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病”(原创)

曹岗

古有聊斋，今天我聊病。

小的时候对病没什么概念。记得当年住五一巷时，有个小学同学叫小明，住在对面楼的顶楼，我每回去他家玩都不知道在哪里下脚。总是逗留一阵就离开了。因为他家养了好些鸽子，满屋拉屎，臭哄哄的。有一次在院坝我问他：为什么不把鸽子都杀了吃肉？好脏哟。她怯怯地说：千万别当着我妈说，不然我要挨骂的。原来他母亲有严重的病，需要用鸽子制药。他妈就指望着鸽子能把病控制下来，甚至彻底治愈。

这件事后，我才知道家里有病人很辛苦的，家里人受累，旁人多少也要赔小心。

我活过了半百，没住过医院。我妈说，我一岁时住过一次院，我当然不记得。就全当没住过好了。

真正知道医院是怎么回事，则是我40岁那年，父亲得了肺癌，住进医院，全家人轮流抽时间去陪床。其实以前不知道“陪床”二字。那天入院后，护士长问：你们有家属陪床吗？弄得我们兄弟几个面面相觑。

陪床绝不是就陪在床边。打开水、扶上厕所、擦身、喂饭洗碗，配合医生护士打针吃药检查化验找医生护士沟通等等，总有事做。剩下的时间就是你孤独的苦思冥想。盼着家人的病快好起来，大家都解放了。可我父亲发现病时已是肺癌近晚期。你说会好吧，不可能；说不治吧，于心不忍。于是就这样熬着，一家人的脸庞一天天变小了，父亲的饭量一天天变少了，而隔上几天，护士就会对我们喊：某某床要交费了！

父亲还是走了，带着病痛的折磨，带着儿子的孝心，带着母亲的苍老。

人，为什么要生病，老人说是前世有孽。这根本说不通。不还有那句话吗，好人命不长，坏人活千年。说这些话的人根本就是欺负我们，欺负我们不敢去阴曹地府找来真实的证据。

如今我已过了“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岁数。有一次同学聚会，见L同学抓起一把药往嘴里倒，真的好感慨。最忘不了的是她盯着我说的一句话：饭可以不吃，药不能不吃。

今年以来，我陪老伴去了两回医院。最近一次去了南桥寺市中医院，无痛胃镜和查菌吹气两项花费了伍佰余元，开了一堆药，支出了叁佰余元。共计近仟元。检查没有查出大毛病，已是万幸了。

温州有家三甲医院叫康宁医院。2017年时忙着上市，不知现在入愿否。反正几年时间，总收入翻了番。负责人得意地说：今后几年，病床要由多少多少提高到多少多少，规模还要如何如何扩大。教人不胜悲哀与惶恐。真不想被他们的设想与未来吓倒，就是吓倒了，也不想得那病。那病叫精神病。这是一家生意红火得不得了的精神病医院。

人为什么生病?

公认的生病的原因很多，如乱吃东西如熬夜如运动少等等。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郝万山说：不生气就不生病。这不等于没说吗。神仙也有脾气。何况人生漫漫，有多少不顺多少烦恼，怎么能不生气，怎么能胃不疼，怎么能血压平稳转氨酶正常。其实，郝教授的话是在说：人不可能不生病。

现在的病脾气也真大。小时候谁生了病，婆婆爷爷用小单方就能把病哄好了。现在的医生电视上最爱说：已经尽力了。有时我在想：那医生是不是经常收到微信红包，除了病人家属的，还有一位送红包的叫“病”。要不然就是他们说的，好多医生都是“吓大”医学院毕业的。

话说回来，医生也是人，是不可能和病一伙的。医生也会染病就是证明。

刘秀枝，台湾著名失智(痴呆)病医生。一生勤奋，医治了无数痴呆患者，发表了许多实用的预防痴呆的文章。可7O岁时，她也得了“阿尔茲海黙症”。她对广大老年朋友发出了许多提醒和忠告，然尔她自己也没有幸免。

病究竟是什么，我常常苦思冥想。

病是什么，病应该是我们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只是我越长越老，他越活越年轻。小时候扳手腕他是我手下败将，后来互有胜负，再后来，就不说了。而今，他一头青丝，我满头白发。梦里头呀，我总是衣衫褴褛，他总是穿金戴银。有一回我问他，钱是哪里来的?他一阵奸笑。吓得我梦醒了，一身冷汗。

病是什么，病就是准备了一张卡心里还发慌，一定要多备两张银行卡。钱到了医院就不是钱了，只是一张张打听自已疾病的通行证。如果住了院，才知道病床是天底下最贵的床。而去医院的路是天下最难走的路，走着走着，就要患上了另一个病，穷病(当然李嘉诚们除外)。

病是什么，病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天上根本没有月亮，你总装着赏月的样子。因为，病就是三个月大的婴儿，半夜三更时，他(她)会哭会闹，要你给药吃，要你陪着玩。病，喜欢听你子夜时哀声叹气的歌唱。

病是什么，病就是不管是宝马还是吉利，都会积炭或线路老化。车叫积炭人叫自由基，原理一样，道理相通。所不同的是：好汽油积炭少，好食物自由基多。其实最怕那老化，人的原件都贵，且原厂不再给配。

病是什么，病是大坝上的水。水满则溢水急则溃。五脏六腑若是大坝，那么哪里弱了那哪里出现溃奔。人呀，不给病一个渲泻口，那更危险，从来不打仗的肌体是弱兵。偶尔感冒发烧，等于吹起士兵集结号。

病是什么，病象我家乡朝天门嘴的河水，一半清来一半浊，有时清的多有时浊的多。不得不羡慕新疆阿迪力的走钢丝，总能把握好平衡。人，为什么总在不阴就阳中?那老中医总是一边把脉一边说：嗯，你阴虚；嗯，他阳虚……。

病是什么，病是掌握了辨证法与时俱进的英雄模范。他不光会恫吓会挥刀舞剑，还会魔术鬼怪十八变。人类多少抗毒药正在失效，争夺患者的江湖大战从未停止。这江湖的激烈拼杀，只有仙逝的查先生写得出来。

当然，病，并不是无往不胜，据说水里的鲨鱼不生病，据说丛林里的蚂蚁不得病。病也有惹不起的生物。但愿科学家们早点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找到那克病之法宝。要不然，下次投胎只好去投鲨鱼或蚂蚁了。

病，无疑是人类公敌。人类因疾病死亡的人数，远远超过战争中的伤亡人数。奇怪的是，人们喜欢讨论战争双方谁对谁错，却从不肯说病的过错。病是老年人的常态，更是人类的常态。

马克思说：人类的最高境界，就是活得更健康更长寿。可是病好象不喜欢这位伟大的的思想家：马克思夫人在不治的癌症中离世，马克思也因多种疾病在六十四岁时便与世长辞。

病，曾是六、七十年代电影里的友情嘉宾。那工作最勤奋的总是吸烟最凶咳嗽最厉害的，那些领导干部不得高血压就会有心脏病。可在现代人看来，您既然攀上了严重的病，就说明您不适合这个岗位了。病，不再是谁的荣光。

病，还是好多人趋利避祸、避免跳坑的金牌理由。例如曹魏时的司马懿例如唐代的权皋等等。病也不是一无是处。

试想下，如果没有天花病与脸上的麻子，康熙怎么能坐上龙椅呢。

病其实很有个性，见了皇帝不瞌头，见了伟人不万岁，见了大款就拜金，敢喊“打倒孔家店”。

有人说，病是一种职业。因为以病为职业，靠着每周三次透析维持生命，诞生了著名作家史铁生。其实不单作家，那画向日葵的画家，那些各门类艺术家，都或多或少有病，有的病越重，艺术成就越大。

也有人说，病是天才的熔炉。爱因斯坦小时候“懒狗”病严重，成年后还患有“邋遢”病。从爱因斯坦邱吉尔贝多芬到拳王阿里与霍金等等都是病人，甚至可以说，无病不能成就其伟大。我甚至在想，当我们奏响英雄交响曲的时候，是不是要大大方方地感谢贝多芬的病呢。

病呀，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说了这么多，都是胡言乱语。其实我也是病人，只是没病出作品来——他们都说我有点神神叨叨的，不好意思，我已经吃过药了。👌

(图片来自网络)

2019年4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