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屋（原创）

佛都书生

　　每次回到乡下的老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乡村的路，儿时下雨就要挽上裤管儿趟着走的坑坑洼洼的泥水路早已铺上了厚厚的柏油变得坦荡如砥了。路两边笔直的法国梧桐立在哪里，绿油油的叶子可着劲向外伸展，那精神头一点也不比城里的差。一排排的二层小楼随处可见，庄户人家的小汽车在路上飞驰。中国经济快速发展，新农村建设也在如火如荼进行，农村追赶着城镇的脚步越走越快，乡村的面貌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为家乡变化欣喜的同时，我内心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眼中那些最唯美最纯真的最让人永远品不够的乡村特有文化在一点点消逝。

　　站在村口的那棵古老的榆树早已不见了，春天再也看不到榆钱漫天飞舞的情景了，再也没有机会爬到树上去捉扇着翅膀嗡嗡叫的纺织娘了，再也闻不到那扑鼻的梧桐花香了，再也吃不到那香甜的槐花了，再也没机会一起和小伙伴们一起去偷摘邻居家的大红枣了，儿时的学校现在变成了一座空院子，看起来实在荒凉了许多，看着满院子的野草，耳边仿佛又听到了那时的欢笑声和读书声，童年早已远去，只剩下这点永不褪色的记忆了。

　　每次回到老家，最喜欢的就是到处走走，去看看那些不知是谁家的荒废了的一座座老屋。老屋大抵都是一个样子了。院落早已破败不堪，有的还有堵院墙，有的院墙也早已不存在了，即使存在的那些矮小院墙，也因为无人居住，无人管理墙皮也都脱落了。北方人喜欢建四合院，所以看到的老屋大都有正屋和侧屋，这样能彰显主人家的地位。但昔日的风光，现在早已烟消云散了。大部分的老屋正屋都已经塌陷了，一根根木料裸露着，屋顶上长满了一层又一层的不知名的野草。因为贫穷所以从前的老屋大部分都是用土坯做成的，因此也能够冬暖夏凉，但最大的缺陷就是不牢固，遇到大风大雨就可能被吹倒亦或是冲毁。所以现在这些破败的老屋露出的肌体都是被风雨腐蚀了的一块块土坯。这些老屋都有着一些个共同点就是都比较矮小，留着小小的窗子，窗子都是用一些青砖砌成的，我仔细看过那些青砖上面都雕刻着花纹，非常讲究对称美。大部分老屋的屋脊也特别好看，都做成了斗拱形状，用一块块青砖纯手工打造的，现在一般见不到有这种手艺的匠人了。

　　记得小时候，我家的老屋就是土坯做的，我的记忆里似乎还残存着一点点造土坯的记忆。当然现在的孩子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土坯了。在我还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就拆了土坯房，造了现在的砖瓦房，那时候说是为了将来给我找媳妇。叔叔大爷们给我开玩笑说，你得好好干，盖了新房子，将来才能讨上老婆。那时候我还信以为真，所以也加入了盖房子的队伍，给他们很认真地负责烧水。现在想想这一切还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仿佛就在眼前。

　　有爷爷在的那些日子，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爷爷非常疼爱我，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把我带在身边。那时候我们家两座房子，一座是我家的，一座是四叔家的。四岁后来在济南成家立业了，他的老房子就有爷爷居住和看护。父母住在村子里的。我和爷爷住在村外的四叔家的老屋里。印象最深的就是冬天特别冷的时候，爷爷就在屋里点起一堆火取暖，每天早晨都叫我起床上学，每次起床前爷爷都把我的棉袄和棉裤烤的暖暖的。家里有一棵枣树，爷爷给我捉来“油子”（蝈蝈）就把它放到枣树上。这样它就能活动开了，所以院子里就有了“吱吱”的叫声和我的欢笑声。夏天，爷爷会给我摘来桑葚子，绿的，红的，紫的，代表了桑葚子的成熟过程，我总是尝一个遍。

　　大爷很小的时候就去了东北，爷爷非常挂念他，等我上小学了，会写字了，爷爷就经常让我给大爷写信。现在这些地址和邮编我还能熟练地背出来。有一次大爷给爷爷寄来了一包烟叶，因为爷爷抽旱烟吧，大爷每年都要寄一些来给爷爷。除了烟叶，这一次大爷还给我捎来了一包葵花籽，但是生的。我非常高兴，蹦得老高。我跟爷爷商量了一下，我要把这些瓜子种到院子里。这是我印象中第一次种东西。我和爷爷把院子闲置的地方翻了几遍土，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种子埋进了土里，浇上水。于是我就一天天盼着葵花籽早发芽。那段日子真是特别的快乐，写完作业我就撅着屁股挖开土看看我的葵花籽发芽了没有。爷爷总是笑呵呵地说，小孩别急，耐心等哦，会发芽的。后来果真发芽了长高了，长到和我腰一般高的时候，我发现葵花叶子不知被什么东西咬的一个个洞洞，我急得哭了。晚上我就和爷爷一块守着向日葵决定一探究竟，后来发现原来是一种黑色的硬壳甲虫咬的，凶手终于找到了。我就用一个小瓶子把那些黑色的甲壳虫捉住放到玻璃瓶中，然后装上水淹死它们。太可恶了，它们咬坏了我的向日葵。终于有一天向日葵长得比我高了，长出了一个像盘子一样的花蕾，然后开花了。我认真观察，这也解除了我心中的一个疑惑，它为什么叫向日葵。据我观察向日葵果然是绕着太阳转的，那时候我为自己的发现感到骄傲。可是后来遇到了一场暴风雨，我的向日葵被风吹倒了，有几棵都被折断了，我伤心了好几天。我和爷爷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扶起来，然后用绳子和小树枝绑起来进行加固。终于到了收获的日子，我和爷爷摘下了向日葵，可是我发现向日葵里的瓜子特别少。爷爷告诉我可能是我们这里的气候不适应吧！从此我再也没种过向日葵。

　　如今爷爷不在了，我和爷爷居住的老屋也早已没了踪影，所以每次看到老屋我就会想起爷爷，这也许是我每到一个地方特别喜欢去看老屋的一个原因吧！

　　村子里存在的那些老屋，大都塌败，即使没有塌败的也都被一把锈蚀的锁头锁着。院子里都长满了野草，老屋所在的院子里也往往有别处没有的东西，那就是我留恋的那些老树。榆树、槐树、梧桐树、椿树，看到这些儿时的伙伴，我的记忆倏地一下子就复活了。

　　看着这些土坯老屋，我感慨万千。这些老屋都曾经是主人的骄傲，老屋承载着他们的记忆，老屋曾经上演了一个个的悲欢离合故事，有欢笑有泪水。我仿佛看到了老屋的主人正在打扫院子，又仿佛看到了老屋的主人正开门迎客，我仿佛看到了老屋的主人端坐着八仙桌旁，又仿佛看到了老屋的主人在语重心长的教育儿孙。

　　老屋啊，老屋！你将成为我这辈子永不漫灭的记忆！

老屋啊，不论在哪里，也不论你的主人是谁！我都深爱着你，老屋！