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街100号:一个大型国企的80年祭

吴平关

<h3><font color="#ff8a00">  1980年代,中午下班的兰州第一毛纺织厂职工。</font></h3> <p class="ql-block">夜晚,锯齿形的厂房里永远亮着灯光。</p> <p class="ql-block">夜晚,粗纺分厂办公楼前的假山。</p> <p class="ql-block">  火星街100号是一个企业曾经的所在地,当时地方政府之所以将一个街道命名为“火星街”,寓意估计出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句话吧,意思是这里的工业建设将形成燎原之火,生产会蒸蒸日上。但客观规律却告诉我们,熊熊烈焰总有熄灭的一刻,公元2001年1月12日,这个在兰州燃烧了半个多世纪的烈焰熄灭了——这就是曾被视为兰州面孔的兰州第一毛纺织厂。</p><p class="ql-block"> 该厂始建于1940年8月,时称“中国银行雍兴公司兰州毛织厂”。1949年8月26日兰州解放,工人迎接军代表进厂,第三天恢复生产。1954年3月,该厂在新厂址筹建粗纺毛呢生产线。1960年2月,筹建精纺生产线,改称“兰州第一毛纺织厂”。1981年5月,扩建粗纺1440锭生产线。1984年12月,以该厂为依托成立“兰州毛纺织工业公司”。1985年12月,恢复“兰州第一毛纺织厂”建制,下设三个分厂,拥有职工7000余人,实现利税2000多万元。1986年,三分之一的产品销往欧洲、日本、东南亚等50多个国家和地区,年创汇500多万美元。1993年,该厂完成工业总产值11732.27万元,销售总收入11020.86万元,出口创汇165.2万美元,利税1182.23万元,全员劳动生产率人均19180元。</p><p class="ql-block"> 1996年,企业在主管部门不停的更换厂领导后生产时断时续。1997年3月,部分职工开始下岗。2001年1月,企业宣告破产,12月封存全部资产。2002年3月,全部资产经9场拍卖会以不足2000万元的价格全部卖出。2002年8月29日,生产区以1.93亿元被兰州国芳置业公司“拿下”。2002年11月,生产区的厂房和建筑物开始拆除。2003年3月,企业与职工以工龄卖断的方式解除劳动关系,3530名职工以工龄1000元左右/年的买断费成为失业人员。</p><p class="ql-block"> 本书收入的,是该厂两代摄影人对自己工厂半个多世纪历程的真诚记录,是这个企业曾经辉煌灿烂和轰然坍塌的不屈身影,是这些职工激情澎湃和没落无奈的艰难岁月,是在世或不在世的那些人内心深处撕心裂肺的声响和阵痛。同时,它还是一次个体对失去青春的庄严回顾,是一次群体对命运遭际的深刻追述,是一册集体朴实记忆的相册。 </p> <h3><font color="#ff8a00">  由吴平关主编的《火星街100号》——毛泽东时代(卢世汉摄影)</font></h3> <h3>  <font color="#ff8a00">由吴平关主编的《火星街100号》——邓小平时代(吴平关摄影)</font></h3> <h3>内有2个8G光盘,为该厂闭路电视所播放的本厂新闻,记录了1989-1990年间该厂职工朴素具体的爱厂行为和豪迈情怀。</h3> <h3> <font color="#ff8a00"> 该书以“企业相册”为编辑理念,共500多幅图片、600多页、两张8G光盘,是一册希望留给历史的“近代中国工业历史”视觉文献和史料文本,出来不到半年时间就流落到“孔夫子旧书网”,且标价200余元。</font></h3> <h3><font color="#ff8a00">8G💿光盘A。</font></h3><h3><font color="#ff8a00">这两张光盘,是该书主编在企业工会任宣传干事时,拍摄于1989年至1990年间,里面记录的多是该厂纺织女工的工作情景。这些流动的画面朴实生动,用简陋的家庭摄像机一次拍摄而成,真实地记录了该厂当时的状况,曾在该厂闭路电视上播放。</font></h3> <h3><font color="#ff8a00">8G💿光盘B。</font></h3> <h3>  <font color="#ff8a00">文革时期,厂里在精纺办公楼前建的毛主席像落成后,厂宣传队的职工载歌载舞。</font></h3> <h3>1970年代,该书“毛泽东时代”摄影作者卢世汉在粗粉设计室工作中。</h3> <h3>  <font color="#ff8a00">1980年代,该书主编吴平关在精纺分厂四车间乙班当精梳机修机工时修理机器。</font></h3> <h3><font color="#ff8a00">1980年代中午下班时的兰州第一毛纺织厂大门口。</font></h3> <h3><font color="#ff8a00">2002年11月,精纺分厂拆除时的情景。</font></h3> <h3><font color="#ff8a00">2018年7月,原兰州一毛厂大门口——现曦花园门口。</font></h3> <h3><font color="#ff8a00">如今已成为住宅区的厂区。</font></h3> <h3><b><font color="#ff8a00"> 兰州一毛厂年谱</font></b></h3><h3><br></h3><h3><b>1940年1月—1949年8月(雍兴公司兰州毛织厂)</b></h3><h3><br></h3><h3> 1940年1月,旧中国银行在西安开办“雍兴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并在兰州设立“驻陇办事处”,拟在抗日的大后方兴办工厂。至当年底,在兰州七里河相继开办了兰州机器面粉厂和兰州实用化工厂。</h3><h3> 1940年3月,潘炳兴经中国银行总行介绍,到雍兴公司西安临时办事处,被聘用后派往驻陇办事处创办工厂。在兰州,他看到西北有丰富的羊毛资源,便提请总公司在兰州筹建毛织厂。同年8月,中国银行决定投资六十万元,由雍兴公司在兰州设立毛织厂筹备处,并任命潘炳兴为经理。起初,该公司暂时租用了位于兰州七里河的中国银行河路仓库的两排平房,从重庆、兰州等地购置了一些纺织机械(大多为木制手工操作机器)。</h3><h3> 1940年10月1日,潘炳兴从重庆军政部织呢厂请来他的同学陈冀程任厂长,之后又录用郭守志为技术员、朱绍荘为办事员。1941年6月,兰州毛织厂开工生产,产品除地毯外,主要生产各种色呢,日产300-400米,当时有职工200余人。1944年至1946年,又逐渐添置了铁制毛纺织机,遂由手工生产转变为机器生产,规模达到纺锭1509枚(实际开工1000锭)、织机60台。</h3><h3> 1947年,厂址占地83.72亩,总建筑面积12259平方米,建筑物除办公楼为二层木地板小楼外,其它均为土木结构的平房。产品主要有粗纺色呢十种、风景地毯、细地毯、次地毯、白帆布等,年产毛呢7.8万米,至1948年达到8.28万米。当时在兰州有“雍兴呢”和“西纺呢”(西北毛织厂所产)之说,产品销售地区以兰州为主,少量外销到陕西、青海、宁夏、新疆等地。</h3><h3><br></h3><h3><b>1949年8月—1950年5月(兰州毛织厂)</b></h3><h3><br></h3><h3> 1949年8月26日兰州解放,下午7时许,中国人民解放军兰州市军事管制委员会派遣军代表夏敬业、赵树新进驻雍兴公司兰州毛织厂,接管了该企业。次日召开职工大会,宣布该厂变为国营工厂,名称为“兰州毛织厂”。8月29日,工厂恢复生产。1949年9月1日,《甘肃日报》创刊号的一版刊登了题为“职工护厂无损——兰州毛织厂复工”的消息。9月3日下午,工人选举11名代表,成立了兰州毛织厂工人代表大会,参与工厂管理工作。</h3><h3> 1950年1月,甘肃省行政公署企业处任命夏敬业为兰州毛织厂代理厂长,潘炳兴为副厂长,王文光为公务科长,胡景琦为技师。至1950年5月,因受各方面条件限制,兰州毛织厂生产遇到诸多困难,甘肃省工业厅决定兰州毛织厂停工,财产归甘肃省工业厅公营工厂供销处管理,由该厂留人看守。</h3><h3><br></h3><h3><b>1950年6月—1954年3月(兰州毛纺织厂筹建处)</b></h3><h3> </h3><h3> 1950年6月,中央纺织工业部在北京召开全国毛麻纺织工作会议,确定利用国产羊毛1950年6月,中央纺织工业部在北京召开全国毛麻纺织工作会议,确定利用国产羊毛在盛产区发展毛纺织工业的方针,决定从华东纺织管理局所属的上海几个纺织厂内调拨出4480锭粗梳毛纺设备,迁到西北建设新厂。</h3><h3> 1950年9月底,兰州毛纺织厂筹建处成立,并在原兰州毛织厂院内开始办公。10月,筹建处会同相关部门选定兰州七里河的周家庄、任家庄一带为新建厂址。1950年11月,筹建处组织人员到上海第十五、十七棉纺厂和上海第二、第四毛纺厂拆迁调拨设备,至1951年1月23日将这些设备运达西安,2月运抵陕西虢镇存放,待天兰铁路通车后再运往兰州。1951年3月26日,为先行利用由汽车运达兰州的420锭设备进行生产,动工兴建绒线场,8月26日竣工生产,1952年3月停产。</h3><h3> 1952年2月,新厂址在周家庄、任家庄征购土地结束,实购农民私有地187.182亩,租用公地131.614亩。1952年3月,西北财经委员会和西北军政委工业部认为,建设4480锭的条件都不成熟,决定暂缓建设。1952年9月17日,在新厂址兴建洗毛场,至1954年8月建成投产。1953年9月,开工建设420锭纺织场。</h3><h3><br></h3><h3><b> 1954年3月—1960年2月(兰州毛纺织厂)</b></h3><h3><br></h3><h3> 1954年3月,420锭纺织场(后改为车间)和洗毛间相继建成投产,筹建中的兰州毛织厂边建设、边生产,并设立“兰州毛纺织厂”建制。1955年1月,420锭纺织车间开始实行两班制生产,同年10月又实行了三班制。1956年底,存放在陕西虢镇的4480锭设备全部运抵兰州,11月扩建4480锭设计任务书经上级批准,随后便开始新厂房的基建工作。1958年8月26日,粗纺4480锭开始生产毛呢。随后,开始扩建精纺10000锭,当年就完成精纺主厂房全部柱基和部分屋架、大梁等工程。1959年,粗纺4480锭开始生产毛毯,年底全部建成投产。同年上级还决定,精纺10000锭分两期建设,但厂房按设计规模一次建成。</h3><h3><br></h3><h3><b>1960年2月—1984年11月(兰州第一毛纺织厂)</b></h3><h3><br></h3><h3> 1960年2月,甘肃省轻工业厅决定将“兰州毛纺织厂”改名为“兰州第一毛纺织厂”,属县级建制。当年,完成精纺基建投资312.4万元。1961年6月,上级决定精纺基建工程下马停建。1963年,国家批准精纺恢复建设,规模为5304锭,设立“精纺筹建处”,专门负责精纺基建工作。1964年,组成“精纺基建现场指挥部”,采取“集中力量打歼灭战”的方法,加快了基建速度。</h3><h3> 1965年3月1日,精纺5304锭开始试运转,精纺基建任务提前半年基本完成。1965年7月1日,精纺5304锭开始试生产,同年10月产品投放市场试销,并设立了全厂统一的职能机构。</h3><h3> 1965年9月3日,中共兰州市委“社教指挥部”派遣工作队进厂开展“四清”运动。1966年5月,“文化大革命”开始,企业管理被削弱,生产发展缓慢。1967年10月,兰州第一毛纺织厂革命委员会成立。</h3><h3> 1976年10月,“文化大革命”结束。1977年,企业进行了恢复性整顿,逐步加强了企业管理。1978年10月,兰州一毛厂恢复原有建制。1978年10月,兰州一毛厂恢复原有建制。1981年5月,挖潜扩建了粗纺1440锭生产线,1983年投产。</h3><h3> 1983年11月,企业全面整顿工作经甘肃省轻工业厅验收合格,初步实现了“转轨变型”,并设立了精纺分厂、粗纺分厂、生活劳动服务公司,在厂内全面实行经济责任制。</h3><h3><br></h3><h3><b>1984年12月—1986年10月(兰州毛纺织工业公司)</b></h3><h3><br></h3><h3> 1984年12月4日,经中共甘肃省委和甘肃省人民政府批准,以该厂为依托成立了“兰州毛纺织工业公司”,兰州第一毛纺织厂随后一套班子挂两个牌子。该公司为地级建制,起初由九个企业组成,后发展为十一个:兰州一毛厂、三毛厂、毛条厂、毛针织厂和武山毛纺织厂为紧密联合企业,兰州二毛厂、四毛厂、五毛厂、六毛厂、平凉毛纺厂、庆阳毛纺厂为松散联合企业。</h3><h3> 1985年3月1日,兰州毛纺织工业公司将兰州一毛厂下设的精纺分厂和粗纺分厂升格为县级建制,具有法人资格,各自实行独立核算,自负盈亏。另设机动部,专管一毛厂的机修和动力车间,以及其它辅助生产部门;原一毛厂生活劳动服务公司专为一毛厂服务。在一毛厂分别设立的这四大部门,均属兰州毛纺公司领导,原兰州一毛总厂机构和职能部门随之完全消失。</h3><h3> 1985年6月,兰州毛纺织工业公司在公司内设“综合办公室”,专门管理一毛厂的全面工作,由一名公司副经理主管。1986年10月30日,中共甘肃省委和甘肃省人民政府撤销兰州毛纺织工业公司建制,该公司管理的各项业务交由甘肃省轻工业厅管理。</h3><h3><br></h3><h3><b>1985年12月—2000年12月(兰州第一毛纺织厂总厂)</b></h3><h3><br></h3><h3> 1985年12月30日,恢复“兰州第一毛纺织厂”建制,下设三个分厂,拥有职工7000余人,实现利税2000多万元。同期,进一步实施了引进精纺高档呢绒生产线和精纺挖潜改造3564锭等技术改造项目。1986年,企业三分之一的产品销往欧洲、日本、东南亚等50个国家和地区,年创汇500多万美元。1993年,该厂完成工业总产值11732.27万元,销售总收入11020.86万元,出口创汇165.2万美元,利税1182.23万元,全员劳动生产率人均19180元。1996年,企业在主管部门不停的更换厂领导后生产时断时续。1997年3月,部分职工开始下岗。</h3><h3><br></h3><h3><b>2001年1月—2007年9月(企业破产后)</b></h3><h3><br></h3><h3> 2001年1月12日,兰州第一毛纺织厂宣告破产,全部职工成为下岗职工。同时,有关部门对企业全部资产进行了封存,并雇人看守,但清算时间却长达两年之久。2002年3月,企业全部资产经9场拍卖以不足2000万元的价格全部卖出。</h3><h3> 2002年4月,兰州一毛厂被拍卖给南方民营企业的纺织设备相继被分拆搬走。2002年8月29日,生产区以1.93亿元被兰州国芳置业公司“拿下”。2002年11月,由于企业原来的供暖锅炉被作为经营性资产拍卖变现用于职工安置,锅炉房被拆除,6个家属区2000多户居民不能享受统一供暖。</h3><h3> 2002年11月,生产区的厂房和建筑物开始拆除。2003年3月,企业与职工以工龄卖断的方式解除劳动关系,3530名职工以工龄1000元2003年3月,企业与职工以工龄卖断的方式解除劳动关系,3530名职工以工龄1000元左右/年的买断费成为失业人员。</h3><h3> 2006年11月16日下午,在甘肃省信访局的会议室,甘肃省代省长徐守盛和省政府办公厅、省政府信访局、省国资委、省劳动和社会保障厅、省司法厅、兰州市政府等部门的诸位一把手或分管负责人,共同接待了上访的张淑英等5位一毛厂女职工代表,并召开现场办公会。会议最后决定,原兰州“一毛厂”于2001年宣告破产后,企业法人资格不复存在,企业与职工的劳动关系也随之终止。原兰州一毛厂女职工的退休应按照国发[1978]104号文件规定的退休年龄(50岁)办理退休手续。自此,兰州一毛厂卖断工龄的其他职工,才得以继续缴纳社会养老保险金,享受国家养老政策。11月30日,2492名女工给代省长徐守盛写了感谢信。</h3><h3> 2007年9月,兰州市国资经营公司物业公司成立后,授权接管了一毛厂的非经营性资产。为妥善解决原一毛厂职工连续5年冬季不能供暖问题,对4个家属区共1041户实施分户采暖,免费安装了燃气壁挂炉,并计划对另2个家属区供暖与危房改造同时进行。2008年9月,兰州一毛厂部分福利区家属楼开始拆除,后由兰州国资委建成新住宅楼。</h3> <h3><br></h3><h3><b><font color="#39b54a">兰州一毛厂遗物</font></b></h3> <p>2020年9月1日,夏季泄洪期间的洪水从该厂泵房流过。</p> <h3><font color="#ff8a00">兰州南滨河路黄河边遗留的原兰州一毛厂水塔。</font></h3> <h3>文革期间,该厂以人造毛毯的生产工艺,设计生产了两款“毛主席像”,正反两面的图形各异。这是其中一款小尺寸的,高36厘米,宽28厘米。大尺寸的也是竖画面,尺寸高在1米左右。(此图为A面)</h3> <h3>文革后期,根据上级部门要求,对库存或已下发的“毛主席像”进行了收缴,对仍有使用价值的大尺寸“毛主席像”进行了染色处理,因原纪念毯中有黑色,其它颜色无法覆盖,便染成黑色毯使用。(此图为B面)</h3> <p class="ql-block">染料桶</p> <h3><font color="#ff8a00">  毛毯从天津港出口时,使用的统一商标。</font></h3> <p class="ql-block">厂庆50周年时给全厂职工发放的纪念毛毯。</p> <p class="ql-block">如今消费者仍然在使用的纯毛提花毯(郑州范晓梅女士供图)</p> <p class="ql-block">如今消费者仍然在使用的军毯(郑州范晓梅女士供图)</p> <p class="ql-block">用于冰箱保暖的一毛厂产天鹅牌纯毛提花毯(2022.6.27敦煌莫高窟)</p> <h3>  <font color="#ff8a00">如今,兰州一毛厂留下的唯一遗迹——水塔,仍然默默地矗立在兰州七里河的黄河南岸无言的守望着。</font></h3> <h3><font color="#ff8a00">  《现代工业经济和信息化》学术期刊2012年第09期</font></h3> <h3><b><i><font color="#ff8a00">火星街100号——中国工业发展史的一个缩影</font></i></b></h3><h3><br></h3><h3> ·崔春红· </h3><h3><br></h3><h3> 漂亮的纺织女工、认真严肃的技术比武大赛、得奖之后与一家人分享的喜悦、每月贴出的工资条、机器中忙碌的穿楼——一部讲述“一名兰州摄影家与一家工厂的故事”的纪录片专辑《时光II·火星街100号》,从一名兰州摄影家的视角反映岁月变迁,展示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以丰富、翔实、具体、生动的内容构成,讲述了兰州毛纺织工业半个世纪的兴衰史,用相机定格了那个时代,让我们走进火星街100号(原兰州一毛厂厂址),回眸兰州毛纺织业在这个城市产业的时代变迁…… </h3><h3><br></h3><h3><b> 设于兰州的中国第一家毛纺厂</b> </h3><h3><br></h3><h3> “中国的纺织业发端于兰州。左宗棠主政陕甘时期,通过胡雪岩向德国购买了全套织呢机器,并聘请德国技术人员于1879年押运来华。1880年9月16日正式投入生产,拥有纺锤1200个,织造军呢、军毯、西班牙条纹布等,每天能生产20匹。该厂为中国第一家毛纺厂、第一家中外合作工厂。”片中,吴平关拿出一沓老照片,回忆甘肃织呢局的历史,打开了一幅渐已发黄的历史画卷。抗日战争爆发后,国民党政府把许多工业设备转移到兰州。</h3><h3> 1941年3月,兰州毛织厂(一毛厂前身)已有员工23人,进行机器订制、工人招考、库房改建,还零星收购农民家庭作坊所捻毛线进行染色,生产围巾、地毯、毛毡等。6月开工,初期生产的产品为毛呢(实为毛褐)、毛毯、地毯三类。也就是这个时期,厂里修建了围墙、厂大门、厂房、经理楼、职员办公室等。在筹建工程中,出现了同时期上海企业的模样,于是就有了位于兰州七里河区吴家园的一座上海式“小洋楼”。 </h3><h3><br></h3><h3><b> 纺织女工是最靓丽的风景线 </b></h3><h3><br></h3><h3> 对于吴平关而言,印象深刻的是每年的技术比武活动,女工们非常在意自己的成绩,所以常常可以看到一群女工站在那里练接头,“一秒钟接多少个头都是有一个定量的”。教练们神情专注,手里拿着计时器,他觉得从女工们身上和眼神里能感受到企业的凝聚力和竞争力。“那个场景让我痴迷,他们练到了织女的境界。有时她们回眸之间,然后把这个线头挥一下,或是用手触摸着那个纺纱机,然后通过触摸感觉它是不是断了——那些瞬间都非常美好,让人难忘。”</h3><h3> 作为企业的职工、摄影记录者,吴平关摁下自己的快门,记录着当时的情景。在他拍摄的照片中,纺织女工是照片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至今,我的记忆依旧定格在多年前的五月初,产区道路两旁种满了槐花树,晚上下夜班,吹着凉风,风里散发着一股槐花的清香,漂亮的女纺织工人陆续走出厂门……那个场景是非常诗化的,为此我后来又写了一篇散文叫《五月槐》,就是写纺织女工在五月下班的那种情形。”吴平关说。 </h3><h3><br></h3><h3> <b> 逝去的荣耀</b> </h3><h3><br></h3><h3> “我的一生,有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在一毛厂里度过的。”谈起自己与“我的一生,有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在一毛厂里度过的。”谈起自己与一毛厂的渊源,吴平关对着自己的一箱照片有些唏嘘。我1956年出生,当时我的家就在兰州毛织厂原址的平房里,那个老厂址的印象就是几排大厂房。到1958年左右时,新厂子就已经形成规模可以生产了,主要的设备是从上海迁过来的。”在1980年代,如果能在一毛厂当个工人,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厂里的产品在市面上热销,很多人走后门都买不到。时光回溯到1983年,那时的一毛厂进入鼎盛时期,企业的效益好了、发展好了,职工的福利也就好了。“有年年底,厂里最大的一个织布车间给职工发了一个气压壶作为纪念品。大家坐着车,骑着自行车,拿着气压壶,招来市民们的围观。兰毛厂发气压壶的事,在当时的兰州市迅速传遍了。”</h3><h3> 吴平关回忆说,那时候,工人们穿着一毛厂的工作服,其实是件很光荣的事情。这个企业的发展势头,在兰州经济建设上的地位是很高的,如果兰州市有外事活动,大多数都会来一毛厂参观。 </h3><h3><br></h3><h3> <b> 风华不再频频回首 </b></h3><h3><br></h3><h3> 如今,吴平关和其他很多职工一样,怀着对家园般厂子的情感频频回首,似乎有很多话要对这位“老人”说。</h3><h3> “2002年,兰州一毛厂宣布破产以后,我很多次都想抽空到那些车间里头去转一转,看一看,当然更多的是想拍点照片,为一个将要走远的‘老人’留一些它背景的影像,但是很多次都非常困难,厂门都锁着。”吴平关面对他拍下的一堆照片,陷入沉默。吴平关,作为厂里的一员,见证了企业的繁荣,同样也目睹了它的老去。今天,当我们回眸,经历了兴衰变迁的兰州一毛厂,已经像一个“老人”渐行渐远,给后人留下了太多感叹和遗憾。作为一个国家的大型企业,兰州一毛厂曾是甘肃的一张名片,代表着毛纺织业在兰州乃至甘肃的兴盛与繁荣,但终未能避免没落。</h3><h3> 火星街100号——这个原兰州第一毛纺织厂的厂址、一个承载过兰州一毛厂兴衰的土地上,如今已是高楼林立,商业繁华。在不远处的南滨河中路黄河边,兰州一毛厂的旧水塔孤单而立。火星街100号是对往事的一段记录,更是中国工业发展史的一个缩影。 </h3><h3><br></h3><h3> (原载山西《现代工业经济和信息化》学术期刊2012年第09期)</h3> <h3>  当年受人尊敬的纺织女工,如今已成为传说,而她们美丽的倩影,只能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大型音乐舞蹈史诗《复兴之路》上了(吴平关2009年10月4日摄于人民大会堂)。</h3> <p><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4月4日补记:</b></p><p>美篇《火星街100号——一个大型国企的八十年祭》在微信朋友圈传播后,受到诸多微友的关注和赞赏,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有识之士与我一起情感起伏、心潮彭拜,在此感谢知名或不知名的朋友们![抱拳][抱拳][抱拳]</p><p><br></p><p><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4月8日又记:</b></p><p>张发栋兄微信云:2019年4月8日上午,吴平关卢世汉著《火星街100号·毛泽东时代·邓小平时代》,入藏甘肃省图书馆。</p><p><br></p><p>张发栋兄又微评曰:受吴平关兄委托,将他与同事卢世汉历经四十余年合著的纪录兰州第一毛纺织厂由始建至消亡的《火星街100号·毛泽东时代·邓小平时代》,捐赠甘肃省图书馆。这厂兴衰于古金城,这书入藏于甘省图,并由政府机构以野史的方式存证这段苦难的时空瞬间,或者有点足以供日后想了解真相的读者与学者参考的地方也说不定。</p><p><br></p><p>2020.8.7又记</p><p>汇几十年视觉精髓,集心力交瘁为大成——《火星街100号》犹如一叠冥纸,烧给已逝的兰州一毛厂毛厂。</p> <h3>大型音乐舞蹈史诗《复兴之路》上赞颂纺织女工的舞蹈片段。(吴平关2009年10月4日摄于人民大会堂)。</h3> <p><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火星街100号》: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b></p><p>施瀚涛/文</p><p> 《火星街100号》是一部关于兰州第一毛纺织厂的历史的摄影集。该厂诞生于抗战期间大后方工业建设的契机,并由当时的中国银行投资初创。1949年收归国有后经历了历次运动、改革和发展,到1980年代中期该厂员工最多时曾超过7000人。但从1997年起出现工人下岗,短短数年间宣告破产并最终夷为平地。关于中国国有企业在过去数十年的命运,相信很多读者并不陌生,甚至就曾亲历或见证,在此不作赘述。但这本书的特别之处在于它让我们通过照片重新回顾了一个浓缩的,但又颇为完整和典型的案例。这本书的作者是曾经供职于该厂的前后两任工会宣传干部。一位是卢世汉,他拍摄的照片主要覆盖了1960年代到文革结束的这一时间段;再加上一些收集到的历史图像和资料,这部分在书中被归为“毛泽东时代”。而卢先生的继任者吴平关(也是本书的编撰者)则从国企辉煌的1980年代,一直拍到世纪之交的工人下岗、企业破产,乃至设备、厂区和住宅区的最终拆空,是为“邓小平时代”。但是这两个前后承继的“时代”在书中并没有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它们分别从书的两头开始,无所谓封面或者封底。同时因为是两面翻阅,所以事实上这两部分也形成了上下颠倒的效果。这种颠倒的、相向而行的结构,让一个工厂的两段截然不同的历程在书的中心部分相遇,像是被淹没在历史中,落下一个不知左右的终结。该书包括了600多幅黑白照片,生动地记录了工厂在半个多世纪中所经历的各种沉重和喧闹。事实上,照片本身不能写史,但它能通过记录、描述,甚至构造现实,从而在未来成为历史的佐证。因此在这些照片中,我们既能看到在抽象的历史叙事下面每一个个体真切的表情和姿态,从而对历史有更为直观的认识。同时,我们还能得以去探究这些今天被作为历史来观看的图像,它们当时是在怎样的语法和话语,以及目的和机制的支配下得以被塑造。更进一步的是,这些图像还将我们引向对于历史进程本身的思考。罗兰·巴特在《明室》提到,一张照片包涵了多重的时间维度,它不仅指向画面中那个“已经过去”的时刻,同时还包含有“未来”的维度。比如在一张1960年代的照片中,一群女工在领袖的头像和语录下学习文件或展开生产活动。这张照片显然在讲述一个已经过去的时刻;但同时,那又可以被理解为一个即将过去的瞬间。因为我们会去追问,这群女工在被拍摄了之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面对的是怎样的前途。而《火星街100号》所记录下的这段历史是如此的短暂而丰富,从而将这种多重时间性推向更为戏剧化的情境。我们完全有理由继续追问,那张1971年拉练的照片里受访的农民,他们是否正是1990年代走进兰州城参与清拆机器和厂房的农民工?1960年代照片中围坐学习的女工是否正是1980年代参加“接线头”比赛的青年女工的母亲?而她们是否又都是1990年代的照片里面临下岗和拆迁的人群?观看照片是一个生产意义和建立连接的过程。我们追问照片中人物的故事和命运,最终指向的是对于当下现实的理解,并试图搞清楚到底是什么让我们今天走到了这里。照片将过去和现在,以及照片内外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当观者对这些照片产生深刻的理解、共情和认同的时候,他们即是我们,观者由此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个人的历史主体意识也由此得以被重新激发。当然,历史并不会因为我们的追问而改变,今天原来厂区的地块上已经矗立起了一个大型的住宅小区。如果再去网络地图上搜索“火星街100号”这个地址,结果中包含了从超市、银行到火锅店、房产公司等各种类型的十多个单位,但是不会再有“兰州毛纺织一厂”这个名称了。这不由地让人再次想到马克思的那句话,“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人们终于不得不冷静地直面他们生活的真实状况和他们的相互关系。&nbsp;”</p><p><br></p><p>(原载:2020-03-17 澎湃新闻)</p> <p>日月穿梭,时光留痕,而春绿秋黄也好,岁月静好也罢,但沉默的水塔依然在诉说!诉说!诉说!</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2022年3月5日又记:</span></p><p class="ql-block">惊蛰,兰州,中国近代工业遗迹拆除进行时。</p><p class="ql-block">​这两处建筑,分别为原国有大型企业兰州第一毛纺织厂抽水塔(小塔和大塔分别建于1950年代和1980年代)和原兰州一毛厂子弟小学(小学成立于1950年代,此建筑建于1980年代)。</p><p class="ql-block">​至此,作为曾经的兰州名片——鼎盛时期是兰州外事接待参观的定点企业,作为兰州在新中国成立后捉襟见肘的工厂——官僚资本收为国有的毛纺织厂之一,作为一直出口创外汇、1983年就可以给国家财政上交利税超过1300万元、1980年代有职工超过7000人的大型国企……她曾经在兰州这个地理方位上存在过、奉献过的一切物理痕迹,将永远被这个充满变数、无规可寻的时代彻底抹去,只留下他们的暗物质能量在毫无表情的天空飘荡!</p><p class="ql-block">祭之!</p> <p class="ql-block">兰州一毛厂子弟小学2003年划归七里河教育局,改名为吴家院小学,这是要拆除后建新校舍。</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原兰州一毛厂水塔拆除全过程</b></p><p class="ql-block">​公元2022年3月初,兰州黄河上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原兰州第一毛纺织厂水塔,经过半个多月的艰难拆除,默默告别了兰州,静静地消失在流淌的黄河之中,而象征近代兰州工业精神的物质存在也就永远地不复存在了……</p><p class="ql-block">为了方便追思、反观、纪念,​特以动态视觉供养之!</p> <p class="ql-block">2020年9月11日,我与甘肃省档案馆签署了有偿捐赠合同,将兰州第一毛纺织厂的有关照片、视频、实物等,一并供养在那个历史文化的殿堂之中。</p> <p class="ql-block">敦煌莫高窟供养人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