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感谢父亲</h3><h3> 叶剑波</h3><h3> 今年3月26日,是父亲66岁生日,我和妻子、女儿回永吉为父亲祝寿。记忆中,父亲对我们总是要求很严,对学习要求更高。小的时候,多少个夏日,在草房旁,在土墙边,在温暖的阳光里,父亲总是看着我写字,算术,帮我补习功课。每到年末,广播里传出元旦社论,他总是专注地听,我们也都一动不动地坐在他身边,非常老实。虽然我不太懂广播里说的什么,但我能读懂父亲严肃庄重的表情,懵懂中我知道这是国家大事。 </h3><h3> </h3> <h3> 那时候,父亲在大队当会计。一次,公社召开大队干部会,父亲以出众的口才仗义执言,引起了当时公社党委书记的关注,他深深地看了父亲半天。那时候,到大寨、沙石峪参观考察,只有大队党支书以上才有资格去,而当时还不是党员的父亲,却几次由公社党委书记点名去参观,回来向村干部和乡亲宣传经验。这是父亲在政治地位上的提升。后来,还是在那位党委书记的关怀下,父亲由郭范村调到小屯村,很快入党,成为大队党支部书记。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战天斗地学大寨,修梯田,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父亲早出晚归,有时候一两个月不回家。忘不了那个寒风刺骨的冬天,父亲深夜回到家,悄悄地来到我的身边,帮我掖好被子,再把大衣脱下来,盖在我的被子上。</h3><h3> </h3> <h3></h3><h3> 1976年10月,“文革”结束了,但它的余波却仍继续向前蔓延着。就在这一年,父亲满腔热情地投入到“抓纲治国”、狠批“四人帮”的活动中去。但没想到,当年提拔他的公社书记受批判,父亲也被牵连了进去,大字报满街都是。工作组一次次找父亲谈话,让他交代和“四人帮”爪牙的关系。这时我在中学读书,我发现这是父亲情绪最低落的时候,他怕影响子女的前途。一次,他对我说:二十年后,你成家立业,我到你家看你们,瓶子里装满酱油,油坛子里有半下豆油,我就满足了。这种希望也许苦涩,但在当时的条件下却很现实。</h3> <h3> 1979年,我参加全省中专招生考试,语文成绩全县第一,父亲非常高兴,买酒买肉,招待亲戚朋友。当我接到入学通知书时,父亲更是从心里往外地激动。这是他最骄傲的。父亲亲自送我到蛟河煤校。到校第二天,我在俱乐部参加开学典礼,有人找我,出去一看,父亲扶着从表哥那里借来的自行车,在操场上等我。许久许久,父亲默默地望着我,最后塞给我十块钱。看着父亲推着车子走出校园,我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父亲小时候学习很用功,成绩也都好,每次考试都名列全校榜首,十六、七岁上考入吉林江南师资学校。但是,家里穷,没钱,念不起。叶家是个大家,几十口人,我的祖父排行第二,我父亲又是哥一个,家里劳力少,生活比较贫困,这时候,多亏我的大伯经常暗地里支持,不然,我父亲的书念不完。</h3> <h3> 有一次,在吉林河南街,一位陌生的大伯见父亲穿戴像个穷孩子,给父亲买了一包烧饼,这件事,父亲念叨了一辈子。参加工作后,父亲每次来信都勉励我,要好好工作,为父母争光。1981年冬天,父亲的脖子生了疮,病了好长时间。快到春节了,他盼我回去,病刚见好,就一次又一次地到村头张望。可是,怕耽误我工作,每次写信,却又总是告诉我,忙,就不要回去了。 父亲曾希望我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教师。1978年,高考不第,我真的回到村里去教了书,去完成父亲的夙愿。为了不误人子弟,父亲曾教我怎样读准“戌、戍、戊、戎、戒”。期末考试,我教的那个班级语文成绩由落后一跃而进入前几名。父亲知道了,逢人便说,我儿子就是当老师的料,是块好料。父亲也曾对我抱有更大的希望。 </h3> <h3> 上初中时,在地里干农活,父亲老远地喊我,把我召父亲也曾对我抱有更大的希望。上初中时,在地里干农活,父亲老远地喊我,把我召唤到他身边,父亲没有对我过多地说什么,只是给了我一份《江城日报》,把一篇文章指给我看。那是我表哥写的一篇战斗英雄杨玉才的专访。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暗暗地下定决心,将来要做一名新闻工作者。中专毕业后,我终于走上新闻岗位,报纸上有了作品,电视上有了名字,每当父亲在省报、省电视台看到听到我写的报道,他都为我深深地高兴。直到1985年,父亲终于被落实了政策,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教育岗位,当了校长。父亲以校为家,工作劲头不减当年。他领着师生们在校园里种树种花,使这所校园成为远近闻名的好学校。在58岁的时候,父亲被评为吉林市优秀教师。这是父亲得到的最高荣誉。那年教师节,他得了一件风衣,父亲把它送给了我,我舍不得穿,一直珍藏着。父亲的心是细腻的,父爱是和母爱一样伟大的。他知道我最爱吃家乡的鲜鱼,父亲是知道的,那年回永吉探亲,父亲早早地跑到几里外的水库去为我买鱼。还有一回,回到家里后,牙疼得厉害,父亲深更半夜骑着车子带着我到很远的地方去找人扎针、讨偏方。这都是不经意的件件小事,但每一件小事中都显现出父亲对我的爱,对我的大爱!1997年夏天,父亲来白山看儿子、儿媳和孙女,我陪他登上了长白山,看了天池。父亲很高兴,回去以后,经常拿出照片来给乡亲们看。</h3> <h3> 1997年秋天,父亲患了胃病,住进了吉林市一家部队干休所,当我赶回去的时候,父亲虽然胃疼得厉害,面色苍白,见到了我,却仍然坚持着挺起来,连连对我说,没有事,过几天就会好的。由于胃疼得越来越厉害,父亲终于转入了空军465医院。手术时做病理化验,这是我一生中最紧张、最难熬的一段时间。病理出来了,父亲得的是胃溃疡,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由于胃出血过多,术前术后输了不少血,打了不少白蛋白。父亲怕给儿女造成经济负担,不让输太多的血,不让用太多的好药。我在吉林陪了父亲二十多天,这是我参加工作后和父亲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一次。而当我回到白山的时候打电话听二姐说,为了怕我在他的身边呆的时间过长会耽误工作,父亲比我还要着急。三年前,我出了一本书,回永吉过春节的时候,我把那本《山盟》拿出来,献给了父亲,父亲非常高兴,他要我为他在书上写几个字,我恭恭敬敬地写上了:“献给敬爱的父亲。”父亲把书宝贝似的收起来,他认为,这是对他最好的回报。</h3> <h3> 1999年国庆节,我带着女儿回去看望父母,看见父亲的身体很硬朗,精神很饱满。当我和同学们在当年父亲参与修建的朝阳水库旁的饭店举杯畅饮的时候,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父亲当年修筑水库时忙碌的身影。父亲把自己的青春、血汗和智慧全部献给了永吉县五里河镇这片土地。每当我想起家乡的山水,便总会想我的父亲,而每当我想起父亲,也就总会想起那片哺育了我的土地。父亲为我们操劳了一生,现在,又在为我们的下一代操劳着。我的女儿小的时候,刚刚会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时,就在她爷爷、奶奶的身边生活,当我们工作、学习太忙的时候,又总是把青青送给他的爷爷。我的女儿的儿童时代,去的次数最多、住的时间最长的地方,就是爷爷家。父亲给我写信,总是提醒我说:“注意酒,警惕钱,为父母争光。”</h3> <h3> 儿子是父亲生命的延续、希望的延续,我现在所取得的成绩就是父亲的成绩,我现在所取得的成功就是父亲的成功。如果当年父亲有我现在的条件,以他的才能和意志,他会比我更有出息,这一点,我深信不疑。</h3><h3>真的,我不如父亲。</h3><h3>2000年4月</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