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文字原创 / 冯 覣</h3><h3> 照 片 / 冯成才</h3><h3> 图 片 / 网 络</h3><h3> 制 作 / 大地情深</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我的故乡是坐落在五台山脚下的一个山村。四面环山,山上原始森林覆盖,这山连着那山,远远望去黑压压的连绵不断。冬可滑冰,夏可凫水。夏秋山上百花盛开,蜂舞蝶飞。茂密的林中,狼虫虎豹出没。雨后各种各样的蘑菇比着往上窜。村子依山而建,青石铺路,河水潺潺。村里建有三座庙,两座分别供奉着山神、河神。另一座是纵合的,各路神圣同居,威武了许多。戏台迎面而建,方便神圣们看人间大戏。60余户人家或贫或富共荣共生,300余口人或男或女和睦相处。记忆中的小村山青水绿,说是有些小院,可柴门矮墙,风清气正,夜不闭户。大山里特殊的地理环境,村民们一直保留着淳朴的民俗。谁家起房盖屋,大家都来帮忙,吃油糕,放鞭炮。秋天谁家收打完粮食,村里年轻的后生们都要来帮助起場。春节时不管是不是同姓近亲,孩子们都要挨门挨户给老人们拜年。没有压岁钱,只有红枣核桃花生。口袋里装的满满的,嘴里还说不定吃着呢。村的有一座小学,土炕条凳,一个先生教四个年级,30多个孩子。石板写字,写满了让先生看完擦去。儿时的记忆至今难忘。12岁那年我离开家上了完小,至此成了回也匆匆,走也匆匆 ……</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工作后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索性全家回迁老家,至2007年再没回去过。那里变成啥样了?<br></h3> <h3> 2008年春,我一办完退休手续,也不知哪来的冲动打定主意回了趟故乡。那是一个残雪消融,冷风嗖嗖的早春。快20多年没有回去了,车到进村处,放眼望去,大山依旧,森林稀疏。昔日哗哗的流水,如今成涓涓细流。过去进村的石板路已荒草丛生。那座曾香火不断的大庙除了悬挂的几块‘有求必应’的红布外,也岌岌可危。新辟的一条走车道,残雪堆堆。陪我的儿子是第二次回来,一切都很好奇。早就听说这里只有五六家人家了,所以进的村来,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凭着儿时的记忆,我敲开了一家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婆婆。看到我这个漠生人,一下子多了几分警惕的目光。我报上姓名,老人揺头不语。再一问,才知是比我小八九岁的三小的老婆,<br></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四川人。怪不得我们不认识。顺着小道向我们家的方向走去,两旁的房多已成残垣断壁。裸露的墙壁,东倒西歪的木柱椽棂,令人窒息。我家那处小院,如今已成一荒野。残雪覆盖,这里原来是全村最高处,一溜八九家,全没有了。倒是房后那棵老榆树还在,因为它太年久了,据说有一大仙住着,没人敢动。我默默地说,还是仙家比人厉害。小院没了,老屋没了,熟人没了,心里空荡荡的。再往前走,传来几声狗叫声,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听到狗叫声走了出来,小家伙同样有几分警惕,问我们找谁。那一刻,我真成了少小离家老大还,儿童相见不相识了。也许是外面的说话声惊动了家里,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走了出来,一看,不约而同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原来他是比我小十多岁的二红。进家,上炕,倒水,好不高兴。家乡见故人,两眼泪汪汪。问到村里的情况,他说,现在村里只有他们四五家了,他老婆去娘家了,他和儿子看门。不上学吗?上不成。得到离这里40多里的移民新村上。那里有两间盖板房,地没一分,说是迁移了,户还在,去了养不了家,一年两头跑,就像打游击。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在儿子的催促下,我怀着难以言说的隐痛踏上了返程。<br></h3> <h3> 故乡归来,妻子问我,看了些啥?我说破房烂屋。这回你就死心了!也许。我回答说。 口是心非。</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2013年五台山返回来,车又到了故乡的路口。也不只是拨动了那根神经,我又让儿子停了车,向村里走去。儿子见状,也跟着我。几年不见,这里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座供奉各路神圣的大庙没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个土平台,背靠的山坡原来的植被变成了裸露的土坡,四周乱石滚滚。一根旗杆半插着,发白的红旗已破碎不堪,看来是动工程了。后来才知道,是前任干部搞引资建庙被骗,庙插了,人跑了,留下了这个土平台。进的村来,这回命好,遇见了儿时的发小二红。他是村里的常住户,老两口把移民房给儿子了,自己坚守着大山。 <br></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据说夏天回来的人家四五家,冬天几乎就他老两口。不怕吗?不怕。有狼呀豹呀不怕?那有那些,连兔子也没了。二红指着对面的大山说,林子稀的能开汽车。真的吗?记得小时候我们进林子,不少地方人转身都费事。我问二红,有多粗的木材?回答说,四寸就不错了。森林之破坏令人吃惊。望着过去一堰堰山地,如今大多成了乱石滩。不是退耕还林吗?他笑了笑说,领了钱,就还了。原来这里还有50余户人家,除八九户迁移,集中安排的40多里外的村里外,其他都四处住了。村里组织机构还在,书记村长还在。有事靠电话联系。走的人家到了别的地方,没有一分地,年轻的外出打工,年老的坐吃山空。生活也许好了,可心空了,人散了,将来如何?天知道。繁峙15年前有380余座学校,现在150多个,学生多集中在县城砂河大营。乡村教育日渐萎缩。如此小村就更不用说了。<br></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望着一处处倒塌的院子,二红说,别看倒成这样了,谁家也舍不得丟弃。每年都有人回来看看,这几年外地人常有来打探买的,谁家也不卖。是的,不能卖!这里有他们的根和魂。再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里是绝好的乡村别墅建造地。更是五台山旅游的必经地,交通便利,说不定是又一个九寨沟,有山有水,好好治理,前景无限。我两边走边聊,不觉来到村里最高的山神庙前。说起这个庙,小时候我每从此走过,心里总很害怕。威严的三尊塑像令人心悸,据说是保护山村的。我更认为是狼虎豹的化身。<br></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如今老庙已倒,山神也屈居小屋了。高不过二尺,就地垒了几层红砖,寒酸多了。看来还是马克思说的对,经济是基础,人少了,香火少了,神圣也跟着受穷,和村民们只好过穷日子。我是老村民,急忙跪下瞌了三个响头,心里默念着保佑大家。时间不早了,儿子催促我。这时我才忽然觉得应该照张相,于是让儿子用手机照了一张,就是用了几年的微信头像那张。破烂的房屋,泥泞的小路,但留下了我的爱和情,留下了我的愁和念,虽没有天安门前照的漂亮,没有国门照那么神圣,没有结婚照那么浪漫,但却是我最中意的一张。 告别那个小村,不觉又快四年了,我也踏进了古稀之列,摸着满头的白发,思念却从未停息。回不去的故乡,常常在梦里见,割不断的思念,常常在心里现……<br></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五台山下的那个小村是回不去了,可儿时的记忆却永远不会消失。随着年龄一年比一年大,记忆好像更清晰,思念好像更浓烈。有时梦里满是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人。唉,人这家伙好像记死理,记旧事,放着眼前的高楼大厦不梦,看着周围的熟人不思,偏偏思那破房烂屋,梦那几十年前的发小。梦得还那么真确,那么清晰。也许这是老的表现,是离那边越来越近的提示?真说不清。 其实人对故乡和自己生活过工作过地方的思念是人的天性使然。爱要思,恨也要思。文人和时代把此逐步加进了‘愁’的意义,于是就有了乡愁之说,换言之乡情之说。<br></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工作后我走了很多地方,大多数几乎成了我的第二故乡。对那里的发展变化也成了关注之点,思念之点。尤其以教育为最,也许因为教育已融入我的血液。在我走过的四个乡村里,一小三大。小的50多户,200多人,大的500余户3000余人。过去都是书声琅琅,如今小村的建制还在,但村民失散,只有两个老人坚守,学校更免谈。三个大村,人口都过3000。如今三个学校加起来据说快不上百人了。这能不思,能不愁吗?<br></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城里学校人满为患,乡下学校冷落如此,是城镇化吗?我搞不懂,老百姓搞不懂,专家们能搞懂吗?看着一个个乡村学校的倒闭,校园成了牛羊圈,教室成了麻将房,能高兴起来吗?能不愁吗?今年我一亲戚的孩子考大学落榜,孩子的父亲说在外念了六年,家人陪了六年,落下这么个结果。孩子说什么也不念了,打算外出打工,家又搬了回来。农民啊,故土难离!因为外边养活不了他们,农村才是他们的家。也许这是我们这些农民子弟和农村割不断的脐带,割不断的血脉。也许我会把它带到闭上眼的那一刻。乡思,乡情,乡愁,将永远在我心里!<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