痌瘝在抱话先驱

一轮明月

老专家风采之五

———乐文照在公济

前言：谨以此文纪念已故西医界泰斗乐文照逝世四十周年

乐文照（1896-1979），成名很早，声名远扬，若上苍多给他十年，院士桂冠非他莫属。今年是乐文照逝世四十周年。回想乐文照在的时候，就是一座丰碑、一座喜马拉雅，被人望其项背，尤其他和任廷桂，一内一外，一文一武，两座高峰、天造地设，堪称医界双子星。

　　风华正茂时的乐文照。

他是我国西医界泰斗、著名的内科专家，1921年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毕业，中国第一所国立医科大学上海医学院的创建人之一，历任上海医学院院长、红十字会医院院长，1958-1983年上海市第二、三、四、五届政协委员，1956年的上海市劳动模范。

我手头有一份乐文照的自传，那泛黄的纸张，是历史的沉淀，但字迹铿锵，力透纸背，叙事层层深入，娓娓道来，我读着读着，仿佛穿越时光隧道一百年。

乐文照1916年赴美国哈佛大学攻读法医学，获博士学位。1921年回国，受聘于北京协和医院。

1923年，在上海圣约翰大学医学院任生化学、组织细胞学副教授。

1937年，任上海医学院代理院长兼内科主任。

1945年，任上海中美医院内科主任。

精通内科学，在心血管、消化、内分泌代谢、肾脏病学方面造诣较深。

在老上海，医师是中产阶级身份的象征，乐文照年纪轻轻已进入汽车阶层。

照片中，中间一张处方是乐文照开业时，所用个人名字抬头的处方，能保存至今确实不容易。

乐文照于1944年购买的丙康化学制药厂股份有限公司的股票1000股，计国币壹万圆整。

乐文照夫妇与长女嘉铭在进贤路210号寓所花园内。  

1949年9月初的一个下午，一辆疾驰的小汽车在南京西路乐宅门前停了下来，这是海上名医乐文照的寓所，车上下来的是一位市军管会卫生处的一位处长张曦明，前来造访乐文照。

张处长此行前来聘请乐文照担任公济医院副院长和内科主任。

乐文照推辞了副院长的聘请，接受了内科主任的聘邀。

接受的原因有二：一、乐文照历来勤于治学，重视教育培养工作，他从事医学教育工作有20余年，抗战胜利后被迫停止，此后四年中，心里总觉缺憾；二、单纯开业于个人技术没有进步，非得到大医院多接触些病例，增长经验，如此与技术上方不至于落后。于是国内一流专家乐文照花落我院。

这是位于陕西南路口的进贤路210号乐文照寓所的大门。名医从这里走出。

乐文照的到来，给公济医院注入了一股新鲜空气。

是年，乐文照已53岁了，从医大半生，若按退休年龄算他已经进入倒计时了。但恰恰是这个年龄段，可以形容是一年中的深秋季节，是红枫满天，秋意醉美之时。他业务上炉火纯青，是医院提升的有力保证，于是乐文照在公济（六十年代后称市一医院）工作了整整三十年，超过他以往工作过的任何一个单位年限。

在解放后不久的公济医院，乐文照甫到任，发现院内科务工作，多半没有一套完善和正规的制度，以至要开展工作相当困难。

于是，他逐渐着手建立了一些工作制度，同时又订出了内科一般疾病的常规处理办法。

他从最基本也最容易忽略的细节抓起：比如常规化验、查房交接班、每周进行一次疑难病会诊，病史的写录要求，对病史分析重点突出，击中要害、死亡病例的讨论会等，从而建立起一整套严谨的规章制度。

市一医院的读书会是他创建的。

他的体会是，知识一旦印成书本，已成过去式。故而，知识的进修是终生的。

每周的读书会预先指定题目，他均亲临指导。很快，第一人民医院的读书会声名在外，早已超出本院范围，约有二十五个兄弟医院单位参加，每次人数达一百六十人左右，在上海颇有影响。

他把自己的学识和30多年来的临床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下级医师。

各科在业务发展的基础上，专业人才也不断成长，经过乐文照的倾心教育指导，年轻医师的自我努力学习，医院涌现出如张振球、颜和昌、李宝华、黄硕麟、王文英、沈时霖等一批有钻研创新精神、践行实干的人才。他们脱颖而出成为继老专家后的第二梯队、为医院发展打下了基础。

读书会直到六六年“文革”才被迫停止，前后持续有十余年。

　　古人云名师出高徒，1961年从二医毕业分配来第一人民医院工作的胡维勤，师从乐文照教授。

当时乐文照年事已高，领导就考虑从年轻人中挑选一人担任乐的助理，负责照顾先生，同时向先生学习，使先生的一身绝学不致失传。胡维勤是刚分到医院的年轻人，是党员，出身也好，于是被选中。

起先，乐文照对这个学生，，只是淡淡的保持礼貌而已。

直到一次给乐文照抽血，由于乐人较胖，很难找到手臂上的血管，每次抽血都很困难，一次连号称抽血技术最好的一位护士长几次都没成功，胡曾在卫校期间练就了“一针准”，他自告奋勇后一次成功。自那后，受到乐的青睐，时常告诉胡一些他的经验和诊断诀窍。

后来，在一次医院内部的疑难病症会诊讨论会上，胡从病人的x光片中，心脏呈水滴状时，提出病人得的是阿迪森氏病，因此，一次对疑难病例的诊断，乐文照对胡的看法发生了彻底改变，从此对他倾囊相授。

1971年胡维勤上调北京中南海担任中央领导同志的医疗保健医师，成为红墙名医。他在乐文照教授身边学习了5年诊断治疗，并记了35本笔记，为自己日后准确诊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更为日后将中西医诊断、治疗相结合，制定有效的个性化的养生保健方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乐文照一生好学不倦，晚年时期的乐文照仍在著书立说。

“文革”始，读书会被迫停止，但乐文照个人读书仍不停止。“文革”中他被迫身居斗室，家中连书桌都没有了，他伏在一张骨牌凳上仍勤奋著书立说。即使病重在家病休期间，他仍每天泛舟书海，查阅资料，每天都要工作十个小时。

　　或许他已估计自己时日不多，仍执意要将多年行医经验写出来，奋笔疾书写他的《水、电介质平衡与临床》。

早在上世纪三十年代他风华正茂时，已在专注这个课题了。到了六七十年代，他从医大半辈子，集二十余年医学院教学经验和数十年实践行医经验，对此已有相当成熟和权威的见解：通过好多实例，他发现不少病人并非死于原发性疾病，而是水、电解质紊乱。值得欣慰的是，1985年《水、电解质平衡与临床》终于由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

此书是我国最早的一本涉及此基本理论的专业书，这是乐文照教授的天鹅之歌，对中国医学事业最后的贡献。

乐文照的一生，是学者的一生，也是中国近代西医的一部创业史。

历史随风而去，往事如烟。

现在医院里的年轻医生，不知还有多少人知道乐文照？还有多少人是沿着乐文照走过的路在砥砺前行？乐文照教授是我院丰碑式的大家，即便现在，乐文照三个字仍是无形资产，他虽离开我们四十年，但他的精神、他留下的宝贵财富，仍需要传承，往事并不如烟，我们永远将他纪念。

痌瘝（同音字：潼关）第一张照片是乐文照进贤路210号的房子花园内景，现在已经商业化开了饭店，春节后我们院志办全员造访，屋在人不在，未免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