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公元1970年3月24日,是我启程赴江西丰城插队的日子。</h3><h3><br></h3><h3>头天晚上,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合眼。清晨,我早早起床,将随身携带的行装又仔细整理了一遍,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h3><h3><br></h3><h3>自从得到下乡通知,办理了户口迁移手续后,家里就被忧郁的气氛笼罩着。俩位老人,我的太奶奶和奶奶不停地叨唠着,督促母亲给我准备行装。爸爸妈妈也仿佛改了性情,少了往日威严,多了几分温馨。弟妹们也突然变得懂事许多,不再像过去那般嘻闹。亲情难舍难分,我难以想象离家时将会出现的场景。</h3><h3><br></h3><h3>凭着那份上山下乡通知书,妈妈带着我去指定的商店购买了配置商品,一条灰色棉毯、一顶白纱蚊帐和一只黑色上海牌旅行包。听说外地日用品奇缺,让我带上了肥皂、牙膏和火柴。吃的东西也不少,卷筒面、腌腊肉和奶奶亲手烹制的肉瓣酱,还有亲朋好友送来了糖果、饼干等食品。妈妈将家里的一只木制衣箱给了我,我将它重新打磨一遍,买来改良漆将其粉饰一新,从此这只衣箱跟随我四十多年,多次搬新居换家俱我也舍不得丢。</h3><h3><br></h3><h3><br></h3> <h3>这天清晨,家人也起得早。奶奶颤巍巍地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捧到我的面前。近八十岁的太奶奶坐在我的身边催促我多吃点。我强忍着心中不舍,挤出笑脸连连点头应承着,劝她们不要为我担心。</h3><h3><br></h3><h3>离家的时刻到了,爸妈帮我拎着行装,弟姐们簇拥我走出家门。亲友邻居发小同学赶来为我送行,我和他(她)们一一道别,回首再次深深地看了亲人们一眼,挥挥手转身启程。这时,我眼中无泪,再也没有回头。</h3><h3><br></h3><h3>天,依然阴沉沉的。虽说已阳春三月,但仍寒气逼人,北风夹裹着冷雨不时抽打着我的脸。亲人呵护的日子从此远离,农村生活的未知必将自己担承,从没出过远门的我将与一群和我一样不谙世事的青涩少年同行,去经受时代风雨的磨砺,一种以往从没有过的感觉油然而生!</h3> <h3>载着知青的大巴驶进了上海火车北站,站台上挤满了前来送行的人群,高音喇叭里传出的口号声震耳欲聋,狂放的进行曲在车站上空久久回旋。站台旁停靠着一列长长的绿皮车,黑黝黝的火车头冒着浓烟吐着白气蓄势待发,给人一种徒增"壮士一去不复还"的神圣感。</h3><h3><br></h3><h3>车站的人口处吵吵嚷嚷,因为知青家属只有俩张进站送行的站台票,大批进不了站的亲属气愤地冲着车站工作人员声嘶力竭地理论着。</h3><h3><br></h3><h3>我在拥挤的人群中找到了爸妈。爸爸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妈妈却早已忍不住眼中的泪水,紧紧拉住我的手叮嘱着已经说过多少次的话。我心中有着千言万语,但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h3><h3><br></h3><h3>俩位堂妹匆匆赶来送行,我诧异她们怎么进的车站,原来入口处的铁栅栏已被送行的知青亲友们奋力推倒了。</h3><h3><br></h3><h3>开车的时间快到了。在列车工作人员的多次催促下,我登上列车,透过车门的玻璃向爸妈挥手告别!</h3><h3><br></h3><h3>随着火车汽笛撕心裂肺的长鸣,载着千余名知青的列车缓缓启动,车上车下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爸妈们呼喊着儿女,儿女们回应着亲人,这哭声直冲雲霄,向苍天倾述着离别的痛苦,宣泄着心中的无奈!车上的孩子紧紧拉着父母的手不愿松开,车下的亲人追赶着列车说着最后的叮嘱!大地在列车车轮与铁轨的撞击中颤抖,南下的列车毫不留情地将知青的亲人和故乡远远地抛在后边......</h3> <h3>我在江西丰城工作生活四十多年,来来去去经历过无数次与亲人的离别,大多没有印象了,唯独对第一次离别刻骨铭心,记忆犹新。</h3><h3><br></h3><h3>1970年3月24日,在共和国历史上可能微不足道,但对我和我的同行者来说却是个有着凤凰涅槃般意义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是我们人生真正的开始!</h3><h3><br></h3><h3>这一天让我深深地体会到,人世间有一种痛苦叫离别,有一种离别能感天动地!</h3><h3><br></h3><h3> (下一章,待续)</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