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山

刘凤云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正是出行觅春之时。

早餐过后，大哥大嫂说带我们去朋友的茶山踏青。许久没有去户外活动活动了，不止是我，小伙伴们也甚是兴奋。

驱车抵达，友人邀我们先喝茶，我和小伙伴们已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茶山、采摘茶叶了。于是，小伙伴们还没喝上茶，便铆足了劲一口气爬到了半山腰，大人看到嫩绿的茶叶，则忍不住停下来采摘。许是前两天雨水天气的缘故吧，看看脚下，大伙儿的鞋子已沾满了黄泥。顾不上说累，大伙儿又径直往上走。

　　走得气喘吁吁，也差不多到达山顶了，大伙儿停下脚步，喝水，扇凉，东瞧瞧，西望望。居高俯视，黄绿相间，黄的是土地，绿的是春的气息。极目远眺，远处的山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宛如仙境一般。微风拂面，静静地望着，呼吸着新鲜泥土的气息，听着鸟儿的高歌，虫儿的伴奏，感觉像放空了自己，放飞了心灵，所有的烦恼被驱逐得一干二净。想来这就是户外活动的好处吧！

　　小伙伴们不会摘茶叶，以为随便将叶子摘下来就行。后来跟大人讨教着，学着大人的样子，一起细细地采起鲜嫩的茶叶来。说我们来踏青，其实是来采青。说起“采青”，让我回忆起往事一幕幕。

　　记忆中，小的时候，爷爷是个喜好喝茶的人，在自家山坡上种了一大片茶树。茶树被他打理得很好，从稀疏到浓密，从矮小到粗大，采的茶叶从少到多。爷爷常说:“最是春茶香”。冬去春来，是采茶的好时节，爷爷奶奶就会叫上我们几个娃子，带上几个茶叶篮一起去摘茶叶。印象中的茶叶篮，用竹篾编织而成，篮底是方的，篮身是圆的，一个弯弯拱起来的提手，在篮子的两边定住，看上去玲珑精致。

　　摘茶叶时，我总爱自己拿一个茶叶篮，因为爷爷总会让我们仨比赛，看谁摘得多。每次我总能摘满满一篮的茶叶，油绿油绿的，鲜嫩发亮。看着满满一篮，爷爷奶奶便会夸奖我一番，我的内心说不出的喜悦感和收获感，又或者说是赛赢哥哥弟弟的那份得意感。而他俩呢，总是摘不了几片就耐不住性子，开始嬉闹起来，在茶树间钻来钻去，捉迷藏、扔茶籽壳、捉小蚱蜢蚯蚓、吹口哨、讲笑话……最可恶的是看到我摘的比他俩多时，便趁我不注意将我身旁篮里的茶叶偷偷抓两把放到他俩篮子里，让我又气又恨，带着哭腔向爷爷奶奶告状。兄弟俩还常常从这片山窜到那片山，顺手拽几个别人家种的三月李，掰几根蕨菜，来来回回，那叫喊声、欢笑声在山间回响着。

　　爷爷奶奶是踏踏实实的劳动人，不仅教我们摘茶叶，还教我们炒茶叶。

我们嘴里的炒茶叶，其实也叫炒茶吧，炒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爷爷教我们炒茶，而我最记得的一个术语叫做“杀青”。茶叶放进大锅里小火不停地翻炒，时不时听到一阵阵“哔哔啵啵”的声音，闻起来特别香，是绿绿的青茶味。紧接着，爷爷就赶忙拿来盛具，手忙脚乱将茶叶弄进盛具里。现在想来，我仍不知道那叫什么，长方形，四周方木固定，平底也是竹篾制成。茶叶放好之后，又赶紧用双手不停地用力搓，像搓衣服那样。可谁知道，刚出锅的茶叶那个烫呀！搓的时候烫得双手发疼，便使劲地甩手，或用嘴呼呼吹。最糟糕的是，这个过程常常会弄得双手发绿发黑，几天之内都难以清洗干净，所以那时的我最怕爷爷叫我帮他炒茶叶，因为炒过茶叶之后，同学们便会嘲笑我:你这个水货，手那么粗糙那么脏，是不是去抓牛粪来？

　　爷爷奶奶是炒茶的好手，炒出来的茶叶特别甘醇、清香。小孩子普遍不喜欢喝茶，但是，爷爷喝，我也跟着喝，慢慢地我便有了爱喝茶的习惯，时至今日，喝绿茶仍是我平日里的一大喜好。爷爷奶奶炒茶除了自供自足之外，会送给亲朋好友品尝，偶尔也会有少量出售。

　　茶叶一篮复一篮，茶水一杯接一杯。我们长大了，可爷爷走了，奶奶也走了，而奶奶就葬在那片茶山上。原来的茶山也已不再是茶山。或许已杂草丛生，茶树所剩无几。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再回去看过。至今，茶山的那片翠绿，炒茶时的那种青香，爷爷奶奶的那份淳朴与勤劳，烙印在记忆深处。

　　踏在他乡的茶山上，看着茶树，摘着茶叶，忆起这些往事，触动的心，难免落寞，倍感怀念。怀念童年，怀念那片茶山，更多的是，怀念已故的亲人。

　　时光荏苒，似水流年。惟愿记忆里的那些过往，会一直陪伴着我们度过安康祥和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