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在明朝夜空下奔跑的兔子

行走的鱼

一位生于绍兴山阴的英俊少年，高祖父是明朝状元，王阳明的入室弟子，家声显赫。

八岁时，爷爷带他到杭州，拜访被媒体捧上天的传奇隐士陈眉公，眉公骑一匹麋鹿，一派神仙气度。指着堂前的《李白骑鲸图》，出了句上联考他：“太白骑鲸，采石江边捞夜月”。“眉公跨鹿，钱塘县里打秋风”。他不假思索随口对出下联。如此天纵之才，眉公大为激赏，躬身把他抱到麋鹿背上。

有这样一句诗：天空苍蓝，星光是奔跑的兔子——他是其中的一只，而且还是特别野的那种，一生爱茶、爱精舍、爱鲜衣、爱美食美女、爱骏马华灯、爱诗书着魔、爱古董入迷、爱花鸟成痴！他就是自由奔跑在晚明万里江山中的张岱。

比如在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这只野兔跑去斑竹庵见尼姑，却发现一眼上好的“禊泉”。到底怎么个好法？用他的话说，秋霜轻岚，入口即空，煮茶、酿酒，都好得不要不要的。会稽的陶溪泉、萧山的北干泉、杭州的虎跑泉，都无法与它相提并论。经他一说，山阴市民提桶抢水，昼夜不歇。太守不得不收为官有，严加把守。这个爱茶狂兔，用扚、掐、挪、撒、扇、炒、焙、藏，乾坤八法自制了一款茶，泉水一冲，像兰花掉进雪里，取名兰雪，一上市就断货，立马成为极品，以排山倒海之势把当时爆款的松萝茶打压下去，为了生存，松萝茶也只得改名为"兰雪"了，而所有的茶商都疯了，各种冒牌兰雪堆满大街，整个国家的茶叶市场被彻底搞乱。

何谓“兰雪茶”？正如张岱所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于是他“煮禊泉，投以小罐，杂入茉莉，再三较量，用敞口瓷瓯淡放之，候其冷；以旋滚汤冲泻之，色如竹箨方解，绿粉初匀；又如山窗初曙，透纸黎光。取清妃白，倾向素瓷，真如百茎素兰同雪涛并泻也”。由此可见张兔兔的深情与真气，于茶事已成癖、成疵，当今，斗茶辨水不乏其人，但像他这般韵极痴极者，却是再难寻觅了。

如今，禊泉难觅，兰雪失传。而君，不可一日无茶。在此春日百花艳，茶香最风华之季，取时令而采的明前龙井、碧螺春等绿茶，配以如日初般通透的玻璃壶或皎洁如兰的素瓷，缓缓注入80~85度之山泉水，看着一芽一叶初展、开展，肥嫩柔美，闻，兰香上扬，品，舌底生甘！

茶之真味，有古有今，亦啜亦叹，真所谓：

古有兰雪真骨相，

今有碧蔎寄精神。

日初纳兰千日饮，

脱胎换骨笑沉沦。

撰文：黄湘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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