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钗头凤》,人已渐中年

妆妆红颜

<h3>曾经年少时的爱情,盲目而充满了梦幻的色彩。那时,听一首歌会伤感、看一场各自东西的离别也能让人泪流满面。</h3><h3> 彼时,在年轻的世界里,我执念于一是一,二是二,说什么是什么,想当然的爱情应纯粹且该有抵御风寒的厚度。正如木心说:“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年少刚愎的性情里,爱情就是非黑即白的存在,温柔与多情,那是留给相爱的人生里一处不能被遮挡的白月光!爱了,就一生担待;不爱时,便各自安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做不成爱人与亲人,那么就做不是朋友的陌生人罢,干干净净,不纠缠不牵念,在各自的轨道里走出不能被辜负的人生。</h3><h3>岁月纯真,青葱的我们似乎只在阳光下肆无忌惮地打量过成人的世界。不妥协、不将就,我们需要没有尘埃的生活。在我年轻的经历中,尚不能和爱情进行成熟的对话,看不懂千帆过尽后的沧桑,更理解不了“剪不断、理还乱”的万般无奈与自苦。</h3> <h3>那时,走进《钗头凤》,我看陆游,恨其不争:给不了的爱情和圆满,又何必要沈园题词、忆往昔琴瑟在御呢?你的难忘难舍与相思,完全就是自个儿的事,饮怨自斟也好,泼墨抒怀也罢,但为什么要把这样负能量爆棚的情绪刻在你们爱情的三生石上呢?即便当初的离弃你有一万个舍不得、你有不能悖逆尊长、有抵抗不了的社会因素,但你还是放手了,已经断了线的风筝还怎么收得回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更遑论你们已是“相思相望不相亲”的境地……别后十年,即使当时唐婉锥心的疼痛为你而“夜不能寐、寝食难安”,但时间也许已在慢慢地愈合伤口,更何况她的再嫁夫婿对她算是礼遇有加的。文人士子,大多修名节、重情义,再者于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唐婉出众的姿容、满腹的才情又是如此美好的一个人,得到他人的爱戴和尊重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她的新人生兴许已经开始刷新和谐的模式,偶尔伤心难免,可至少她应已能开始正常人的生活了罢?偏偏这样的时候“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观后怎能不叫有情人肝肠寸断啊!更甚于看了题词后“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h3><h3>劳燕分飞、半生颠踬,真正的“悲伤逆流成河”!</h3><h3>抛开词的文化价值和脍炙人口的影响力,亦划出陆游文学泰斗的本身,我站在唯爱的立场上,太不喜欢这种乱涂乱画式的“即兴发挥”了!既然必要一抒胸臆,写在纸上岂不更宜留存和缅怀?你这样的公然追忆殊不知恰是唐婉伤逝的直接诱因么?</h3><h3>爱是成全,更是给彼此一条生路!陆先生一首《钗头凤》,释怀了他的半生失意和苦闷,或许还夹杂有个人仕途坎坷的郁结,自认是发散了怅惘与心事,却间接地促成了他们这对悲情男女的阴阳两隔。真是让人无限嗟叹与伤感!</h3><h3>“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依然是开在我心上的那朵白莲!离开你以后我从未开怀过,我怨、我哀、我恨、我苦,总之所有的苦闷与哀愁都是因为对你的相思……”</h3><h3>相似于这种隐喻的告白,你让这个打小便与你青梅竹马、情根深种的闺阁女子,如何排遣与消受!伤唐婉,哀其不幸!如果没有少年相知、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甜蜜在先,便绝不会有红颜薄命!伴随着香消玉殒,深埋了唐婉多少的哀怨和眷恋呵!</h3><h3>“原来这么多年,曾经的‘哥哥、爱人’竟然过的如此不堪,那作为挚爱他的我,有什么理由幸福的活着呢?你为了我旧伤难愈,那么我的快活与美满定是对你的不公、对我们爱的背叛……”</h3><h3>一眼千年,相约白头,这是从古至今所有相爱的人都会干的事,更别说在“重信守诺”、以“三纲五常”为规范的古代,再放在这一对满腹才情、修为绝佳的璧人身上,就更能理解情感皈依教条的悲哀了。心病难医,何况还有这要命的爱情,以“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星星之火,煎熬着有爱不能爱、要断却难舍的男女,生生闷出了内伤!不薄命才是奇迹……</h3> <h3>大抵所有的人,在轻熟慢热的成长中,总会经历一些事、遇见一些人,教会你以一个“成人”的方式来参与生活。然后在无法预见的未来里,用疼痛换来一个个全新的自己,不再鄙视软弱与妥协,理解了:放自己一马,你好了,我也就好,然后大家都好的苟且和将就!</h3><h3>三十而立,过了愤青的时代,时移世异,方明白:不是年轻的誓言不敢信,而是凡俗的世间难有净土!伤情磋磨了“志在青云”的我们,你有一千种对抗生活的坚硬,生活便能有千万种让你痛而不安的锋棱。很多的无可奈何,让我们在安静与妥协中背叛了年轻的自己和曾经“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爱情。</h3><h3>青春散场,再见已中年……</h3><h3>再回首,已恍然如梦,而再回首时却也已记不清是谁分走了甜蜜过我们青春的奶酪。我眼里的陆游与《钗头凤》、我曾装帧在心底的怨嗔与心疼,悉如一篷烟雨,消散在红尘滚滚中。</h3><h3>原谅我的浅薄罢!因为曾经轻熟的年华里,想当然了爱情,却没有体会过“世情薄,人情恶”的悲哀、没有明白“抱着砖头,我就无法抱你”的绝望!</h3> <h3>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穿越时空的隧道,我的魂灵游曳过尘埃飞扬的史诗,走进文治武功的时代。我看到盛唐的雍容与开放、那里有“敢为天下谏”的庙堂名臣与君同!君,是明君,取贤纳谏、有容天下之大的胸怀;臣,是能臣,为万民、为社稷而铮铮傲骨……吏治清明,也因为是包容与开放的时代,于是滋养了多少文人墨客豪放与自由的情怀!国,你可以磊落如魏征一般的去爱;山水风月,你大可:“过境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亦或桀骜不羁的迁客骚人,谁都可以在自己的世界恣意江湖、侠骨柔情……在时代的背景下,繁华组成了一幅难里以用水墨临摹的大唐盛景!</h3><h3>王朝更替,时代的车轮碾碎了多少代人的家国梦。如果说我们从盛唐一路体会了厚重与豪迈,那么,南宋的婉约与纤柔,在我的感官里留下了悲戚的色彩。蓦然回首,若我年少时便已能体会到岳飞《满江红》里的悲壮和愤慨,就一定能感同身受到陆游《钗头凤》里爱而不得的无奈和悲哀!</h3><h3>自古,好男儿志存高远,“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在国将不国、何以为家的时代大环境下、在“靖康耻,犹未雪”的忍辱负重的缩影中,任你陆先生满腹经纶、冠盖京华,却是空有才情与抱负。因为佞臣当道,国运式微,你登不上政治历史的舞台,何以建功立业、治国、平天下?若生为庸碌之辈,自可偏安一隅,苟且偷生。但,他却偏偏是这浊世的一股清流,生了一颗忧国忧民的心、一腔誓要兴国安邦的热血!</h3><h3>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里, 这样“胸中有沟壑、腹里有乾坤”才俊,曾一度被排挤在仕途的边缘。“怀才不遇”或“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苦闷和不平,是一个七尺男儿绝对不能甘心苟且的事。你集家世、才学、人品、抱负于一身,便注定了此生一定有远方。那么,即便有爱,也已经注定了再不能够“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分别就是肯定的。</h3><h3>再看看来自另一股不能逆转的高压强:自西汉武帝时期开始,历史文明中便一直传承着“以孝治天下”的儒家思想。国尚如此,更何况是百姓人家!在传统的教育里,灌输给后辈们的思想,最最紧要的就是“父母命不可违”。想你一身修为、大好的年华里仕途迷茫,却整日里沉浸于卿卿我我;能吟诗作画、夫唱妇随又如何?能换来光宗耀祖、锦帽轻裘?作为望子成龙的陆母,可谓是旧势力的老大级代表人物,其对宗族荣光的看重、对子孙前程的看重,那岂是说一句“我不要”就能反抗得了的……这样的铁腕和背后无形的力量,是当时没有社会资源、没有上层经济建设、没有社会地位的陆先生无论如何也无法抗衡的终极大boss!</h3> <h3>于是“棒打鸳鸯”的痛和殇,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h3><h3>不是不爱了,只是“背上了砖头,我就无法爱你”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