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思父之一

信哥

父亲如果在日已经89岁了，可他28年前就离开我们了。按老家的习俗，我们称父亲叫大大。一直想写篇祭奠大大的文章，总是没能如愿。今年清明节没能亲上大大坟前拜祭，给大大送上三荤三素祭品，给您酌三杯满满的白酒，给您烧上成堆成千数亿的纸钱，给您磕头，给您放几十万编的鞭炮，给您放烟花高喜……

父亲挂面架前照片，我20多年一直带在身边

这一切的一切，无非是遵从世俗，虽内心静穆真诚，也有些例行公事之仪，我们祈盼大大能看到自己的孩子们个个健康，事业有成，为大大营造些许欢乐的氛围，为大大送上可以开银行的巨额财产，想大大在那个世界生活得更开心、应有尽有；但自己始终是个唯物主义者，我知道这些都不过子虚乌有，犹如那些纸钱，无非都是化为一缕清烟、一堆灰烬，除了偶尔的托梦外，我们终究是和老父亲早已阴阳两隔了，不可能真真切切地见到我亲爱的父亲了。

父母八十年代初家门口合影

父亲兄弟姊妹11个，大大排行老幺，父亲大姐的女儿比父亲还要大好几岁。小房出长辈，所以我们沾了父亲的光，每每回到我们族上，在不够一米高、流着清鼻涕的年纪，都被族人招呼成二爹爹，上席就坐，其实自己好怕这些称呼，别扭得很，还不如不坐在桌子上，给我盛一大碗米饭、整几块大肉、多舀几勺油汤淘在饭里给我吃个痛快。

爷爷也是江湖上人士，可能早早离开了老家，到十里开外的镇子里开行去了。据妈妈跟我们说，当年爷爷家鼎盛的时候，开四盘商行，有布匹行，有米行，有油盐行，还有什么行我不记得了，但是据说老钱桥镇半条街都是我家的。父母家应该是门当户对，妈妈的父亲、我外公是国民党湖东县的县官，也有半条街母亲伍家的。奈何时运不济，妈妈三岁失母，五岁失父，姊妹两人跟着哭瞎了眼睛的奶奶过日子，坐吃山空，姊妹俩分别许给我们黄家、姚家做了童养媳，成就了父母的一段姻缘。

母亲近日与八个子女合影

父亲解放前可能是公子哥哥，读了十几年私塾，从没怎么上过心。据说当时私塾的就两个人，一个是聋子，一个是哑子。聋子就是我父亲。解放了，父亲家还是定了很高的成份，父亲也差点儿被定成地主什么的，家人极力申辩，说父亲解放前全在读书，从没剥削过人，最后被放了一马，定成上中农，也属于改造的对象，但没地主那么严重。不过解放初，人们普遍文化水平低，像父亲这样读过十几年私塾的人还是相当的少，父亲被征召去玉门油田工作。大大去了三四个月，那吃得了那份苦，就偷偷地溜回家了。赔上三匹老布，还搭上多少礼物什么的，托人将父亲换给了一个本乡的人顶替。但接下来的苦日子就一茬一茬的在等着父亲了。五四年发大水，整个钱桥镇都被淹了，父亲家仅存的街屋也被洪水淹倒掉，爷爷只好举家搬到他母亲娘家暂住下来。再后来就人民公社、五八年饥荒，爷爷带着全家逃到普济圩劳改农场，好在父亲是个有文化的人，会打算盘、会记帐，还写得一手好字，在劳改农场谋了个会计的差事，一家人才安定下来。我就是在普济圩劳改农场出生的。

家里老房子风景如画 大哥晨曦中剪影有父亲的神韵

据母亲说，父亲从玉门油田逃回来，根本不会种田种地，很多农具都不会用，很多农活都不会干，也受到很多奚落，吃了很多苦头，但是生活已经没有了退路，必须咬着牙坚持下来。好在母亲解放前也受过些教育，人也长得漂亮，先是被选入省黄梅戏剧团，瞎子外婆已对这个社会极度恐惧，死活不让孙女儿离开自己身边半步，并以死相胁，母亲也怕瞎奶奶出差迟，选择放弃了入省会城市工作的机会。回到乡里，就被选为妇女代表，经常到县、乡协调工作，偷偷地帮父亲谋些轻便的活儿干干。

父亲是远近闻名的好人，胆小怕事，以至好多恶人都欺负他，加上他跟着爷爷在外婆老家住下来了，方圆十几里只有一个姓黄的人家，没有一点儿家族势力，遇事唯有忍让着，有时别人欺上门来，也是母亲出面挡架，撑住场面。所以我们的成长非常得益于妈妈，她真是个大家闺秀，见过世面，应付了大场面，父亲犹如一只蚂蚁，在社会最底层，唯有默默无语而从不歇息地劳作，多挣取养家糊口的微薄费用，一分钱不留，都上缴给他妻子我母亲操持家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