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神秘的象雄王国消失在历史的尘烟中，但象雄所信奉的苯教虽历经吐蕃灭佛却依然留有零星火种传续点燃，成为藏传佛教深厚久远的重要借鉴。古象雄王国疆域辽阔，分为上象雄、中象雄、下象雄，而下象雄的核心区域就在昌都丁青，在丁青探访苯教最古老、西藏最大的苯教寺庙孜珠寺，其惊艳神秘、嶙峋壮美让我内心升腾起一种悠远幽深的感觉，还有对古老宗教无限时间的深深敬畏。</h1> <h1> 8月13日离开比如，车子驶入川藏北线317国道，一路向东过索县、巴青，就进入丁青县。孜珠寺在县城东南不到50公里的觉恩乡。14日早，国道、乡道一番蜿蜒后便来到孜珠山下，孜珠寺就在仰望不可见的山巅。短短11.5公里从海拔3600米盘上4800米，眼前的景象将我惊呆，只见孜珠寺就嵌立在绝壁之上，恰在万山之巅，惊艳四方！走过许多路，见过许多寺，孜珠寺的风姿那样独特傲娇，刹那间恍如隔世，令人陶醉和迷失！ </h1> <h1> 孜珠寺历史可以追溯到3000年前，相传由苯教导师穆帮萨东建立。这样一个地理位置，无法想象大师是如何完成选址和建设的，由此也不难鉴证其勇气和智慧。在藏传佛教传入西藏前，西藏本地的原始宗教是苯教，松赞干布时期佛教兴起，苯教被当成佛教的对立面遭遇打压和灭佛运动，苯教日渐式微，与佛教的拉锯战转入地下或迂回斗争，教徒带着经书法器四处逃离，远离拉萨，苯教基本流行于卫藏以外的四川、青海等地了。隐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险途高地，故而数千年来得以保存并不断扩建，近几年通路通电，法名远播，信徒遍布世界。</h1> <h1> 我停车拍照时，一辆摩托车开上山来，看样子是夫妻俩，不时还有藏民步行下山。在藏地，随时可以见到藏民驾驶汽车、开着拖拉机、骑着摩托，载着全家老少和几乎全部家当朝着心目中的神山、圣湖和寺院、佛塔等跋涉，去观礼、朝拜、还愿、做义工等，这是他们的信仰，也是他们的生活，我们很难理解，对他们就是自然而然。从巴青过来的路上，就有一对夫妻拉着插满五彩经幡的手推车，一步一个长头。我停下来问他们要去哪里，无奈人家或许听不懂，对我的问话一概摇头，我给了他们水、饼干后彼此作别，殊途也不同归。汽车15分钟的路程对叩长头的人需要整整一天，这条路对无数自驾者来说都是山长水阔的无涯，而那些朝佛者义无反顾拿出生命中最美好的几年去达成最完美的朝圣，令人叹服。</h1> <h1> 由于孜珠山地势险峻，山形嶙峋，异峰突起，只有大殿前的广场略显开阔，其余僧舍建筑皆巧妙利用山势点缀在孜珠山那层层叠叠的山峦中，或三两相连，或高矮错落，不是悬于山间，就是嵌于石门，最高的一处修行洞就挂在那呈剑刺状向上而去的山顶端，想要到达那里，须通过架在一个近圆形“天门”之间下面悬空的天梯。苦修的人选择其中，表现出对佛法不可动摇的信心和忠诚。</h1> <h1> 孜珠寺对面的山腰上，有一处观景台。这里可以观瞻孜珠寺全貌，只见天幕湛蓝，大殿金顶红墙庄严殊胜，白色的修行洞点缀在山壁。这里与孜珠山中间是一块平缓的草地，正值盛夏，绿草如茵，山花荼蘼，藏民搭起一顶顶白色的帐篷，不时看到摇着转经筒的老人、玩耍奔跑的小孩、欢快摇着尾巴的狗，远处山道弯弯，飘起的炊烟、逆时针转山的僧众，构建起一幅生动的人间极乐图。</h1> <h1> 正午刚过，僧人三五成群陆续朝观景台这边的山上走来。见我举着相机拍照，四个年轻僧人围过来，我怀着好奇与他们攀谈起来。他们手上捧着经书，说刚刚下课，要利用吃过午饭的时间来山上诵读。其中一个长相俊朗，汉语十分流利，更善言一些，对我各种好奇甚至城里人可能觉得隐私的问题，都面带微笑一一作答，还翻译给其中一个不懂汉语的同伴。他还向我介绍寺庙虽然地处高远，但因开办有内明、辩论、禅定三所学校，所以吸引了200余名僧人在此修行。在藏区，几乎每个家庭都有送最聪颖、最漂亮的子女出家的传统，佛学院从来就是藏区最重要的教育机构，经书上所涉猎的内容，包括宗教中种种独特的哲学思想是一个修行者一辈子也攫取不完的财富。小师傅说他从小出家，四年前从老家一个寺里来到这里。我问“那你要呆到什么时候”？他说：“学完这里的课程还要12年，之后我或许会留在这里，也可能会到别的寺庙。”我开玩笑说：“什么人才有资格呆在这里？像我这样的人大师收不收？”他说：“当然可以，修行不排斥任何人，只要师傅同意就好了，可是师傅目前不在寺庙，在北京，你加一下公众号吧，能听师傅讲课，也可以互动提问”。</h1> <h1> 原来从2014年起，孜珠寺承担了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古象雄大藏经》汉译工程，活佛丁真负责主译，这是自唐玄奘译经之后又一次举全国之力的译经工程，目前已经进行了5年，预计还需11年才能完成，所以活佛常住北京！我掏出手机扫了扫，“孜珠世间菩提”跳入到订阅中。看着小师傅一笑起来不经意流露出的阳光舒朗之气，想象他们几个假如脱下僧袍生活在都市或许正在追星、看电影、旅游，不由慨叹道“是什么使你们放下一切过这样的生活”？小师傅一句“还是没有放下，如果什么都放下那还修行什么”，瞬间醍醐灌顶！</h1> <h1> 孜珠寺之至尊地位不仅在于建筑外形俊美，远离世俗鲜受外界纷扰，更是因为严苛坚守和承袭了苯教数千年来独特的教法和仪轨，保存了大量苯教经书和法器，特别是鸡年每12年就上演一次的“极乐与地狱”神舞更是它最为瑰丽独特的珍宝。小师傅告诉我2017年是鸡年，曾举行了盛大的神舞表演，当时吸引了十万僧众来观礼。他们平时功课之余也要排练神舞。他对我说“下一个鸡年你来吧。” 下一个鸡年，他正值壮年而我老矣，怕是没有那个缘分了。不禁慨叹：“是什么力量凝聚起十万僧众信徒千里迢迢一睹神舞？什么是极乐，地狱在哪里？”遥望对面，峰顶深入湛蓝的天际，孜珠寺时而有云环绕，时而嶙峋隐匿，3000年的时间我无法走入，也无法想象眼前的悬崖峭壁曾是远古的一片汪洋，有谁可知它曾迎来多少日出又送走多少黄昏？</h1> <h1> 来到大殿，寂静清幽，修行的人大多到山上诵经或转山去了，一位大师领着我参观，殿内多用金蓝镶嵌服饰和帘饰，与藏传佛教白、红、黄、绿等吉祥色系不同。令我好奇的是那些珍贵的经书和法器被珍藏在什么地方？当然没人告诉我。出了大殿，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仰望刚才所在的观景台，几个小师傅已经顺着山路爬上去，他们一字排开坐下来看经书的样子就是一个小黑点，那一刻，我真的羡慕他们因为坚韧的信仰，与自己与他人建立起一种亲切的关系，抵御着人生多少无常。远处通往山下的路上，几名僧人正在满布碎石的道路上清理塌方落下来的石头，佛法就这样轻巧地落实于生活。这样的山路，一旦下雨必将变得泥泞湿滑，要是进入冬季，大雪又会封山，孜珠寺就会成为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h1> <h1> 点开“孜珠世间菩提”视频，活佛丁真俄色仁波切戴一副眼镜，头发剪得很短，慈颜善目，身为活佛，他的身上充满神秘的故事。但是在藏区，光有转世的头衔远远不够，丁真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学富五车证悟高深。他气质安详温馨，谈吐幽默风趣，讲授佛法时优雅举止间流露出高贵和智慧，以自己的爱心和智慧复兴着孜珠寺。什么是极乐，地狱在哪里？丁真活佛说：“无论今生和来世，可以坦然面对自己和他人而没有自责和内心的恐惧就是极乐，内心的邪念和不可示人的折磨就是黑暗的地狱。”</h1> <h1> 下山的时候，我忍不住无数次的回望，远离尘嚣遗世独立的孜珠寺，其风骨，其气韵，世之罕见震撼持久......</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