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思父之二

信哥

<h3>父亲挂面架前照片20多年来我一直带在身边</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父亲为了养家,学了很多手艺。第一项手艺就是扯挂面。这可真正的苦力活。尤其是冬天,每天白天生产队做工,吃过晚饭后,一个人到队屋里去,称面塑粉,一般五十斤以上,六七十斤左右,有时也塑八十斤左右麦粉。为了面的精到,要死劲的揉面,发大力气揣面,然后把揉揣好的面摊在一张长约三四米、宽约一米的大面板上,用刀把面饼划成四五指粗的面条子,再撒粉、搓揉、拉扯,一根接一根、一层压一层地盘在簸箕里,让面醒上半个小时四十分钟。在这个揉面揣面摊面的过程中,可见父亲身上的肌肉,像小老鼠一样窜上窜下的,有时还伴着几声哼哈的号子声给自己加力,即使是三九天,也会揣到浑身大汗。醒面的时候,父亲正好抽根烟,也有可能吃些家里带来的夜宵什么的。时间差不多了,得两三个人把箥箕里的面倒扣着倒到大面板的最左边那头,下手是父亲的助手,有时母亲、大哥、大姐也会过来帮忙,一条一条地把面条子从大面堆上剥下来,再撒点粉,搓着顺给父亲。这个活我十一二岁的时候也干过。父亲再次一边撒粉、一边搓揉、一边拉扯,另外一位下手把搓细了一半的面条子一层层地盘进巨大的陶瓷面砵子里,再一层层的撒上面粉,全部完成大概要三个小时左右。然后在面砵子里盘好的面条子上盖上一层白色的老布,老布上面再盖一至两层塑料布,塑料布上再扣上箥箕,打扫好面坊卫生,大部分时间都会在10点半至11点左右。这个时候,农村里基本上是万籁俱寂,若在下半月或阴天,简直是伸手不见五个指头,父亲和我们家人或提着马灯,后来打着手电筒,摸黑回到家里,倒头就呼呼大睡,因为实在是太累了。大约凌晨三四点钟,父亲就要起床了,无论是数九寒冬,还是炎炎酷暑,父亲或踩着吱吱作响的冰凌,或伴着嗡嗡嗜血的虫蝇小咬,在别人的梦乡里,在家人的熟睡中,父亲就蹑手蹑脚地关好门、离开家,去到冰冷的队屋面坊里,开展扯挂面的最重要的一道环节-上面筷子。</h3> <h3>父亲坟前的松树已经长成碗口粗了</h3> <h3>太太和儿子很喜欢家乡田园风光</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所谓上面筷子,就是将昨晚上盘好的面条大砵子,架在宽约五六十公分、长约二米左右的木凳的一头,木凳子那头钻有个大孔,大砵子紧挨着大孔摆放,一支木制的T型架子紧贴着大砵子插着,T头高出大砵子五六公分,T头顶部打着两个间隔约十公分的小孔,木凳的右侧放着个竹篮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长约五六十公分的面筷子,父亲要一根一根地将面筷子插在T型木架子的小孔里,然后把大砵子里的面条子一圈圈的剥开,一边搓,一边往面筷子上绕。这可是个技术活,面条子搓得太细,呆会扯面的时候就会断掉,如果太粗就扯不出细面来,要恰到好处,才能扯出银丝般的挂面来。父亲把这技术拿捏得炉火纯青,加上特别干净卫生,敬重食物,所以父亲扯的挂面闻名乡里,甚至有上百里外的客人都要慕名来购买父亲做的挂面。</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这些挂面都是为队里做的,卖的钱或换回的麦子也都归队里所有。父亲只挣工分,队里每天还补贴给父亲半斤挂面,日积月累下来,家里的挂面常常有个十斤八斤的,母亲舍不得吃,偶尔也会卖给别人一些。还有我们有时去帮父亲塑粉,上面筷子,不时还顺个小半口袋挂面头子或一小块面疙瘩回来,那挂面头子加些从地里摘回来的新鲜蔬菜渣饭,当时那个年代可谓真正的新鲜美味。面疙瘩一般是被我们私咪掉的,摊成薄饼,顺到哪口柴锅洞里,烤得焦黄,一口咬下去松软香脆,好吃得不得了。这些都不能让父亲知道,一旦被父亲发现,会挨父亲的瓜粒子和责骂,说让别人看见笑话,报给队长要罚工分,甚至不让我们做挂面的,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让我们踏进面坊的门。</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父亲做挂面辛苦是辛苦,但挣了双倍工分,对我们这家外来户来说,弥足珍贵,因为没有人愿意给我们家担保,年底下来超支了,队里要扣我们家口粮的,在那个短缺的年代,正常情况下想尽千方百计才可以勉强吃饱,何况我们一家八九口人,如果一旦扣口粮,那第二年一开春就断炊了,像我们这些半大小子还不会给饿死掉!好在母亲很会持家,我们还从来没有得要四处借度,挖野菜充饥什么的。我们八兄弟姐妹,个个都能健康成人,长得高大挺拔的,完全是因为父亲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承受和付出,母亲的勤俭持家所致。</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父亲从来没有抱怨过,他总是乐呵呵,走到哪里都是他先和别人打招呼,只有经常忙得来不及刮的胡子和早早的谢顶,才会显露出生活的压力和艰辛……</h3> <h3>豆腐坊老照片</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父亲学的第二门手艺,是拜集体所赐。因为父亲的挂面做得好,家用渐渐活络了好多,有些人开始眼红了,也向队长提出要求做挂面,父亲带的徒弟也可以独当一面了,加上队里豆腐坊经营不善,队长就让父亲去做豆腐。其实做豆腐比做挂面程序要啰嗦些。豆腐坊里是有大师傅的,父亲的任务就是负责豆腐坊的管理,然后每天一大早将头天晚上做的豆腐、千张、升腐、茶干挑到镇上去卖。以前干此活的人可能没那么好的人缘,货老是卖不出去,当时又没有冷冻设施什么的,豆腐、千张、升腐第二天都泥掉了,以至豆腐坊年年蚀本。父亲本来就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子弟,镇上的左邻右舍都是发小,父亲去卖豆腐,可以将摆摊用的架子、凳子都放在街上的朋友家,人家多早就帮父亲把豆腐摊子给支起来,占得最好的市口子,加上父亲人缘好、辈份高、对人热情、没什么心机,也从不少人斤两,大家都愿意到父亲的档口买豆腐,几个月下来,队里的豆腐坊就火了,父亲每天早上还有两三角钱补贴,上午也不用赶回来上工,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父亲的豆腐档成了远近朋友、亲戚、甚至队干部的聚会地点了,我们有时过去看父亲,只见好多人端着长凳子围着父亲坐着喝茶聊天,有时还有油条、糍粑、锅贴、油糍之类的点心,自然还可以大快朵颐一番,所以我们兄弟姐妹们都时常想出各种各样的理由争着去看父亲,其实更多的是抱着侥幸心理,挠几块难得平时能吃得上的点心咪咪,满嘴油腻,真心满足。</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