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普初体验

张宇骄

　　生育，是每个种族繁衍都必然会面临的问题，在孕育还无法全程依靠试管的情况下，不管在哪个国家，产科都是医院里最忙碌的一个科室之一。圣多美和普林西比两个岛虽小，但因为没有实行计划生育，一个家庭三四个娃是很普遍的现象，七八个小孩的家庭也屡见不鲜，因此其分娩量可想而知。整个圣普只有国家中心医院设有妇产科住院部，科室仅有三位专科医生和几个新手，他们除了收治产科病人之外，每年还要负责一两百台妇科手术，因此工作并不比我们国内轻松。而我这个外援由于语言问题，无法替他们分担太多的新病人接诊，大多数时候我的工作主要就是待在手术室里一台接一台的手术。

　　妇产科的楼很老旧，据二十多年前援圣普的老师讲，楼依然保持当年的样子。病房里的空调挂机势单力微，每天推开走廊的门，仍有一股热浪裹挟着浓烈的体味、汗味、血腥味扑面而来，那酸爽，对于对气味很敏感的我实在是很大的考验。医护办公区和病人接诊区都很狭小，办公区只能容四五个医生站着交班，接诊区同时接待两三个病人的话，转个身都有些困难。到达科室的时候阳光总是已洒满了大半间屋，而房间里只有几把吊扇在温柔的转着，完全无法驱赶酷热。没有手术的日子就待在接诊室挥汗如雨，协助他们收病人，相比之下手术日真是幸福时光，可以尽情呼吸清洁凉爽的空气。除了热，科室停水也是家常便饭，第一天进手术室就遇到停水，后来主任自己掏钱让工人去买一桶矿泉水回来洗了手才开台手术。偶尔也会遭遇检查了病人后没水洗手，没法上卫生间，一直憋到回驻地的囧事。

（圣普国家医院妇产科）

（病人接诊室）

（站在两个门口拍的医生办公室）

　　除了病房环境差之外，专科硬件设施也极其匮乏，一个年分娩量四五千的科室，仅有一台古老的胎监仪，子宫切除的器械包也仅有一套，遇到消毒设备故障的时候第二天就只有停手术，而这仅有的一套器械里有些也是早应该淘汰了的。这样糟糕的环境里结出的却是极其和谐的医患关系的果，患者对医生无比尊敬和信任，这里不需要书面的沟通，不存在手术同意书，病程记录手术记录也可以写得非常简单，手术方式随时根据情况临时更改且无需病人和家属签字认可，即使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停手术，患者表现出的也仅仅是异常的淡定、对医院足够的配合和理解。

　　这里的病历文书以及B超、CT等报告都是医生手写，最有意思的数他们的激素检查报告，每一张报告单的上三分之一是电脑打印的患者的检查数值，而下三分之二则是医生用笔工工整整写下的各种激素在各个时期的正常参考值。照理从技术层面来讲他们完全可以把这部分内容全部打印出来，而不必重复N遍这种费时又无趣的誊写工作，真是服了他们这种工匠情怀。

（两个患者的激素检查报告，下面手写部分的内容是几种激素在不同时期的正常参考值，内容一模一样）

　　我们所在的首都是圣普经济条件稍好、医疗资源最丰富的地区，但仍然有很多患者生了病不能及时就诊或无钱治疗，子宫肌瘤的病人任子宫长到五六个月孕大小、月经流到重度贫血再手术的也司空见惯。有些在国内很普通的妇科常规检查，比如宫颈刮片刷片、病理检查等在这里却没有开展，需要让标本飞行8个多小时去葡萄牙确诊。

（盆里是一个子宫肌瘤患者切除后的子宫，呈球形。术前患者的腹部像怀孕五个月大小，参照物护目镜的长度大约是18cm，而正常子宫大小是7-8×5-6×2-3cm3。这里好多病人都是拖到这么大了才就诊）

　　每周四是我一周中最忙碌的一天，同往常一样一大早去中心医院上班，抓紧做完手术后，中午赶回驻地匆匆扒拉几口饭，然后坐一两个小时的车和队友们去其他市的乡村卫生院义诊。由于去的地方都是路远弯多路况差，怕回驻地太晚不安全，刚开始义诊时，我们去之前都会请对方适当控制一下患者人数，但去了后我们了解到，有些地方根本就没有设置妇产科，有一个医院虽然有妇产科，但连扩阴器这种妇科检查必备的最基本器械竟只有十来个，稍微多来点病人，用扩阴器就要精打细算……村民们总是早早地在烈日下等候我们的到来，每每面对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神，我们就顾不得诊室又小又闷热、也顾不上自己很累天已擦黑，都坚持认认真真地看完每一位前来就诊的病人才返回驻地。

（病人候诊）

（义诊路上，因为弯多路况不好，除了司机，全队队员和当地几个翻译无一幸免，中途停车透气、呕吐）

　　尽管这里天气闷热不太适应；这里有太多的蚊虫传播着疟疾；太多流浪狗需要时时提防；还有可怕的艾滋令我们随时面临暴露的危险，但是这里更有太多的病人需要我们帮助，希望我们一年的辛苦，能换来更多圣普人民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