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幽暗的森林里解开自己

毛歌

<h3>不论是沿着森林小径往里面走,还是折回来,都会经常看见好像被虫子咬过的树叶,叶脉上残留着一些暗黑或者浅黄的斑点,有的斑点也会有一丝嫣红的样子,等到真的站在树下,分开叶片去寻找虫子的时候,发现这些树叶颜色的变化和虫子没有关系,和阳光却有着紧密的关系。<br></h3><h3><br></h3><h3>这种体认,真是很美。时间会在每一片树叶上留下自己前来签到的笔迹。在了解事物变化过程的同时我们也对自身的成长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这些叶片要不了好久就会飘落下来,或者在枝叶里显示出来令人不解的大红色,这种独特的然而是混合的形式,值得我们伸出手来去触摸每一片树叶。在农场生活过的聂努达,用松针来叙述爱情的细腻和动人,他甚至看见“风在幽暗的森林里解开自己",他描述自己要在心爱的女孩身上,做春天在樱花树上做的事情。像松针,很难得看到整棵松树全部变成金黄色,除非它不幸染病,松针总是要不要就枯黄一枝,地上会慢慢堆积,要是路过无人造访的松林,路上就会是满地的松针,松针,是极好的引火柴,整个秋天,当棕黄的松针堆满柴坊的时候,母鸡会很快找到自己生蛋的角落,而松针燃烧起来的火焰,则鲜艳、轻盈、依然有一种丝质般的明媚。要小心的是,松针表层被阳光抛光过,所以有一种滑腻的感觉,走在这样的老松林里,你在听见松软的声音之际,还要踩得踏实。有一次,我们几个人在松林谈论一些关于艺术和诗歌的事情,也许因为过于静谧,林子里到处都是玻璃反映出来的光芒,一个朋友不小心摔倒在松针的地上。那种沉闷的响声,竟然惊飞了一群麻雀,林子里所有的光影迅速重叠、忙乱、慌张,最后在沉默无边的松林里复归于安静。<br></h3><h3><br></h3><h3>我一直建议一个人应该多花些时间和自然在一起,这不仅仅有利于你了解自然,而且有利于你的日常生活。比如像阅读《瓦尔登湖》这样的经典,你要是从来不曾在刚刚砍倒的松树边经过,看见那些新鲜的刨花,你要理解梭罗的一点心思就会非常困难。走进森林、草地、山丘,有利于我们的阅读生活,因为我们目前所读到的伟大经典,它们的作者都和自然保持令人鼓舞的关系。海明威,康德,散步的卢梭,独立特行的叔本华,总是回到过去的沈从文。“梵高是第一个发现断株残茬、灌木树篱和庄稼地之美,发现多节的橄榄树枝和深色的火焰般的丝柏的形状之美的画家。"仅仅就我们要靠近梵高而言,如果我们连在热烈的阳光下站几分钟就会头晕眼花,那么,我们有什么资格来谈论梵高的伟大?还有康斯坦布尔,你要是从来不曾踏足鹅卵石激起溪流之花的小村庄,在那种严谨的磨坊发出来惊人的安静的光芒之处停留,那么,你要理解艺术史上这样的奇迹般的作品,就会非常艰难。至于自然最后将我们的身体和灵魂都一同接纳,还提供出来一块宝地埋葬我们的躯体,就更值得我们多和自然在一起。谁会知道你走过的小径一侧的蒲公英的花,就会漂浮到你的坟茔,在你安睡的地方开出来漂亮优雅的花朵?谁又会知道被松鼠带走的松籽就在你长眠之处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吸引鸟雀在枝丫间搭建自己的家园?还有迷人的枫叶,是可以捡起来,放在书房里的。要是遇见了马齿苋,你不妨按照梭罗的方法,享受自然的原汁原味。就我个人来说,我喜欢自然的胸怀,那些横七竖八的枝条和卵石在一起,枯萎的叶片和蜜雀的歌唱声在一起,深谷溪流的喜悦和月色的影子在一起,乡下炊烟袅袅的傍晚和终于歇息的时光在一起,能够领受这种秩序,就已经无比感恩了。这种秩序关系到存在。</h3><h3><br></h3><h3>我也一直建议和孩子们一起走进自然的怀中,孩子们的直觉没有受尘世灰尘的蒙蔽,他们远比我们单纯、敏锐、直接,他们常常在第一印象里把握到了自然的真相,这种发现无异于一场伟大的科学发明,因为对于心灵的成长来说,自然的启发既丰富又多情善良。培养一个孩子最为便捷的途径,就是把他放到自然里去,在森林里被阳光的影子迷惑,在峡谷的河湾机警得如同一只水鸟,遇到陡峭的山坡,知道终有结束的时刻,在荆棘扎破手指的时候,鲜红的血液自身会慢慢凝固,而躺在草地上仰望蓝天的时候,则会隐约感觉到诗意般的人生,便深陷留恋的温暖。</h3><h3><br></h3><h3>很多时候,我发现一个在自然里玩耍得忘记回家的孩子,即使在听到大人们的喊声之后,依然会使劲用脚踢动最后一粒耀眼的石子,他们在听见那种沉落到远处的声音连回声都消失的时候,才会一溜小跑回到家里……</h3><h3><br></h3><h3><br></h3><h3>(图文原创,毛歌微信号:maoge1965)</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