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这是驰名中外的新安江水电站,它雄伟壮观、气势宏大,像一座巨大的钢琴巍峨矗立在建德境内桐官峡处已半个多世纪了!新中国第一个五年计划(一五计划),1957年4月主体工程动工到1960年4月22日第一台机组发电,仅用了三年时间创造了世界水电史上前所未有的传奇,也成就了水电站建设史上永久的丰碑!它利在当代,功在千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大坝前的缆索桥,是我们儿时经常玩耍的去处,每到暑假就会到江里游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可有谁知道在这雄伟丰碑的背后,藏着多少大大小小的困难和鲜为人知的故事,从国家层面说,新中国刚成立不久技术力量薄弱、物资溃乏、设备落后,又正逢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工程上马不久苏联政府又撤走专家。就是在重重困难面前,当时承建电站的新安江水电工程局近二万名职工喊出了“让高山低头,叫河水让路!”的口号,硬是靠着人力,肩挑手扛,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也要上的决心和气魄,用时三年完成了这一宏伟壮举!这期间又有多少水电工人从祖国各地,舍小家为大家来到工地为之日日夜夜辛勤付出的汗水、青春乃至生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我父亲就是这些为电站建设付出了生命中的一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父亲刘求鸿,在朱家埠大家都喊他叫“大刘”,1956年从江西上犹电站调到新安江电站的建设中来,在开挖队当风钻工。当时正是电站开工初期,大家都知道建电站先要截流,上下游各筑起围堰,左岸或右岸打通导流洞,让水从导流洞内流走,再把围堰内的水抽干,可以基坑开挖,然后浇注混泥土,一个坝块一个坝块浇筑,使之层层叠高,最后完成整个大坝的浇筑。我父亲在开挖二队风钻班负责导流洞的开挖,当时的风钻有七八十斤重,全是干钻,靠高压风带动钢钎打进岩石中,喷!喷!喷!喷!喷!巨大的响声带着风镐钻出的粉尘迎面直扑每个工人的脸面,八小时下来只能看见他们两只眼睛,其余的部分都被粉尘和汗水的“混泥土”遮住了,八层口罩带着鼻孔里都是黑的,洗完脸的水也是泥浆水,为求进度,他们恨不得24小时当48小时用,他们是新中国第一代水电工人,为使祖国的建设突飞猛进,无私忘我的工作。他们一个人一天不知要打多少个孔,打好的孔装进火药,然后点燃,把岩石炸开,一层一层往里打就形成了一个大直径的导流洞。每次炮响过后,烟雾还没散尽,工人们为赶进度又冲了进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吸进肺里的粉尘就使整个人呼吸困难,整个肺都被粉尘给堵死了,久而久之就成了尘肺病也叫矽肺。后来和父亲一起工作的同事说:大刘,话不多,是个实干家,哪里最累最脏最危险他就冲向哪里,从不计较。当时也有很多人觉得这个工作太脏又太累想方设法换了工作岗位,不再继续打风钻了,也有人劝我父亲换个工作,可他说:“组织叫我干啥我就干啥!”多么简单通俗的话,道出的却是水电工人优秀高尚的品格。</span></p> <p class="ql-block"> 1959年4月9日,周恩来总理在局长的陪同下视察工地。</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父亲(1926年生)一生为人正直,从不弄虚作假,工作勤勤恳恳做事认认真真,地地道道的一个老实巴交人。他两岁时父亲去逝,三岁又没有了母亲,从此生活就漂摇不定,今天东家吃点,明天西家寄宿,没多久又过继给了袁家,从小就这样寄人篱下,放牛、除草、种地样样都做……直到解放以后参加了工作,感觉自己才是自己,是国家的主人,所以工作特别不怕苦不怕累。对子女疼爱有加又严厉管教,女孩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坐有坐相,站有站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心思要用在读书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对男孩更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不许偷,不许抢,别人的东西不能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做人要诚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要说到做到。还有“别人对你的好要记得,不要忘了,自已有能力的时候要帮衬别人”等等等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我们就是在他的这些言行和教育中慢慢长大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家里有五个该子,吃、穿、读书,老家还有一个外公,全靠他每月40.5元的工资养活,几十年下来都是发了工资就还钱,因为这点工资维持全家的开销最多只能20天左右,剩下的就是东家借西家凑,但是他说好什么时候还钱就什么时候还,从不拖!所以隔壁邻居、朋友老乡也愿意借钱给他。1973年下半年我在新中读高二,喜欢打蓝球,看着同学们都有蓝球鞋穿,心里真的很想也有这么一双回力牌白色篮球鞋,几次回家都想和父亲说,但是都没说出口,因为从小就知道家里条件差,五个孩子读书,书学费都不少,快到月底都是向别人借钱才能熬到8号发工资。我读书住校一星期的生活费基本就是一瓶霉干菜。后来还是二姐把我这想法透露给了父亲,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答应给我买,13元钱啊!当时是多么奢侈啊——贵!当我穿上这双鞋时,既高兴又愧疚,太贵了!是家里一个月三分之一的生活费啊!这也是我一生中最“贵”的奢侈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但从这件事当中我深深感觉到了一个父亲伟大的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父亲四十岁不到就检查出得了二期矽肺,后来工程局领导考虑到他的病情,就把他调到仓库里工作。到1972年身体每况愈下,73年就住进了朱家埠疗养院。住院初期还经常可以回家走动走动,每天吃药,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瓶装的雪梨膏,很甜,深咖啡色,用勺子舀起来像蜂蜜一样稠稠的,很好吃,所以时不时就“偷”点吃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党和政府及工程局领导,对矽肺病人给予了重点关注,为矽肺病人专门开设了疗养院,使他们能够在有生之年享受很好的生活待遇和就医服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随着时间的推移,父亲的病情越来越重,走路都感到气喘,从疗养院到朱家埠1.5华里左右的路要走近两个小时,为了不使他累,我们把旧自行车两只轮子拆下来装在躺椅的两则,自制了一辆“轮椅车”,可以推着他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在疗养院,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他,每天给他弄点可口的菜饭,照顾他起居,冬天用热水给他洗脚、盖被,夏天天热怕得褥疮,每天给他擦身体,使他能够清爽干净地躺着。母亲的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我在衢州乌溪江上班,每次回来都给他理发,可每理一次就看到他头发比上回少一次、身体也比上一次差一大截,看着他没有血色的脸颊、清瘦的身体,一双爬满“蚯蚓”的手已经有些发黑,满是挂盐水针眼留下的痕迹,每次护士打针都找不到一处可以下针的地方,想想针尖才多大点啊居然在一双手上找不到一处可以打的地方,手上的筋脉长年累月的打针都已经硬化,血正常流通都已受阻,护士只能在脚上挂针。我看着这些心里有说不出的酸痛,又无能为力……更为担心的是肺里的痰咳不出来,得了矽肺病最大的困难就是呼吸,因为没有力气,所以肺里始终淤积着大量的痰,如果有一口痰呛着了堵着气管出不来,造成呼吸骤停,必须马上抢救,不然就要窒息死亡,这样的病例在朱家埠疗养院也屡屡发生。所以说矽肺病人每天都是在和死亡做斗争,而他们的亲人则是每天提心吊胆过日子,生怕哪一天不幸降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1992年5月30日凌晨3时,与病魔抗争了二十多年的父亲最终走完了他六十六年的人生之路。是病魔把他的生命之灯硬生生地给息灭了!当我从福建水口电站赶回来已经是6月2日了,父亲在太平间整整停了两天多了,可是他的双眼始终不肯闭合,我知道父亲的心愿,他是想再看一眼自已出过力流过汗亲手建造的新安江大坝……我有无数次想让他坐在自制的轮椅车上推着他到缆索桥上看看大坝,在乌溪江、紧水滩、水口每次回来的时间总是太仓促,没能了却您的心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看着您慢慢疆硬枯瘦如柴的身体,眼泪止不住的泻,那是无法诉说的痛断肝肠、生死离别啊!临终都没能见儿一面、没留下只言片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知道您是为造电站才得的这病、知道您一生勤俭只为培养自己的儿女、知道您这一生走的有多辛苦,家里条件也刚刚好转一些,可您却没有丝毫享受到,知道您有太多的不舍,就这样带着遗憾走了,我深深跪在您的面前轻轻合下您的双眼:“爸爸对不起,我回来迟了没能在临终前再看您最后一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您安心去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妈妈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让她晚年幸福!一定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可您已经听不到我的声音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您的生命是献给了新安江水电站!您的灵魂融进了建德这座电站城,1992年6月6日是父亲火化的日子,也是建德撤县建市的日子。那天街道上鞭炮隆隆,锣鼓喧天庆祝建德成立市,而我却捧着父亲的遗像走在去火葬场的路上……</span></p><p class="ql-block"><br></p><h1><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span></h1><h1><br></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父亲,您安息吧!!!</span></p><h1><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埋藏悲痛,继续前行!</span></h1> <p class="ql-block">后记:</p><p class="ql-block">在您逝世27年之后,十二局的大部分老同志、建德市委领导和人大代表王一中同志等各方人士在积极着手筹建一座《为纪念新安江水电站建设献身者》的纪念碑(或纪念馆)。这是一件大好事——在电站建设中牺牲的、为电站贡献出青春和汗水的、工作中得了矽肺病陆续离开人世的水电工人的灵魂有个出处,让他们在天之灵得以慰籍,不能让他们流血又流泪 !在岁月的长河中记得他们的点滴事迹,让后辈了解水电站建设的历史,铭记历史,不忘初心有着积极的教育作用 !</p><p class="ql-block"> 千岛湖的美是新安江水电站建成后形成的,如果没有新安江水电站就没有千岛湖,在这个地球上就少了一颗璀璨的明珠,也不会有建德市这座年轻、充满魅力山清水秀、长年17度江水的电站城。</p><p class="ql-block"> 写在《为新安江水电站牺牲的建设者》建纪念碑之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