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h3>文/阿一</h3><h3>1、我们写诗,但我们不是诗人。 称我们为诗人,不是因为我们以写诗为职业,而是因为我们创作过一些叫做诗歌的文字。 记得我们吟诵出“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时候,还没有人称我们为诗人。 我们不是个喜欢把文字剁齐了、码直了玩的人,我们只是喜欢一种有节奏有韵律的语言,更加上委婉一些、意味深长一些的意境。比如,我们不直接说“我爱你”,我们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我们也并不一定会把这些话写下来。我们只是随口吟诵着,就像广西的刘三姐们出口成章一样。 是那些把诗歌写(记录)下来的人称我们为“诗人”。 </h3><h3>2、定是很多人都喜欢这种形式的语言美,所以会有很多人用这种风格的语言来吟唱——我们的诗歌原本是用来吟唱而不是用来阅读的,所以我们很讲究韵律和节奏——五言诗也好、七言诗也好,还有宋代那些称作词的长短句也好。 喜欢用诗词的形式说话的人越来越多,诗词也就越来越成为了一种文学手段。 其实,早先,没有人称呼我们是诗人的。因为我们不是诗人。我们读书、我们种田、我们做官;我们在深闺中做女红、我们在青楼中做歌妓、我们在灶火前做主妇……我们散落在人间,散落在深深浅浅的生活沟壑中,跟那些写散文、写小说的人一样,我们不过是一些喜欢用另一种有节奏韵律的语言来描述生活的人罢了。 谁说一定得“愤怒出诗人”呢?屈原和郭沫若们启蒙时所读到的《诗经》可是由爱情而生呢;陶渊明悠闲从容时可以写出“采菊东篱下”的诗;白居易狎妓的时候也可以写出“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诗;玩文字游戏玩出魔症来的贾岛也可以写出“僧敲月下门”的诗来。 (顺便困惑一句,贾岛定是智障,玩文字玩不出天赋,所以跟“推”“敲”过不去。那和尚大晚上的月下临门,若是心虚呢就悄无声地“推”门,若是带功归来呢就堂而皇之的“敲”门;若是观察到门扉半掩有相好留门守候呢就“推”门,反之就“敲”门;诗人若是怕吵呢就让和尚“推”门,若是喜闹呢就让和尚就“敲”门。这么点子事情都斤两不分踯躅不前,怎么能满足了后代文人规范诗歌须“直抒胸臆”的理论呢?推推敲敲的憋闷死人也。</h3><h3> 3、诗歌是长在邻家院子里的牡丹,不独是长在宫殿里才会有国色天香,官家对诗歌的扬抑影响不了诗歌生命的本体。皇帝也写诗,可皇帝的诗不是范本。 诗歌是南水北山的土地上自由生长的植物,没有一种花可以代替了整个季节。 诗歌是人们在战乱与和平年代里、在晴天雨夜里,从丰厚的文学天地间唱出的旋律,南有南韵、北有北腔,谁敢说自己的诗作才能代表诗歌现象,谁又敢说李白的惊呼“噫乎兮,危乎高哉”不能入诗呢? </h3><h3>4、可是有人把诗歌变成一种文字游戏了。 不说藏头诗,也不说回文诗,单说古体诗由六朝开始直至唐代演变成近体格律诗,就全得拜托那些花了很多心血推出诗词格律规范的人们来。 诗歌已不再是一种文化现象,诗歌已经成为了一种盆景,由一些被人总结过的“过去”修剪着“未来”的发展,以迎合官府科举制度中考官的评价系统。 至此,诗歌由天下苍生的优美语言,变成了一种必须兢兢业业去修习考研的谋生形式。很多写诗人所写的诗歌,已经忘记了要“写”什么,而只知道怎么写。 于是,就有更多的人把精力放在了对诗歌的争论上,把一些派别立场弄得满山头儿旌旗招展的。</h3><h3> 5、其实,我也不是不赞同有人站出来把诗歌游戏从文字上格律化一些标准化一些——既然那诗歌已经不单纯是为着言志或者娱乐;诗歌已经不仅仅成为在“文人相轻”的环境里称量才华的秤砣;诗歌已经成了秋天螃蟹宴上的助兴游戏;诗歌已经在“学而优则仕”的官吏的进身之旅中成为一种学问的标志——任何一种意欲决出高下的游戏都是需要裁判的,与其由着文人们“张三写的是诗”“李四写的不是诗”这类能让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的争吵无休无止,倒不如干脆有武威者站出来大喝一声:听我的! 既然诗歌已经开始游戏化了,就需要引进裁判引进游戏规则。 古体诗演变为格律诗便是诗歌引入裁判及规则的具体体现。 诗歌开始与投壶、掷色子一样需要量化的评判标准了。 这还不够。 从什么时候开始,诗歌成了一小群人的专营了? 从诗歌需要引经据典,非诗书饱腹之士而不能为开始的么? 从非格律化诗歌而不能入诗歌主流开始的么? 从诗歌要么被政治砍头要么为政治服务开始的么? 从写诗歌的人被政治宠幸,被养在高台之上成为贵族协会会员开始的么? 这样一小群人用诗歌做自己的文学官服,以拿自己的审美标准涂鸦民间的创造为职业,在社会上创造了一种现象——一朵花开放在民间里不算是花,开放在皇家玻璃花园里才算是花。 说到这里,不由得不忍再苛责贾岛。虽然贾岛的诗视野狭窄,内容浅薄,可苦吟诗人贾岛毕竟爱的是诗歌本身,“推”“敲”的过程全都是诗。而看看现在,我们的“诗人”,欲成就“诗才”,先要练就的是“诗外功夫”,以进身玻璃花园为目标,把个诗歌文学的初衷锻炼成了功名利禄的理想。 </h3><h3>6、话说远了。 我个人以为,诗歌就应该是千百年来风雨彩虹中摇曳的自然之花,能被粗手粗脚的女人喜着,也能被细皮嫩肉的贵妇簪着,这之间的区别原只在“你说江水寒”“她说风阁暖”,渔歌、樵吭、山歌、水调,每一种风格能组成了诗歌广袤的生活艺术内容和语言风格的多样性?谁又能说自己的曲调才是诗? 由此而论,那些由外来语翻译过来的无节奏无韵律的汉语长短句是诗,现代派以及朦胧或难懂的句子也是诗;高山流水可以入诗,锅碗瓢勺也可以入诗,裤腰方圆还可以入诗(好像已经诗得汪洋似海了)……网络更是适合全民皆诗的地方,这可跟全民学习诗歌小靳庄不大一样,前者是自发后者是被启发。 文学以及诗歌真的有标准化的界定吗?文字,作为一种表达心声的方式,真的可以由名人张三说好就是好,普通人李四说好就是歹吗? 难道没有人同意“文无定法诗无达诂”之说吗? 难道我们真的只认为大眼睛双眼皮蜂腰柴骨的女人才是美女,而长相若芙蓉姐姐的女人们就全无美态?那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令人穷尽一生都琢磨不透的晦涩句子就是好诗,而梨花体关于马桶馅饼的直白语言就不是诗? 诗歌存在了岂止千年,发展了岂止千年。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到“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从“大堰河/是我的保姆”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如今谁有权利站出来规范诗歌、规范诗歌的走向? 7、韩寒是文人,但不代表文坛趋势。 金庸是武侠小说大师,但不是武侠小说的模板。 芙蓉姐姐是美女,但不代表美女的标准。 梨花体诗歌也是诗歌,但不是我喜欢的诗歌。 我们阅读诗歌 但我们并不会喜欢每一首诗歌。 我们写诗 但我们不是诗人。 每一朵花都有开放的理由。</h3> 我们写诗,但我们不是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