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h3><br></h3><h3><font color="#39b54a"> 梨雨风花近清明,</font></h3><h3><font color="#39b54a"> 故乡远在烟霭中。</font></h3><h3><br></h3><h3> 清明节前深夜时分,淅淅沥沥的春雨开始下个不停,春雨裹挟着丝丝的凉意,透过窗户的缝隙在阴冷的房间内顿时弥散开来。独自坐在桌前,望着窗外苍茫的大地,倾听着细雨敲打城市的滴答声,在这静谧的可以听到血液汨汨流淌的境界中,我的思绪袅袅地升腾起来。随着思绪的穿越,我又似乎回到了我梦萦梦牵的故乡小山村了,似乎又看到了我那可亲可爱的爷爷,心里不禁涌起了酸酸的涩楚,又是一年一度的清明节了,亲爱的爷爷,你在那边安好?…….。</h3><h3> 记忆中的爷爷,永远是个温和善良的老人,饱经沧桑的脸上常常挂着淡淡的笑容,与他高达魁梧的身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每每他遇到不高兴不顺心的事总是一笑了之,从未见过他与人争高论低过。也正是因为他特别温和,小时候我总是粘着他,常常顽皮地爬到他怀中,用稚嫩的小手去拔他稀疏的胡须。有时竟淘气地把他的烟袋藏起来,他总是呵呵地笑着,眼神中从未闪耀着责备的神态。</h3><h3> 小时候,每年的冬季农忙结束后,爷爷总是从几百里外故乡的小山村来到我家,与我们一起过春节。至今都清晰地记得那时爷爷总是头上扎着一块白羊肚手巾,穿着一件破旧的棉大衣。每每爷爷来临,我和哥哥、姐姐总是从村头开始把他迎接到家中,一路上爷爷不时从口袋里掏出柿饼、糖果给我们吃。当贪婪的我们吃完后,再向爷爷索取时,爷爷总是把口袋翻了过来,用狡黠的眼神告诉我们柿饼、糖果已经不在了。以后当我生气哭闹时,爷爷竟变戏法地从口袋里又拿出柿饼、糖果,哄得我破涕为笑了。后来才知道,拮据的爷爷每次总把买来的糖果分放到四个口袋中,每当一个口袋里没有柿饼、糖果时,他总是把口袋翻了出来,向我们宣示我们想要的东西已经告罄了。而当他需要时,总是能从身上变出柿饼、糖果来,总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觉得爷爷有些神奇了。</h3><h3> 生活的磨难,让父亲脾气变得特别暴躁,每当我们淘气时,父亲总是伸出粗大的手抽打着我们的屁股。爷爷来临后,当父亲再次生气举起粗大的手时,性情温和的爷爷十分恼怒,出人意料地从柴垛中抽出一根柴棍狠狠地抽打了父亲两棍。看到父亲落魄的样子,我和哥哥、姐姐不由地抿着嘴笑了。以后,每每爷爷来到我家,我便踱着小方步,跟在爷爷背后,在父亲面前可以耀武扬威一阵子。</h3><h3> 长大后,爷爷照例每年冬季来我家过春节。闲暇时,爷爷常常给我讲述他年轻时,做过地下党,当过地下通讯员,给刘志丹的游击队传递情报。我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得表示了我的不信。因为在我的心里根本不会把一个温和的爷爷和共产党联系在一起。 爷爷急得面红耳赤,为了证明他当过地下党的通信员,他竟把头上的白羊肚手巾扯了下来,让我看看他头顶留下的子弹穿越的痕迹。我大声地笑着,用质疑的眼光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大狗熊在做着滑稽的表演。爷爷无地自容,嗫嚅了老半天没有说出了一个字。</h3><h3> 有一年的冬季,爷爷又照例来到我家,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给我和哥哥姐姐买了好大一堆柿饼、糖,并出奇地给我们每人好几元钱。我们诧异地看着爷爷,好像眼前这位阔绰的老者不是我们的爷爷似得。爷爷笑容可掬,深深的皱纹中隽印着满满的喜悦。他慎重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红布包,解开红布,拿出了一个带着红色塑料皮的一个小本本,郑重地将小本本递到我的手中。“这是爷爷地下工作者的光荣证!”颤颤的言语中带着无限的骄傲与自豪。我接过爷爷递来的小红本本,那红色的本本上赫然印着光荣证三个大字,翻开扉页,里面用毛笔字工整写着:“兹证明刘庭杰同志于1932年至1936年间在中国共产党刘志丹游击队担任过地下通信员职务,特发此证,以资鼓励。横山县民政局。我非常激动,瞬间便觉得爷爷的形象变得更加高大起来,嘴里高喊着:“我爷爷是老红军,我爷爷是老红军……”,赶忙奔出家门,想第一时间把这伟大的喜讯迅速地传达给我的小伙伴们,身后不时地传来了爷爷那爽朗的笑声。</h3><h3> 后来,我的父母都转正成为了吃公家饭的公办教师,家庭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父母多次劝说寡居的爷爷随我们一同生活。但爷爷始终没有同意。现在想来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爷爷放心不下在故乡生活的三爸,二是爷爷根本离不开他生活了一辈子的故土。</h3><h3> 爷爷照例是每年冬季到我们家过春节,春季又回到故乡的小山村与三爸一家共同生活共同劳作。我也长大了,忙于在外地求学,与爷爷的交流沟通就越来越少了。</h3><h3> 其实,爷爷的一生特别坎坷,成家后生有四个子女后,奶奶便撒手离开了人世。一年内,家中长子未成年大爸也因病去世。一年之间痛失两位亲人,爷爷经历了人生的莫大打击,几乎奔溃。但为了抚育父亲、三爸、小姑的长大成人,爷爷再未成家,忍辱负重,又当爹来又当娘,含辛茹苦地将父亲他们养育成人。当我们的生活有所好转时,爷爷也老了,魁梧的腰板也渐渐地佝偻起来了。</h3><h3> 后来,由于行动不便,爷爷也很少来我们家,每年的冬季也不来我家过春节了,我也忙于生活的忙碌与奔波,很少能够见到爷爷了。孝顺的父亲每年照例回老家几回,去照顾爷爷一阵子了。只是在闲暇时,谈起故乡的事、故乡的人时,总是不由地想起远在故乡的爷爷,想起爷爷那温和可亲的脸孔,还有爷爷那变戏法地拿出柿饼、糖果的滑稽表情……。</h3><h3> 五年前,三爸从故乡打来电话,称爷爷突然病重。父亲连忙赶回了老家。当我安排好手头工作赶回老家时,爷爷已经走了。当我听到父亲说爷爷在病重迷糊之际,嘴里喃喃地念叨着我的名字“东娃,东娃,咋么不回来啊”。我知道爷爷特别喜爱小时候淘气聪慧的我,我知道爷爷总是“偏心”地偷着多给我柿饼、糖果吃,我知道爷爷总是喜欢我爬上他的怀中,揪扯他稀疏的胡须。曾经想成年后一定好好孝敬爷爷,给爷爷买好多他喜欢的东西,曾经想一定要带爷爷出去走走,让他看看山外的世界,曾经想必须给爷爷介绍一个老伴,让他晚年过上甜蜜的生活。然而,一切都逝去了,籍以工作忙碌的借口,却不刻意地抽出时间陪陪爷爷。</h3><h3> 爷爷走了,带着对故乡山山水水的真情慻谴,爷爷走了,带着对儿女后辈的深情眷恋,爷爷走了,却将永远的憾恨遗留在了我的心间。我拼命地扑向静静地躺着的爷爷,嚎啕大哭,用力地拍打着冷冷的冰馆,试图想摇醒沉睡的爷爷,试图用那忏悔憾恨的泪水祈求爷爷的原谅与理解。</h3><h3> 爷爷真的走了。当父亲泣不成声地颂咏着他彻夜未眠而作的吊孝悼词后,爷爷就长眠于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小山村了,就长眠于广袤苍茫的陕北黄土高原的山山茆茆之间了。事后,听三爸家的哥哥说,爷爷去世时,他看到院子的上空飞过了两只天鹅,我似乎觉得吉祥,又很欣慰。爷爷和奶奶终于团圆了,又可以和奶奶比翼双飞了。</h3><h3> 又是一年一度的清明节了,每逢清明,我就不由地想起我的爷爷。明天我和父亲虽然不能到您的坟茔上添加一锹新土,但我们一定会在夜晚来临时分,遥指着你坟茔的方向,点燃我们对您的思念与祝福,祝爷爷幸福安好,还祝那个我从未见过的奶奶幸福安好!</h3><h3> 凄凉的雨还在滴滴答答地飘渺着,我的思绪却像开了闸的河水漫无边际地泛滥着。也许今夜又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h3> <h3>题于2016年清明时节</h3><h3> 文/刘东红</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