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的美篇

王永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故乡,一棵没有枝叶的老树</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枝叶是树的生命,失去了枝叶,再高大的树也没有了生命(题记)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19年4月4日,清明节的前一天。我和侄女梅梅、侄儿刚刚雄雄一起回了趟阔别多年的故乡–—白灵淖。在这样的时候回去,不用说,是为故去的亲人扫墓祭奠的。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从1978年考学离开故乡,1980年参加工作。过去父母健在时,每年都要回故乡的。因为父母是牵挂,牵挂就是故乡。自从父母先后离世之后。故乡不再有温暖的火炕,不再有温馨的呼唤,不再有语重心长的叮咛,就连甘甜的粗茶淡饭也风干成了模糊的记忆,于是,故乡也变成了一个渐行渐远日渐抽象的概念。这绝不是我这个喝着有点发咸,咸中又带点苦味的家乡水长大的农家子弟忘记了这块哺育我成长的黄土地,实在是因为故乡的变化太大了,像一棵曾经枝繁叶茂的大树,变成了枝枯叶无的老树,没有一丝生气,叫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我的记忆中,故乡是一个充满活力与生机的小镇。白灵淖当时是公社所在地,公社在村东头,是个大院,一进院靠东边有一排平房,是招待所。再往里西边有两排平房,是办公室。办公室后面靠西北角,有个天主堂,是解放前的建筑,解放前闹匪患,天主堂成了四乡八里的人避难所。记得天主堂里有个姓韩的神父,还有两个姓王的嬷嬷。后来文革时期,神职人员被遣散,姓韩的神父到了公社医院当了大夫。两个嬷嬷似乎也进了医院工作。破四旧,把天主堂拆了,盖了一个大礼堂,供开会和放电影用。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除了公社和医院之外,白灵淖还有邮电所,粮食局,供销社,机械厂,兽医站,气象站,粮食加工厂等企事业单位。另外有两所学校。一所是白灵淖小学(叫戴帽子小学,除了小学还有初中),另一所是白灵淖中学。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时村里有五百来口人,加上机关单位及两所学校,共有一千余人。在北方的农村,就算比较大的村子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时的白灵淖是一个充满喧闹与活力的小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由于有这样便利的条件,加之学费也很低,我家虽然十分清贫,我和弟弟没有出村,就读完了高中。并且,由此也积累了后来走向远方的能力。因此,故乡属于真正生我长我的精神园地。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每天早上六点,在鸡鸣鸟叫声中,在马牛羊嘶鸣中,中学的大喇叭里雄壮有力的运动员进行曲,把安静了一夜的乡村从睡梦中唤醒。于是小山村沸腾了,种地的人走向田间地头,企业单位的人走向车间办公室,学生背上书包,走向学校。那些还没有上学的小孩子,三三两两,房前屋后,跑跑跳跳,玩泥巴,捉迷藏,疯的不亦乐乎。这一切,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充满了生机和生气。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学校是传播文化的地方。一个地方,有了学校,书声琅琅,弦歌阵阵,不仅有了文化气息,而且有了一种不同凡响的气象——文明开化的种子在不知不觉之中,就显现在每个生活在这个环境中的人言语中,行动上。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每年6月10日,白灵淖中学为纪念毛主席为体育运动题词“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都要举办6.10运动会。比赛项目有中长跑,跳高跳远,拔河,篮球淘汰赛。参加运动会的,不仅仅是中学的学生,像拔河,篮球赛,各机关单位也组队参加。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白天是运动会,晚上则是文艺汇演,除了一般的乐器演奏,合唱,独唱,大型史诗《东方红》片段,或者是当时流行一时的样板戏片段。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记得白灵淖小学就排演过《白毛女》 《沙家浜》 ,演员主要是老师,也有高年级的学生。甚至,白灵淖村南面一个小村庄老营盘,村里的年轻人一起排练演出《智取威虎山》。记得扮演剧中几位主要人物的,是当时家在老营盘,人在白灵淖小学当教师的几位老师:扮演少剑波的是曹勇老师,扮演杨子荣的是高志亮老师,扮演座山雕的是邬振光老师。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因为有运动会,有文艺汇演,所以十里八乡的人们都跑过来看红火。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时的故乡, 充满希望, 充满生机,充满活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是这次回乡拍下的已经破败不堪满是沧桑的白灵淖中学的大门)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学校是文化的象征。一个小小的村镇,竟然有小学初中高中全面系统的学校,真是我们这一代乡下人的福气。不过,当时许多成年人对孩子上学的事不那么重视,觉得识几个字,能写信,会记账,就足够了。所以,上完小学,一部分人就不上了;上完初中,又有一部分人不上了。我和弟弟上完初中,也想参加劳动,替父亲分担一些生活的重担,但母亲说,不念书,回村劳动,也挣不了几个工分。再说,学校就在村里,不住校,上学也花不了几个钱,还是把高中读完再说吧。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时,上大学也靠推荐。没有门路,就是贫下中农子弟,也未必能上,更别说我们这些成份不好的人了。但母亲却说,还是上高中吧,这么方便的条件,不上太可惜了。再说,念会了书,总有用的上的一天。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是母亲的这个决定,我和弟弟也许一辈子都难以离开农村,一辈子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了。而正是母亲这个看似不经意的决定,赋予了我们有了改变命运的能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77年冬天,中止招生十多年的大学中专学校又开始恢复招生了。我在这一年秋天高中毕业,正好白灵淖小学招考民办教师,通过了考试的我,成了一名每个月可以挣到6.5元现金补贴,余下挣工分的民办教师。一边教书,一边复习,我也参加了冬天的高考。当时只考了四门功课:语文,数学,政治三门,物理化学合成一门考的。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年考大学的分数线现在都不好意思说出来——170分。而且只公布分数线,不公布考生的个人分数。按这个分数线,我上线了。我自己保守的估计,每门平均能考50分,四门功课成绩不会低于200分。第二年考中专,也是考了四门,考后我估分估了260分,分数下来,我考了274分。说明我的估分还是基本可靠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记得我当时正在场面参加打场劳动,有人对我说,公社的墙上公布考大学上线人名红榜,榜上有我的名字。第二天步行到县城医院参加体检。然后回家等正式通知。一直等到第二年春天,也没有等来通知。后来听人说,那年政审很严。我家庭出身不好,又连个团员也不是。自然属于被淘汰之列。为稳妥起见,第二年我改考中专。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包头师范。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一年,白灵淖公社回乡的中学生,加上下乡知青共考上大学中专七十多人。第二年全公社考上三十多人。再以后城市开始抓教学,农村学校的优势不再。以后考上各类学校的考生逐年减少,最后,农村的学生为了有竞争力,大都进城求学。农村学校犹如西山的落日,在发出最后一抹光亮之后,终于无可挽回地沉入山后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更加加速了这种沉沦。听乡亲们说,有一年,从固阳往乡下各乡政府修柏油路,快修到白灵淖乡时,据说修路的人找到白灵淖乡政府,想让白灵淖乡政府出点钱。当时主政白灵淖乡的是一个家在城里的人,此人对修路者的提议毫不理睬。于是,主持修路的负责人一生气,从后公中把向北的路改了方向,向东北一拐,修到了二约地,再修到卜塔亥。自此,白灵淖在四乡八里中的中心地位被彻底边缘化了。再后来赶上拆乡并镇,没有通油路的白灵淖,在与卜塔亥的竞争中,被挤到了一边,卜塔亥变成了怀朔镇,而白灵淖则成了怀朔镇下管辖的一个村庄。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再以后,中学被拆撤掉了。过了几年,初中也被固阳县城里一所想通过扩大办学规模而提升办学名气的学校,连根拔去了——一辆大巴,把初中三个年级的学生全部拉到了县城边上那个学校。本来还有一个小学,但随着青年人进城打工,把上学的孩子也带进城了。于是,小学也由于生源的流失而办不下去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时间在推移,时代在变化。后来,进城打工和为孩子找好学校成为两种合二为一势不可挡的滚滚洪流,机械化的耕作收割方式,让农民花在土地上的时间越来越短,过去一年至少要忙十个月,现在耕地种地收割,加起来至多一个月时间。进城打工,不仅在时间上有了可能,而且从培养孩子成才角度看,又十分必要。于是村里的年轻人带着孩子进了城,大人打工,孩子在城里的学校上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还没有进城的一心想着进城,进了城的没有人再想搬回来,而且搬到城里的人,也搬走了村里的希望,村里的未来——进城人下一代孩子们,自然也随父母进了城。村里没有了年轻人充满活力的身影,没有了孩子们的追逐嘻戏,就减少了生气。不能搬走的,都是风烛残年的老人。村里的老人,年年在凋零,年年在减少。人少了,许多房间上的烟囱也不再冒出袅袅炊烟 。人烟人烟,人减少了,炊烟稀疏了,诺大的一个村子,渐渐的失去了生机,失去朝气。这个曾经是公社所在地的村庄,犹如消尽了昔日灿烂辉煌一下子跌落在西面山 坡上那轮毫无光彩的夕阳,带给人的是无限的失落与悲凉。 </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渐渐的,农村变成了空壳,虽然还有房舍的外表,但是大部分房舍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住。村里只有七老八十步履蹒跚的老人,在寂寞与思念中煎熬时日。而且,没有人居住的房舍,很容易变成残垣断壁。后来主政内蒙的王君,为乡下人办了一件好事——农村进行十个全覆盖,其中一项就是帮助农民盖房子。通过这项工程,现在的农村虽然成了空壳,但是房舍还算齐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是村庄南面的海子,多年来一直是干涸的。去年夏季,固阳一带降雨丰沛,海子里又积满了水。淖儿,蒙古语,就是积水滩。白灵淖的村名就是由此而来的。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般的说,只要村前的海子里有水,表明降水丰沛,年景就不会太差。如果海子里没有水,年景往往因为气候干旱而歉收。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个塞北的村庄,门前能够面对一泓清水,从远处看,蓝天白云,村庄的房舍,都倒映在水中,清澈的水光,湛蓝的天色,俨然的房舍,雅有南方水乡风韵,也像一处风水宝地。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我的记忆中,村南的海子干涸了似乎有十几年了。如今又是碧波荡漾,尽管故乡日益老去,但水光山色,怡情养性。不管怎么样,总归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每次回到故乡,我都要到门前的大街(路)上转一转,每一回看到的,都是些步履蹒跚风烛残年的乡亲,年龄都在七八十岁。这些乡亲满脸沧桑,眼光呆滞无神。在西风夕照下,仿佛木偶一般。给人一种“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感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故乡在日益老去,随着城里打工而进了城的城一代在城里买了房子,也等于把根扎在城里。不过城一代的父母还在村里,有了父母的牵挂,城一代还会在节假日回乡探看依然生活在农村的亲人。但是,当这些城一代的父母离去之后呢,他们除了每年清明节回乡扫一次墓,大概再很少会回来了。城一代的孩子,成了城二代,故乡在城二代心里,就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了。至于到了城三代城四代,还会有谁记起自己祖上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呢?一想到这些,我的心中就会涌起一种莫名的悲哀。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故乡是一棵日益老去的大树。树的生命在于开枝散叶,枝枯了,叶落了,大树就成了一个以年轮记载曾经的时光的标本。不管它曾经有过怎样的辉煌,枯萎的大树也只能引发与它曾经有过这样那样关系的人的一片悲情。至多也只能活在人们回忆性文章里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唉!枝疏叶稀,一棵日渐凋零的大树,这就是我的故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个人小传:王勇,固阳白灵淖村人。在村里读完小学初中高中。当过一年民办教师。后考入包头师范语文班读书。1980年秋分配到包头青山区二机教育处教书。二机一中教书八年,二机三中教书八年。1995年秋调入包头市教研室担任语文教研员22年。2018年1月退休。</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