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背井离乡,清明节于我,似乎最现实的利好不过是多一天悠闲的假期。也正因为思想放空,我便忆起了我过世多年的爷爷奶奶。</h1> <h1> 我的童年大部分时间和爷爷奶奶度过。父母忙于工作,总驻守在岗位,通常只在我们姐妹中轮流带一个,而我,又是姐姐,自然更多地跟爷爷奶奶住乡下,我应该属于比较早期的留守儿童。</h1><h1> 乡下除了夜晚时寂静而黑黢黢的山令人害怕之外,称得上自由的乐园。这份快乐,源自给予了我无限宠爱与很是宽松的成长环境的爷爷奶奶。事实上,有关爷爷的记忆已日渐依稀,精瘦的老头儿,似乎从来不曾有过着急上火的时候,总是笑盈盈的,也很乐意和我们小屁孩玩儿。我和妹妹淘气的时候,常攀上他的背,爬上肩膀,胜利地摘下爷爷的帽子戴到自己头上,爷孙乐呵乐呵地消磨并没有多少娱乐的乡下时光。</h1><h1> 爷爷过世时,我正上初一,据后来老爸懊恼地回忆,当年爷爷患有心脏病,他总是隐瞒自己的病情,在他朴实的思想里,年已古稀的他,寿终正寝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他不想带给儿子负担。可他也不知道,正因为隐瞒与忽视,成了他在意的儿子不可弥补的遗憾。不只是我爸,我也这么想,换作是今天的医疗条件,我爷爷的心脏病并不致命,至少还可以陪伴我们一些年份。</h1><h1> 爷爷过世时的情境依然记得,按家乡风俗,老人临走前会在他手心里拽上些钱,爷爷当年举动令我震惊,他将钱塞进嘴里嚼了嚼,随即艰难地告诉我们:“吃不得、吃不得!”我不认为是爷爷弥留之际的不清醒,更是一份他一惯拥有的通透,走过战乱、走过饥荒、痛失多名年幼子女,爷爷奶奶一辈子经历了太多,可从不怨天尤人,对待生命和身外之物,爷爷有深刻的领悟,那是一般人所不及的通透。</h1> <h1> 我的奶奶,老实说,在很多年里,她是高于我母亲的存在。她不只是毫无保留地爱我、无微不至地关怀我,更为重要的是毫无条件地信任我。在我的成长中,除了必要简单的安全教育,奶奶给了我最大限度自由和保护。我的母亲在因身体原因转入信用社供职前是名老师,对学生总是如春天般的温暖,多年后,总有她的学生看望问候,对我,却是出了名的严厉,对待性格倔强的我,不时用家法伺候,我们母女甚至得了“铁匠”与“铁墩”的绰号,挨揍次数之多可见一斑。只有在爷爷奶奶家里,我才得以释放我全部的天性,上山摘野草莓,下水捉鱼,与一帮野孩子树上爬田里疯,奶奶总喜滋滋地帮我们洗野草莓、将我们顶着烈日从小溪田沟里抓回的小鱼小虾加上鸡蛋勉强成菜……偶尔老妈回家,逮着我的错误训我,奶奶若有帮着我,我妈都会跟她急,直言不可惯坏了我。事后奶奶总对我说:“我相信你会争气的,我们家姑娘聪明明事理,将来一定会是个有用的人!”我便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无论如何,我必须对得起奶奶的信任,做个有用的人。</h1><h1> 奶奶宠我,宠得有些无原则,但她却用她的为人处世对我言传身教。在以往的农村,因为大家都不富裕,常有人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儿闹意见甚至骂架打架,我奶奶从不东家长西家短说别人,别人来我家话家常,她总是温和地笑着,倾听多过说话。她不是圆滑,而是深入骨子里的与人为善,奶奶以94岁的高龄寿终,几乎不曾跟人红过脸,从未与邻里乡亲有过任何争执。</h1><h1> 奶奶没读过书,但画画剪窗花却绝对拿手,周围几个村里嫁姑娘娶媳妇所用的窗花几乎出自我奶奶的手,喜庆的红色纸剪出的带有“喜”字喜鹊梅花等,活灵活现。而且奶奶从不跟人计较报酬,给几个鸡蛋酬谢的,她乐呵呵收下,不给的,她也乐呵呵祝福。我一精明小姑,也挺心灵手巧的,但却拒绝学此绝招,说是劳心费力又不赚钱。我的奶奶,剪窗花一直到眼疾无法拿剪刀才停下。奶奶也经常鼓励我动手,剪个其实蹩脚的窗花,支持我拆了我老妈织给我的毛衣自己动手织成一件勉强能叫背心的东西,而且,只要我大胆做了,奶奶都不遗余力夸赞我的心灵手巧。</h1><h1> 奶奶仙逝已逾十年,有时回家,我会对着奶奶的照片看好一会,我很担心,日子久了,我会忘了奶奶的音容笑貌,她是这世上唯一无条件爱我信任我始终宽容我的缺点却从不求回报的人。这么多年,她老人家很少入梦,但我会不时想念,想念她那总能让内心平静的慈祥的笑。我也总遗憾,在如今这样物质丰富的年代,我的奶奶已不在世,我竟不曾给她买过可以代替热水袋的暖宝宝,不曾亲手给她做过我可以做的各种美食,不曾带她走出我们的乡下看看这多姿彩的大千世界……我也只在人生的二十多年的日子里,享受着奶奶给我的温情温暖,在我终于有能力照顾奶奶的时候,我却更多地在外奔波……</h1><h1> 我的内心已一片汪洋……</h1><h1> 愿借此节日,向天国的爷爷奶奶传递想念。我身在异乡,这是我奶奶终其一生也无法想象的遥远,是否,这就是奶奶极少入我梦乡的原因?</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