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h3><h3> 清明假期第一天,原本以为连续工作大半个月的我,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可不曾想凌晨两点多就从梦中哭泣着醒来,无法对人诉说的悲哀,促使我不由自主地披上单衣,步入阳台。<span style="caret-color: rgb(102, 102, 102); color: rgb(102, 102, 102); font-family: "Microsoft YaHei"; font-size: 16px; text-indent: 28px;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轻柔的月色倾泻着,流淌着,浮动着,缥缈着,伴随薰衣草的花香,荡漾在着寂寞如雪的夜色里。此刻,繁花落尽,花影在春风里摇曳生姿,花儿的心事,让春天的月色增添了丝丝凄婉的感觉。<br></span></h3> 仰望星空,繁星点点,似瞌睡人的眼,如今才能理解当年佩弦先生的心情。低头俯视,瓜叶菊在夜风中轻颤着,仿如轻舞的紫蝶,飞入这如水的夜色,恍然间,悲从中来,沁染心扉……<br> <h3> 多年以前,当我还是一个小女孩时,每年最期待的莫过于中秋节前一天、过年和清明。中秋节前一天是外婆的生日,在那一天,我可以吃到三位姨妈和三位舅舅送来的各式水果和美食。过年,莫过于可以穿新衣、戴新帽、吃饺子、走亲戚和收红包。这两点很容易理解,可对于缅怀先祖的清明节,我为何会更加期待呢?答案可能要从更早以前说起……<br> 儿时,最疼爱我的人莫过于我称为“爷爷”的外公了。那时的我刚懂事,只记得他每天都要喊着我的乳名进门,抱着我转圈圈,非要我在他的络腮胡上亲一亲,而我拒绝的理由只有一个,“爷爷的胡子扎人……”他还是笑着把我一把搂住怀里,亲亲我,非要我叫他“爷爷”,他才会把藏在口袋里的瓜子、糖果或苹果拿出来给我吃。那时的我是个三两岁的“鼻涕虫儿”,小舅、小姨和三姨也都还是十几岁的孩子。九十年代的零食极具诱惑力的。家庭收入主要来源是外婆种田和爷爷上班的工资。他们生养三儿四女,家庭条件自然不好,零食和水果自然是奢侈品。可就是这样的家庭条件,爷爷却还要每天下班回来给我带零食。哪天没带,我可以做到一周不搭理他。舅舅们和姨妈们两眼巴巴,只有看着我吃的份儿,从不敢与我争夺,不然就会惹来爷爷的一顿责骂或毒打……</h3> <h3> 或许在他的眼里,我是最像他的一位孙辈了吧。我敢于挣脱命运的安排,不受封建思想的束缚,勇于尝试新鲜事物。可他却没有这份勇气。他原本英俊潇洒,吟诗作对样样精通。他很优秀,被县长选为秘书,前途一片光明。可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县长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打倒,祸及于他。心爱的姑娘也离他而去,他年纪轻轻,无人可依,却早已见识世间人情冷暖。作为长子的他,唯有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远乡目不识丁的奶奶,生育一堆儿女,长期挣扎在温饱线上。腹有诗书气自华,空有一腔抱负,却一事无成。“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久而久之,抑郁不得志的他,认为只有酒才懂他。在酒精的麻痹下,他被送进了医院,病榻上,络腮胡下空流两行浊泪,就撒手人寰,驾鹤西去了……<br> 经常闯入梦境里的庄严葬礼,和当年一样,我被别人抱着,众人一遍遍训斥我:“爷爷走了,你为何不哭?你爷爷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这么没良心,怎么就不送送他……”<br> 长大后,我才明白原来那叫“欲哭无泪”,在河南生活了那么多年,在黑夜中的角落里,我总会想起爷爷,如果他老人家还在世,我也不会受这份委屈。当年收到高考录取通知书和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时,我多想告诉他:“爷爷,您最疼爱的孙儿帮您圆了大学梦,您开不开心啊……”</h3> <h3> 每年清明这一天,作为长子的大舅携大舅妈和表哥来扫墓,这是一年中,唯一一次能见到表哥的机会,这是我一年中最期待的一天。表哥黑黑胖胖的,虽然调皮,不爱学习,但对我却很好。他跑的很快,我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喊着“小宇哥哥,等等我…”多年后,和他提起这事儿,他都说不记得了,只记得儿时的我黑黑瘦瘦的,不爱吃饭,总是生病……我们对于彼此的印象差之太多,但却对扫墓场景印象深刻。我们争先恐后地跑到爷爷坟前,那是一个坐落于苹果园旁的馒头状的土丘,坟前墓碑上刻着生辰、姓名和时间。我们对着它摆放酒、水果和香烟,烧纸磕头,诉说近来家中发生的大事儿,诉说着对他的思念之情……<br> 2007年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我跨越万水千山,来到爷爷坟前,原来离开家乡的这些年,家中田地早已卖给了房地产开发商,爷爷的坟冢被搬到了村里的集体墓地。</h3><h3> 夏日清晨,我看着长满野草的坟冢破败不堪,心中不免悲戚万分。儿时,想给他扫墓,家人以年龄尚小,不适合为由拒绝我。长大后,我有能力来看看他时,却无能为力守护在他身旁,经常来看看他。“子欲养而亲不待”,想来泪如泉涌也无法表达内心的痛苦……<br></h3> <h3> 多年后,我看到有山羊胡或络腮胡的人,我脑袋里立马浮现出爷爷疼爱我的点滴往事。而今天,举家缅怀亲人之时,或回故里叠元宝、放鞭炮和扫墓,或去见见头发花白的老人,为他们做一份清明团,或修葺旧屋,整理儿时的旧照片……可这些与我何干?如今,我只能在深夜,浮想联翩,情愫难泄……</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