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姑妈和姑父的故事

瓦莲金娜

<h3>  </h3> <h3>  </h3><h3>  年年清明今相似,岁岁扫墓重又来。人头攒动、霏霏细雨的墓地,到处生机盎然,红的花,绿的叶,钱纸烧起的袅袅青烟,在祭拜亲人的同时,眼光不由自主地扫过排排墓碑,一张张照片记载着逝者的名字和生卒,想起他们曾经鲜活地动感地在我们之间。撒一把鲜花的碎瓣在墓前,仿佛告诉墓地里的魂灵,今天我们曾来此与你们相会。</h3><h3></h3><h3><br></h3><h3> 墓地里,除了英雄豪杰、达官贵人,更多的逝者是普通的百姓,普通的一生。我积聚在心中的想叙诉的,就是普通人的故事。</h3><h3></h3><h3><br></h3><h3> 姑妈是我丈夫的姑妈,我公公的亲姐姐,比我公公年长8岁,是家中的长女。我嫁到夫家时,姑妈和姑父已去世多年,但是他们的儿女还经常去我婆婆家走动,因此和他们很熟悉。今年清明,姑妈的两个儿子也同去祭拜他们的舅舅舅妈和外婆,一路上聊起他们的父母,让人生出许多感慨。</h3><h3></h3><h3><br></h3><h3> 姑妈还在襁褓中,就随她的父母离开湖南的乡村去了江西的安源煤矿谋生,长成少女时,媒人登门说了一户人家,不料安源闹工潮大罢工,那位未谋面的“先生”因参加暴动被捉去砍了头。临刑那天,姑妈的母亲打发几岁的儿子(就是我公公)去刑场,证实了未来的女婿确实丧命黄泉。多少年后,我公公还谈起少年的这一幕,亲眼目睹“砍脑壳”场面。</h3><h3></h3><h3><br></h3><h3> 姑父是长沙人,他的母亲生在一个秀才家,所以识字断文,能看古书,可惜年轻就守寡,带着一儿一女艰难度日,曾去求签问路,求的签上说,“无路可去”——即不能改嫁。姑父的娘给人做保姆,做零工,含辛茹苦养大了一双儿女。大革命时期,姑父还是热血青年,接受了共产主义的启蒙和教育,秘密参加了中国共产党。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姑父被国民党抓了去,受尽严刑拷打,其中有一种酷刑叫“吊半边猪”,就是用细绳绑住同边的拇指和拇趾,吊起来打。(我思考过“吊半边猪”的刑罚,可能是绑住同边的腕关节和踝关节,如果是绑一个指头的话,一是绑不住,二是承受不住全身的重量)。姑父是一个性格柔弱的人,但是他咬紧牙关没有出卖组织和同志。共产党千方百计营救他出了狱,秘密送他去安源躲难和养息身体。</h3><h3></h3><h3><br></h3><h3> 在安源,因为都是湖南老乡,姑妈再一次被媒人提亲,这样,18岁的姑妈嫁给了30岁的姑父,跟着丈夫来到了长沙。也许是国民党的酷刑摧残了姑父的意志,姑父的一生都生活在恍惚之中,他不再参加共产党的活动,不再热血沸腾。解放时,湖南的省长周礼曾诚邀姑父参加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建设,也被他拒绝。也可能不是拒绝,是能力不及了。我问过两位年近七十岁的表哥,你们的父亲是做什么工作养活你们?两位表哥支支吾吾语焉不详。我想,也可能姑父浑浑噩噩找不到单位,自己做些小生意,做些小手工业来为生。</h3><h3></h3><h3><br></h3><h3> 姑妈嫁给了这样一位丈夫,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大表哥在学校品学兼优,可惜家中贫困,只好去读中专早日参加工作,减轻家中负担。而且,他们生活在城市的贫民窟,周围的环境恶劣,从小受到的影响与父辈年轻时参加革命的豪情相比,大相径庭,叫人扼腕。到了老年,姑妈对姑父的称谓是“老神经”,对他的嫌恶溢于言表。</h3><h3></h3><h3><br></h3><h3> 姑父生于1903年,卒于1972年,终年69岁。</h3><h3></h3><h3> 姑妈生于1915年,卒于1974年,终年59岁。</h3><h3></h3><h3><br></h3><h3> 二表哥说,他的父母亲身体都不好,都是病病怏怏的一生。是啊,生活条件不好,怎么能健康?怎么能长寿!有一年,他去浏阳运回父亲的棺木,请了一个工人,是用板车拖回长沙的,他一路跟着在后面推,整整走了一天。67岁的表哥回忆说:“我穿着一双工作皮鞋,从早上走到天黑,到家两条腿都是木的。”浏阳到长沙,50公里的路程呵!</h3><h3></h3><h3><br></h3><h3> 姑妈和姑父都是土葬在司马铺,我公公生前带着全家人去扫过一次墓,去看他苦难一生的姐姐。后来司马铺被城市规划为新开发建设的区域,所有的坟地均要搬迁,表哥将他们的父母重新安葬在一个风景秀丽的新墓地。春光灼灼,暖风徐徐,但愿,辛苦一辈子的姑妈姑父能在这鸟语花香的地方灵魂安息。</h3><h3> </h3><h3><br></h3><h3> 瓦莲金娜 2011.04.05.</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