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 人生

ake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2018年12月30日的下午，我们家里的老宝贝——敬爱的奶奶猝然长逝，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给家族里的每位亲人带来了巨大的伤痛和打击，却又无可奈何。奶奶的离开，让我失去了精神寄托。每每想到那样一个瘦小忙碌的身形，总是让我眼眶发红，鼻子发酸。她已经成为大家庭中的一个符号，象征着家，象征着避风的港湾。今年清明，完成了奶奶的遗愿，送她回到爷爷身边，魂归故里。奶奶一生爱种花、养花，如今长眠青山绿水，有山花相伴，相信她一定会很欣慰。斯人驾鹤归去，惆怅不能自已。谨作此文，永远怀念在天堂的奶奶！）

      此时此刻，我坐在即将送我离开家乡的那座车站座椅上，见眼前过客匆匆，充斥着嘈杂与热闹的喧嚣，心中环绕着一曲平郁沉厚的旋律，笼罩我的全身，慢慢取代我的呼吸，让我感觉与周遭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像独立于时间和空间之外的旁观者，关于故去奶奶的点滴，关于这次清明的回归之行，一幕幕又如同画片般清晰的浮现。

      奶奶是一个亲切的小老太太，她身上有独特的人格魅力，乐观，坚韧，积极向上。记忆中她的容貌从我记事起就没变过，短头发，用发箍往后固定在脑后，显得精神干练，惟一变化的，是青黛的发丝逐渐变的银白。她身材不高，尤其是当我的个头成为家里最高之后，奶奶在我面前更显的瘦小。由于常年身处异地，我和奶奶总是聚少离多，她也一直牵挂着她这惟一一个在外地的孙辈。每每回家见到她时，她在我面前，习惯抬起头打量我，笑眯眯的说一句“长肉了～”，我则笑嘻嘻的用一个大大的拥抱回应她，将她小小的身躯抱在我的怀里，那一刻也是踏实的回家感觉。

      每当住在奶奶家时，她总会和我说许多故事。这里的故事，有些真的是很久以前的往事，比如爷爷年轻时的工作、生活经历，我父亲这辈几个孩子的成长趣事。也有些是平常生活中的家长里短，哪里的菜卖的更便宜，叔叔伯伯们又带了几盒好看的花，前几天哪个我不认识的表婶娘又来看她了。诸如此类，却也趣味非凡，透过这些故事，我知道了我的父母是如何见面相识的；原来奶奶和我的姥姥之前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同事；还认识了好几个她在买菜在菜场时认的干丫头、干女儿们。她经历过的许多故事，更多的是历史的缩影，在物质匮乏、条件艰苦的年代，奶奶一个平凡的家庭妇女，以朴实要强的个性，和爷爷一起，培养了六个子女长大成人。在爷爷离开我们之后，奶奶成为了大家庭里的精神支柱，如果将我们这个大家庭比作一朵繁花，那她一定是在这朵花上飞舞的蜜蜂，终年勤劳付出，为儿孙辈打理好需要的一切，无论何时，总留一扇门、一盏灯、一碗茶、一口饭给回家的孩子们。如今，奶奶离开我们三个月了，曾经的那扇门，那盏灯，那杯茶，那口饭依旧在，只是少了那个操持起一切的瘦小身躯，让人唏嘘不已。

      如果让我回想什么是奶奶最爱的，我想应该就是花。买花，种花，养花，是她忙碌之余最大的爱好，也是最让她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奶奶和六叔一家生活在一起，当初考虑到她年岁日渐增长，买房时六叔选了一楼。住进新房后，屋子宽敞不少，或许是为装点房间，也或许是有地方安置，客厅里，阳台边，都摆上了不少盆栽。最博人眼球的，还是客厅里的好几个大花盆，分别种着白兰、昙花、米兰、蟹爪兰还有几盆我叫不上名的巨大植物，常绿常新。一楼门外是草坪，爱花的奶奶和物业商量好，自费买来树苗和花籽，种在阳台后的地上。每天忙完家务，她总是要再抽空去照顾下她这批“孩子们”。四季的周而复始，让她的辛劳一次次获得肯定：春风微拂时，门口的杜鹃花早早的红起来，牡丹也次第绽放；五月夏初，月季是开的最艳的那一个，绣球也不甘落后，粉的白的绿的，一团团一簇簇；金秋十月，无花果树上的果子会被贪吃的雀鸟啄的掉落一地；到初雪的冬天，奶奶一定早早的将不耐寒的盆栽挪进屋内，把种在地里的枝桠用塑料布包好。就这样一年年的忙碌，这些花儿成为她最放松的休闲，最大的乐趣。小区里的老老少少，也都记住了这样一位友善亲和的园丁，每天打理着小花园里的一草一木，付出了辛劳，奉献了美丽。在奶奶离开后，至少有三家周边不相识的领居，专程来到她的灵前，敬香叩首，泣不成声，“这样好的老太太走的这样突然”，“我昨天上午还和她打招呼，她还在花园弄花来”……言者泣泣，闻者哀哀。我不止一次的埋怨上天，为什么用这样残酷的方式，让奶奶这样突然离开了我们！

      2017年，我从上海带着妻儿回来，让奶奶见到了她的第四代——重孙子芃芃。自芃芃出生，奶奶就一直关注着他的成长，我知道奶奶想见到他，也总是将芃芃的照片视频用手机发给她，一解相思之苦。这次的回归，当见到了重孙，听到重孙奶声奶气叫的“老太太”，能明显感受到奶奶的激动心情。小家伙第一次见老太太，并不怯场，也不怕生，也许是之前我们已经给他做过功课，但更重要的，应该是连续不断的家族血脉的传承。望着他和老太太这一老一小的对话问答互动，我是欣慰的，终于让奶奶见到了重孙，剩下的，也只有用相片来记录这一刻。

      如今，奶奶长眠于故乡的青山绿水间，春风将唤醒漫山的山花，陪伴在这位爱花的可爱老人身边，朝朝暮暮。清明之行，终于送她回到爷爷身旁，回到了家。奶奶的离开，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个时代的终结。“父母是我们和死神之间的一堵墙”。的确，因为父母在，我们不会琢磨死亡，甚至在60岁都不会去想，因为有一堵墙，挡在我们和死神面前，我们看不见死亡。所以我现在更能体会，当奶奶离开的那一刻，我这些头发斑白的叔叔伯伯们，都成了一个个没有母亲关爱的孩子，那种痛，锥心刺骨。

      又是一年春归来，奶奶种的花儿，依旧如期吐新芽，展新叶，放新花，只是奶奶却再也不能看到。触景生情，触景更伤怀。此刻的我，已经乘上返程的列车，告别了奶奶，强忍着眼眶中的泪，默默的写下这些文字。我会去多看看您种的花，多看看您和爷爷，祝愿您在另一个世界，平安幸福。有来世，愿再绕您膝旁！

2019年4月4日

作于金寨返沪列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