飞扬。可这个，丝毫减不了人们的兴致。街道两边，大多数店铺己经关门，而烧烤店却三五步一家，家家灯火通明，人头攒动。走过一条街，左拐，过一个岔路口，就到了芙蓉镇游客接待中心。这是晚上，也没有值班人员，检票口可以随便进入。门口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写着两个大红字——王村。进得景区，门口左边有一间屋子，墙上写着“电影院”。下了台阶，前面有一块大坪，坪右边有一个大舞台，（晚上分不清方位）三个大鼓安在台上。这里叫做摆手堂。应该是土家人跳摆手舞的地方。对面依山势建有“土王祠”，再往前走，路边石台上，旌旗猎猎，人影绰绰。好奇心使我爬上石台，几面黄铜打的旗矗立台后，台前好几个铜人，可惜一个也不认识我，柱子上的字，可惜我一个也不认得。恨呀，书读得太少！只得外行看热闹了。倒是路边耸立的一根铜柱上认出好些字来，才知道那是界碑。原来有一个叫马希范的朝廷武将，想要征服这个土家民族，但是遭到了英勇善战的土家族人的反抗，在土家首领彭士愁的带领下，多次击败了马希范的进攻。经过了多次的战争，谁也没有办法打败谁，后来双方就在酉水河畔立下盟约，以河为界，以后谁也不再侵犯谁，并且立铜柱为证。这个铜柱，看似不起眼，原来是土家人和平生活的保证。

跟着人潮，前面灯火辉煌。抬眼一瞧 ——“土王桥”三个大字映入眼中，桥面比较宽，上面有人摆地滩，桥两边有供行人休息的木椅。土王桥与别处的风雨桥没有多大不同，要说点不同的话，要算桥头的两根粗柱子，上头缠绕着张牙舞爪的长龙，那凶恶的模样，让人一见心生惧怕。

走过土王桥，人流往右转。这时，已是夜里十点多，路边的店辅都在营业，有几家卖牛角梳子的，有卖衣服的，有卖水果食品的……相比之前的街道，热闹了很多。

忽然，耳边传来巨大的流水声。想必瀑布快到了。芙蓉镇，挂在瀑布上的千年古镇，名字由此而起。我们加快了步子，想尽快一睹古镇是如何挂在瀑布上的。

不必担心夜晚，也不必惧怕走错。随着人流动，听着水声走，都不会迷路。

走了大约五百米，下了一小段坡道。这里有个小平台，名曰“观瀑台”。观瀑台上人很少，抬眼一望，对面崖岩上，四道瀑布从岩石上飞奔而下，悬崖上有个停台，瀑布泻下时，又在停台上稍做逗留，然后又飞跃而下，形成美妙的二重奏。一道道白练，在夜晚灯火的映照下，更加飘渺，更加轻盈。夜，真是美好！掩饰了现实中一切的突兀与丑陋，朦胧中的古镇，变得更加神秘迷人。瀑布的两边悬崖上，一排排古老的木屋加上现代的各色霓虹灯，更是瑰丽多彩。悬崖下的人潮从这边环绕到对面。酉水河的纵身一跃，跃出了千年的妖艳，万千的迷恋。天太晚，我建议在观景台上看看就返回去吧。可先生执意要到瀑布下去体验，我还是跟了上去。

兜兜转转，不知又走了多远。抬头一望，这边悬崖上建了“土王行宫”，又一次惊叹，古老的行宫建在更古老的崖上，褐色的木板门，更添了几道古色古香。行宫没有开放，我们继续前行。耳畔瀑布流水的轰鸣声更大了，空气中飘着雨丝，到处湿漉漉的。路的右边，出现一个大石洞，里面有许多劳作的古人，一个个塑像栩栩如生，我们仿佛穿越万年，来到古人身边，一起扛着猎物回山洞，一起分食，一起结绳记事……山路左边是酉水河，酉水河从山崖上飞泻而下，叠在中间再倾入河中。河边有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楚蜀通津”，这样挂在悬崖上的行宫，悬崖上的村落，居然是楚蜀交通要口。也难怪，因为这里地势显要，易守难攻，在冷兵器时代，地利，显得更重要。再加上景色雄奇，风水定佳，土王的行宫建于此，也是智慧的象征了。

古镇雄风依旧，不见当年土王。耳畔千年的流水声，似乎在唤起人们对远古的追忆：王宫门前，威武森严，渡口客商，穿梭如织。解缆停排，繁忙一片。如今的“楚蜀通津”，被现代化交通所替代，失去了当年的运输功力，留下一个王村，让世界顶礼膜拜！

　　时间临近夜晚十二点，游客还是川流不息，其中也有肤色不同的游人，举着相机，不停快闪。“不要再往前了，明天还有更多惊险”。这回先生同意了我的观点。夜深人不静，街上的夜市还是灯火通明，想到没吃“刘晓庆米豆腐”，尽管很少吃宵夜，先生还是耐着性子，等我买了碗五块的米豆腐，我们才快速地回到旅店，吃了几口，味道很一般。对无知的探奇，一点也没有因岁月而改变。

王村静穆着，在晨鸟的欢鸣声中醒来。晨光，己经柔柔地散满街角。王村的人们，开始了一天的生计。马路左右两边，停留了两堆成人。街左边是一排女人，每人一个背篓，此时当凳子坐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右边街角是一堆男人，大都穿得寒酸。他们无聊地有的站有的蹲，也不知道他们在这儿干嘛。这个疑惑，直到晚上回娄才破解。

八点才出发，现在还早。我信步走在街头，邂逅了“王村古街”和“芙蓉苑”。古街是新修的沥青路，反倒破坏了应有的古色。唯有人们背上的小背篓，从千年走来，双肩，背出了土家人的担当，土家人的责任。古街傍水而建，勤劳的土家媳妇，已经在河边清洗衣服，捣衣的木槌有节奏地敲了千年，还没被洗衣机代替。神奇的芙蓉镇人们，生活还在沿袭着古老的方式。

　　昨天约定了“过期不候”，今天的八点出发丝毫没有耽搁。今天的行程是坐龙峡和墨戎苗寨。导游给我们两小时穿越坐龙峡。他在山顶出口处等候。一行人逶迤而前，不一会就拉开了距离。先生也快步跟进。我不急不缓，走走停停，回头只有一对情侣了。这个峡，名副其实的是峡，两边的山，高耸着，只给我们留下举头才可见的一线天空。峡谷里一条小溪不知从何而来，溪水清亮清亮的，也是不急不缓地流着。山路越走越窄，有时仅容一人经过。再到前，山路没有了，人们在崖石上挂一根水泥柱，搭起了网形铁丝路。不时有“看景不移步，移步不看景”的安全提示。惊险的景致一重接一重，有的地方连水泥柱也不能横挂，就在石壁上挂一条铁链，下方一块十厘米见方的小铁板嵌入石壁，游人像蜘蛛侠，两手抓着铁链，一步一块铁板，慢慢地移动着。为了防滑，游人们都戴着手套。横着移了竖着攀，手脚并用加铁链护身，终于在几次惊险过后接近山顶。崖石上的红字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一道白练，似乎从天上悬挂下来，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绿色的兰草在白练下闪着生命的光。景点介绍为兰花层层开，瀑布天上来！这种美，此时唯有想像了。空谷开幽兰，飞瀑洗沉香，想必那潭里碧绿碧绿如祖母石般的水，应是带着兰草的幽香吧！

一路小心翼翼紧张刺激的攀岩，终于到达山顶。感谢上苍的创造，我们一行人都很好。在山顶的小池边，脱去完成了使命的手套，洗去满脸的汗，一张张红朴朴的脸，无论男女，个个欣喜满足。坐龙峡，不虚此行！

　　下得山来，这里不时有农舍。再下一点，就到乘车点。有许多当地农人在卖吃的。正好今天三月三，除了各种各样的腊味，最多的是艾叶巴巴、青团，一元钱一个，我和先生每人买了四个。卖巴巴的大妈，满头银丝却鹤发童颜，精神健硕得很。同行有的买黄梽木酒，有的买腌山椒。也许为了感谢山里勤劳的人们，或多或少，个个买了些小吃。

　　又是一小时坐车，到达最后一站——墨戎苗寨。这个苗寨，比不得千户苗寨那样完好，似乎都是些新建筑。吃过长桌宴，听过苗歌苗鼓，也看过了酷似魔术的秤杆插米坛，提起米坛的表演，导游阿妹带我们游苗寨。

游苗寨先对歌。一排苗寨姑娘唱起了拦门歌。幸好导游小覃在车上教了我们和歌：唱得巧来唱得乖，唱得桃花朵朵开。桃花十朵开九朵，还有一朵等你来 哟 喂。同队的有好几个女孩子，在前头对歌，我们在后头喊 “哟 喂”。满寨的欢笑满寨是歌。对过拦门歌，我们跟着导游龙姑娘在寨子里转了一圈。没什么特别的，就连博物馆里也只有些农具和衣服。苗民尚武的枪炮都没有。在导游龙姑娘的引导下，我们的同伴有的买了茶叶，有的买了银饰，这里的银三十五元一克的居多，据说可医用，不过比镇远的银多出近十元一克。我不喝绿茶也不用医病，没买什么，倒是在巷子里看到“苗家蛋酥” ，尝一口味道不错，五十元四盒，我说五盒也答应了。回家送给老人吃。看上去一大包十元，也蛮实惠，结果打开一看，四小块！评价：还是苗家大娘的艾叶巴巴不欺人！

在返回停车场的河边，安装了几个大鼓和几架黑乎乎的仿真炮，这才有点尚武的气氛。

　　摸着这一架架大炮，明知是刚安装不久的，也让人想起苗人的苦难。五次大迁徙让苗人承受了不尽的战争之苦，抗日战争中，雪峰山大会战时，苗人们悲壮的呐喊，似乎还在内畔回荡。苗家成年男人的半边耳环，如今不再是为了战死魂归，供奉堂前，苗民的生活尽管有许多改善，但如今的湘西，还是比较落后的。大巴车奔驰在畅通的高速公路，那些在街角坐候的男人女人，仿佛又来到我眼前，他们到底在等什么？同行的伙伴告诉我，他们在等顾主来找他们去做工。哦，原来这里是古老的人才市场。这些男人女人的孩子们，或许正在家，等着他们的父母挣些钱为他们购买文具；这些男人女人们的父母，也许正等着他们的儿女，挣些给他们去看郎中。或许，今天没有人找他们去做事。明天， 他们一定还会来，执着地坐在街角 ，等着用自己的勤劳去换取踏实的生活。畅通无阻的高速公路上，扶贫攻坚的快车，应该正在来的路上吧。因为十八洞村的扶贫神话，让人们看到了希望。不久的将来，那些在街角等活干的勤劳的男人女人们，应该不再是每天出来等待，应该是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份劳作。

神奇的大自然美景与和乐的民居生活应该相得益彰，我们的湘西将更瑰丽，芙蓉镇，这颗湘西明珠，将更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