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之旅(一)——惊魂连山关

陶静娜

沈丹铁路原名安奉铁路，建于1904年。父亲十四岁那年与这条历尽沧桑的铁路结下了一生的情缘。耄耋之年，他常常忆起尘封在这条铁路线上的件件往事。

初夏的清晨，风和日丽，我们一家四代、十五口人开着四辆车，沿着父亲当年驾驶火车行驶的安奉铁路线，一路追忆他留在那里的青春岁月……。

一路上，父亲望着他熟悉的一个个隧道、山洞、道口，兴奋的向儿女们述说着六十多年前的件件往事。

从下马塘高速路口下来，沿着崎岖的小路来到连山关火车站。

小站静静的，没有旅客，它太小、太旧、太不起眼儿了。

然而，大哥、妹妹还有我从小站牌匾上的文字中读出了它的不凡。

这个沈丹铁路线上的小站，建于1905年，一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让它变得如此沧桑。

一列火车呼啸而过，瞬间为百年小站平添了一份豪气。

父亲凝视着飞驰的列车，回忆起六十多年前，他和他的战友在这里抢救了一列军火列车的惊险故事。

1948年初，东北解放战争节节胜利，辽阳、鞍山相继解放。营口解放在即，前线急需军火。2月20日下午，当时的安东机务段段长毛吉福挑选了19岁的父亲和王清山、孙全玺、崔永泉四人组成机车组。

毛段长神情严肃的下达了一项重要的任务：要克服一切困难在拂晓前将一列军用物资安全运到连山关站。

那晚21时许，父亲和司机王青山一行4人将六节满载弹药的301次军用列车。从安东车站开出，谨慎驾驶，凌晨3时，安全抵达连山关站。

当时，安奉铁路管理局管辖到下马塘站，火车只能通到下马塘的前一站连山关。

因为过了下马塘，就是敌占区了，所以这里常有敌机骚扰。

军列进站后，父亲看到许多抢运军火的车辆等在那里。

刻不容缓，机车立即拨头转线，准备将军火推入转运线卸车。

这时天已见亮，忽听远处传来"嗡嗡"的声音，一架敌机由远及近，转瞬飞到连山关站上空。

父亲抬头望去，看的真真切切。他大喊一声：“不好，敌机来了！”

话音未落，敌机一个俯冲一排子弹扫射过来。

之后，敌机向前方飞去。

情况万分紧急，倘若敌机盘旋回来再次扫射，击中军火，整个连山关地区将会夷为平地。

在这千均一发之际，他们想起连山关站外一公里左右有个长长的山洞。

当机立断，父亲大喊一声：“退回山洞！”王青山点点头，嘴里迸出四个字：“注意瞭望！”他瞪着双眼，果断的启动列车，由推进改为牵引，驾驶军火列车直向站外冲去。

父亲和两个学习司炉都紧盯着前方，心悬一线，恨不得立刻钻进山洞。

当敌机盘旋一圈，转回来追赶列车，并“嗒嗒”扫射时，军列已呼啸着钻进山洞。

敌机在连山关站上空又盘旋了几圈，漫无目标的扫射一气后，灰溜溜的飞走了。

军列藏在山洞里，直到午后才重新开回车站。

父亲发现，机车真的中弹了，联杆和动轮被打出了深深的沟痕。好悬啊！稍有迟疑，后果不堪设想。

那为东北解放立下了大功的山洞如今还在吗？

从小站向南，妹妹和我陪着父亲沿着铁轨一路走去。

找到了那个父亲熟悉的山洞。

岁月已把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可山洞一点没变，还是当年的样子。

父亲望着这个小山洞，深情地说：“那天下午，部队首长前来迎接，一再向我们表示感谢，说你们保住了军火列车，立了大功。”

“晚上，又请我们吃饭，我还记得吃的是高粱米干饭，炒白菜、土豆，我们一天没吃饭了，那顿饭吃的很香。部队首长举起酒杯向我们敬酒。再次说道：'谢谢你们，战斗的胜利有你们的功劳！'”

“后来，301次军列乘务组的事迹在安东铁路地区传开了。在那年3月26日召开的“安奉路安东区首届庆功大会”上，我们的乘务组荣立集体大功一次，《安东日报》为此做了详细报道。“

这就是当年报导此事的安东日报。

上面已经模糊了的字迹是“二月二十一日第三零一次列车，安东机务段司机王青山、司炉陶安良、孙金玺、崔永全在连山关，冒着敌机的扫射将装有六车弹药的车厢，安全的开进山洞里，集体立了大功一次。”

这就是父亲珍藏了七十年的字迹斑斑的立功授奖证书。

后来，沈阳铁道报的记者佟文焕曾就此事采访过父亲，并以《运代号：三O一》为题在1998年12月《沈阳铁道报》星期天版第7775期上发表。

抬头仰望“连山关隧道”几个大字，向父亲和他的战友及这个小小的山洞致敬！

此时，一声长鸣，一列火车从山洞开出。

年轻的火车司机大概不会知道，六十多年前有四个比他们还年轻的火车司机，凭着机智、勇敢和无畏同这个小山洞一起，保卫了军火列车，保卫了连山关地区的人民，为我国的东北解放立下了大功。

虽说这个故事我们以前也有所闻，但今天来到事发地点，重新回顾这个只有在老电影中才会看到的真实故事，更加为之动容。

我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个为家乡的解放立下过大功的小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