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b></h3><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5><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得三原创</h5><h3></h3><h3> 桃花岭小学,被人们戏称为省城“最高学府”。说它高,并不是因为档次高或者等级高,而是因为海拔高。它坐落在海拔1300多米的桃花岭上。从这个角度而言,即便是那些名震三晋的“双一流大学”也无法与之争锋。</h3><h3> 它依山而建,教学楼、办公楼、多功能楼,上下错落。远远看去多少还有些布达拉宫的味道。它原本是一所矿办子弟小学,前几年由于资源枯竭,桃花岭煤矿结束了曾经辉煌的历史,子弟小学则移交给了区政府管理。</h3><h3>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三月里,是桃花岭小学最好看、最壮观的一段时间。后山上那满坡的桃花竞相开放,先是星星点点的绯红,然后就逐渐晕染开去,直到连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粉红的云霞。</h3><h3><br></h3> <h3> 新的一周开始了。依照惯例师生们又聚集在了学校的操场上举行升旗仪式。三百多人的方队与若大的操场相比,就像是抓了一把围棋子摆在了棋盘上一样,显得很单薄。要知道,当年这可是一所曾经有2400多学生的大学校啊!</h3><h3> “升国旗”、“奏国歌”、“敬礼”、“礼毕”。大队干部们训练有素,分工明确,井然有序。仪式还是那么庄严,还是那么一丝不苟。</h3><h3> 六年三班的班主任齐亚莉站在本班队伍的后面,像一个机器人似的执行着指令,履行着一个教师,一个公民在升旗仪式时必要的义务。就连那后山上姹紫嫣红的勃勃生机也没能引发这位首都师范大学汉语言专业高材生的兴致。她不时的把右手伸进卡其色风衣的斜兜里,圈住……伸开……伸开……圈住,那斜兜也随之而上下起伏。</h3><h3><br></h3> <h3> “请大队辅导员讲话”升旗仪式还在进行。</h3><h3> “同学们,3月5日是学雷锋纪念日。我们学校又涌现出了一批……,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向他们表示祝贺!”</h3><h3> 齐刷刷,三百多双真诚的小手拍击起来倒也有些气势。</h3><h3> “全是些拍马屁的。”一个不屑一顾的声音夹杂其中。</h3><h3> “下面,请受表彰的同学到主席台领奖。”于是,那些念到名字的同学撒着欢儿的跑上前去。对于这些天真无邪的娃娃们来说,那五毛钱一张的奖状不亚于国王给颁发的骑士勋章。</h3><h3> “跑得比驴还快了。”那个不屑一顾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h3><h3> 这声音出自六年三班的杜金柱。青春前期的生理变化在他身上已有所反映。这家伙虎背熊腰,个头儿足有1米75。不要说学生,就是一般的女老师站在他面前也会有一种压迫感。但齐亚莉不惧他,要搁在平时,对于这么恶毒的语言,她一定是无法容忍的。但今天,她没有心思理会这个叛逆的学生。尽管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h3><h3> “升旗仪式到此结束,各班有秩序带回。”</h3><h3> 齐亚莉没有随班回教室。第三节课不是她的课,她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操场上跺来跺去。与她相伴的还有那朵悠悠的白云。当她再次把右手伸进风衣口袋儿,准备拿出什么东西的时候,下课铃响了。于是她改变了主意,逆着一拥而出的学生流,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h3><h3><br></h3> <h3> 刚刚坐下,几个学生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h3><h3> “齐老师,不好啦!不好啦!杜金柱把咱们班的,门踹坏了!”</h3><h3> “是了,齐老师,踹了可大的一个窟窿了!”一个学生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当然他并不是要置杜金柱于死地,而是出于一个好学生的本能。</h3><h3> 齐老师坐不住了。走!看看去!</h3><h3> 教室前门的复合板呈辐射状塌陷下去了一大块,周边还有几个深深浅浅的鞋印。</h3><h3> “谁干的?”</h3><h3> “杜金柱!”学生们七嘴八舌的回答。声音中有义愤填膺的,也有幸灾乐祸的。</h3><h3> “人呢?”</h3><h3> “不知道!”“去厕所啦!”……学生们纷纷给齐老师提供“破案”的线索。</h3><h3> “去,把他找回来。让他去办公室找我。”齐亚莉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愤愤地对几个班干部说。</h3><h3><br></h3> <h3> “报告——!”话音没落,杜金柱怒气冲冲地进了齐老师的办公室。</h3><h3> “谁让你进来的?”看着杜金柱那玩世不恭的样子,齐老师的气不打一处来。</h3><h3> “我喊报告了呀?”</h3><h3> “我同意你进来了吗?出去,重喊!”齐老师给了杜金柱当头一棒。</h3><h3> “报告!”……“报告!”</h3><h3> “进来!”</h3><h3> 杜金柱再次进了办公室,先前那不可一视的煞气已经减下去了许多。</h3><h3> “门是你踹坏的吗?”</h3><h3> “是了!”杜金柱把头一歪,嘴一撇。</h3><h3> “要是你家的门你也这么踹吗?”齐老师问。</h3><h3> “是他们顶住门,不让老子出去……”杜金柱的炮捻子又一次点着了。</h3><h3> “什么?老子?你给谁当老子?”“简直无法无天了!快毕业了,学校放不下你了,是不是?”齐老师一反常态,怒不可遏。“下午把家长叫来!”</h3><h3> 师生间的第一场交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h3><h3><br></h3> <h3> 下午一上班齐老师又把杜金柱叫到了办公室,问他为什么家长没来学校。杜金柱的回答则是家长中午没回家,告不了。对于这样的回答齐老师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但理智告诉她再和这样一个青春期的小孩儿僵持下去,自己也会很被动。但也总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吧 ?</h3><h3> 课还得上。作业还得批。一下午,齐老师一如既往的按规范和自己几年来养成的习惯处理着教学常规事务。就在快放学的时候,她想好了应对的办法。</h3><h3> “杜金柱,你带路。老师今天要去你家家访。”齐老师斩钉截铁的下达了命令。</h3><h3> “齐老师,我改,以后我再也不踹咱们班的门啦,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h3><h3> 听了杜金柱的话,齐老师扑哧一声乐了,“那你准备踹哪个班的门?”</h3><h3> 杜金柱摸摸脑袋自己也笑了。</h3><h3></h3><h3><br></h3> <h3> 出校门,下台阶,转过矿俱乐部,就到了金柱家。这是一间自建的平房。屋外虽已是春光明媚,但屋里却感受不到春的气息。昏暗的光线,褪色的沙发,老式的双人床,当中间生着一个铸铁的炉子。金柱的奶奶正戴着老花镜给孙子补袜子。</h3><h3> “齐老师?!快请坐,快请坐。”对于老师的到来金柱奶奶先是感到意外,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柱子是不是在学校又捅下啥娄子啦?”她难为情的问。</h3><h3> 齐老师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道说了一遍。</h3><h3> “那门多少钱了?俺们赔!”金柱奶奶急切的表态,仿佛闯下乱子的不是孙子,而是她自己。说完,有狠狠地剜了一眼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孙子。</h3><h3> 奶奶的眼神刺痛了孙子的心,激活了他那原本就存在的善良。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霎时间扑簌簌落下泪来。“奶奶,不怨我!”杜金柱一边抽泣一边说,“下课的时候,我急着去厕所,他们几个从外面把门顶住,不让我出去,我都快尿到裤子里拉!一着急我才……”</h3><h3> 看着孩子委屈的样子,齐亚莉也不免有些自责,说话的语气也和蔼起来。“金柱,以后你长大了,买车吗?”</h3><h3> “买”金柱点点头。</h3><h3> “假如你开着一辆宝马车出去办事,前面有一辆小货车违章停车,挡住了你的去路,你会开着宝马车直接往上撞吗?”</h3><h3> “不会。”金柱摇摇头。</h3><h3> “那你想想,今天的事情有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h3><h3> 金柱想了好一会儿,红着脸说“那我……总不能……尿到教室里吧?”</h3><h3> “傻孩子,咱们班不是还有后门吗?”</h3><h3> “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齐老师,我错了……”说着金柱低下头憨憨地笑了起来,乖巧的就像一只小绵羊。</h3><h3> 看着孙子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奶奶也笑了。“齐老师,人家你们文化人就是会教育娃娃。这事要是让金柱他老子知道了,那非狠狠地敲他不可。父子俩一对倔驴。”</h3><h3> 听了这话,齐亚莉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奶奶,您过奖了。” </h3><h3> “可不是!能碰上你这么好的老师,是俺们桃花岭上娃娃们的福气!”奶奶用恭敬的目光注视着齐老师,就像在端详着慈航普度的菩萨。</h3><h3> 齐亚莉结束了家访,若有所思地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您好,张校长。真不好意思,这次我就不去咱们区实验小学了。谢谢,给您添麻烦了。”打完电话,她从风衣的右兜里掏出了一张折叠过的稿纸揉成了一团,紧紧地攥在了手里。踏着落日的余晖,披着五彩的晚霞,她坚定地走着,走向那桃花盛开的地方……</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